甄朱醒來, 眼角還帶著微微的濕潤。
他從冥界出來後,身體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衰老,沒過幾天, 就在她的懷抱中去了。
臨死之前, 他微笑著和她約定他們下一世的相見。悲傷之餘, 這或許也是她所能得到的唯一安慰了。因為他們是如此的幸運, 比起別人,即便死別, 依然還有下一輩子能夠相遇。
現在她終于醒來了, 恍恍惚惚,仿佛那一切都是夢,現在她感到自己仿佛躺在一片潮濕松軟的草地之上, 周圍的空氣濕潤而溫暖,耳畔靜悄悄的,什麼聲音都沒有。
她猛地睜開眼楮坐了起來, 環顧四周,立刻驚呆了。
這是個什麼樣的世界?
她看到自己身處于一片地勢平緩的丘陵之中,身下是厚厚的的青草和蕨, 周圍也是,到處都長滿了她叫不住名字的蕨,潮濕的蕨, 寬闊而美麗的羊齒葉片, 茂盛無比, 大的超乎了她的想象, 有些大的甚至如同樹木。
除了各種各樣的蕨類,還有參天的銀杏、棕櫚似的甦鐵,高低錯落,到處都是,密布在了這片丘陵地上。
視線的遠處,是一片同樣覆滿了植被的平緩山丘,鬱鬱蒼蒼,一眼看不到盡頭。
就在甄朱震驚于自己看到的這個新的世界,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頭頂傳來了一聲尖銳的唳鳴,她仰頭,看見一只巨大的、長著尖尖管狀長嘴的,身體如同滑翔機般的巨型大鳥,從距離她頭頂不過幾十米高的蔚藍天空中快速掠過,它的爪子下,抓著一只體型和羊差不多大的仿佛鴕鳥似的獵物,那東西在鳥的一雙利爪里奮力掙扎,發出哀鳴之聲,最後竟然叫它幸運地掙脫了出來,仿佛一坨石頭似的掉落在地,就掉在了距離甄朱不過幾十米外的一片濃密蕨叢之中。
巨鳥見獵物逃脫,仿佛十分憤怒,立刻俯沖下來,想要再次將它抓走。
那東西的身體柔韌性異常的好,從這麼高的空中摔下,竟然也沒摔死,打了個幾個滾,就站了起來,但或許是被摔暈了頭,驚恐之下,看見甄朱坐在地上,嘴里嗷嗷地叫著,竟然不顧一切地朝她一瘸一拐地跑來,一頭撲到她的懷里,就把腦袋緊緊地縮了起來,只翹著個屁股,瑟瑟發抖。
這家伙個頭不大,氣力卻不小,甄朱被頂的險些仰在了地上,幸好它腦袋圓圓,沒有長角,她除了胸脯被頂的發疼,倒沒受什麼傷,只是還沒坐穩身子,就看見那隻巨鳥在空中來了個急剎,振翅調轉方向,惡狠狠地朝著自己俯沖而來,越逼越近,翅膀帶出的氣流撲到了她的身上,吹的她頭髮拂動,這才反應了過來,一把抱起那隻死死扎在自己懷里的東西,扭頭撒腿就往近旁的那片樹林里跑去。
幾乎就是在被身後頭頂的鳥爪給抓住的前一刻,她一頭鑽進了林子里,借著一株松樹枝葉的遮擋,這才躲過了身後那驚險的一抓,听到嘩啦啦樹枝折斷的聲音,根本就不敢回頭,只顧朝前拼命沖去,終于沖到一處樹林茂密冠蓋連接的地方,這才停了下來,听到頭頂發出一陣動靜,樹枝不斷稀里嘩啦地搖動,凝在樹葉上的露水噼噼啪啪地往下掉,仿佛下了一場雨,濺了甄朱一頭一臉,知道是那隻巨鳥不甘就這麼丟失了獵物,追蹤到這里企圖沖下來再抓,只是被茂盛的樹木所擋,折騰了半晌,頭頂的聲音終于漸漸消失,雨停了,樹梢也不再搖晃,知道那只巨鳥已經走了,這才感到兩腿發軟,把懷里那只死沉死沉的東西給扔到地上,自己一屁股坐了下去,大口大口地喘息。
那只小東西仿佛也知道危險已經離去,在她邊上蹦了幾下,邁步走到她的面前,後肢蹲地,睜大一雙圓溜溜的看起來有點滑稽的眼楮,歪著腦袋,這才好像感到好奇似的盯著她看。
甄朱也終于看清了這東西的模樣。圓圓的腦袋,兩隻眼楮,鼻子,嘴,長長的看起來很靈巧脖子,身上沒有毛,覆著光溜溜的皮膚,沒翅膀,身體兩側長了兩只短短的小爪子,下面也不是鳥爪,而是兩隻看起來十分強健的後腿。
像是一隻能夠直立起來用下肢走路的幼獸。
她就這樣和面前這隻自己剛救下來的東西大眼瞪小眼,聯想到自己身處的環境,再想到剛才那只在空中飛的滑翔機似的巨鳥……
難道,她是來到了一個類似于侏羅紀那樣的異世?
她被自己的想法給驚呆了。
她下意識地不願接受。
但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在她接下來試著穿出這片針葉林,途中卻不斷遇到成群的從她面前奔跑而過的大大小小的那些原本只應該存在于博物館和電影里的生物,而她戰戰兢兢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藏身在大樹後躲避,免得自己被它們發現自己,而下一秒,轉頭又看到有巨蛇在身後不遠處盤旋游走的時候,她終于明白了過來。
一切都是真的。
這就是她這一世要經歷的了,除了接受,適應,生存,直到可以離開這個世界,她再沒有別的任何選擇。
她是為了他而來的。可是她有一種預感,在這片陌生的異世大陸里,姑且稱之為她略知一二的侏羅大陸,極有可能,她就是唯一的一個有本我意識的靈長類智慧動物。
那麼他現在在哪里,曾經的向星北和青陽子,她眼睜睜只能看著死亡將他們和她分開的那個男人,他又會以什麼樣的面目而存在于這個世界?
她該怎樣才能找到他?
她壓下心中的恐懼,強打著精神,連續不停漫無目的地在這片陌生大陸上走了半天,渾身是汗,又餓又累,但更可怕的,還是如影隨形的那種越來越強烈的孤獨感,那種天地之間,獨剩自己一人的孤獨之感,宛如一個倒置的汪洋大海,而她就掙扎在海底之下,壓迫的她幾乎快要透不出氣了。
唯一還能安慰的,就是今天那只和她偶遇的小家伙仿佛認準了她,一直在邊上跟著她,她去哪兒,它也去哪,吱吱哇哇,顯得十分興奮。
這里的一個白晝,和甄朱熟知的夏天時間仿佛差不多,今天她睜開眼楮的時候,太陽掛在頭頂,是中午,現在應該過去了五六個小時,傍晚的時間,天還是很亮,但太陽開始西沉,遠處的天邊,暮色也漸漸濃重起來,天空從原本的蔚藍,漸漸變成了青紫,大片大片的雲朵,也化作了金紫玫瑰的晚霞,落日的影子里,不斷有歸穴的翼龍群在天邊掠過,壯麗無邊,美的驚心動魄,仿佛一副夢中的畫面。
但是甄朱卻沒有半點欣賞落日的心情。
她筋疲力盡地坐在一處水潭岸邊,洗著幾個剛從近旁樹上摘下來的看起來像是蘋果的野果。
那小家伙,因為剛開始她以為是隻鴕鳥,姑且叫它小鴕吧,長了兩排平的牙齒,磨牙粗大,所以應該是只對她沒什麼威脅的食草獸。路上甄朱見它吃過這種果子,現在她肚子餓的不行,也就跟它摘了幾個用以充饑。
她咬了一口,果子的滋味還可以,酸酸甜甜,汁水豐富。
她吃完了幾個野果,終于覺得力氣恢復了些,借著靜止的水面,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倒影。
水面照出一張她再熟悉不過的自己的臉,身上的衣裳,也是那套她最早的從前在夢中醒來時和黑貓對話穿的睡衣,純棉,松松垮垮,只到大腿,從大腿往下,光溜溜一片毫無保護,腳也赤著,沒有鞋,剛才一路走到這里,盡管已經非常小心,但露在外的腿上已經多了好幾道鋸齒型的細細刮痕,滲出殷紅的血絲,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在哪里被什麼植物給刮破的。
她的腳也破了,流著血,隱隱地作痛。
湖水異常清冽,她洗了把臉,又洗了洗腿腳,檢查了下傷口,雖然看起來並不嚴重,但她並不敢掉以輕心。
她現在最需要的,是找到能保護自己腿腳不再受傷,以便接下來能夠繼續走路的東西,然後再在天黑之前,找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先過一夜。
她從地上站了起來,環顧四周,看見不遠處有一株巨大的接近一層樓房高的芭蕉似的樹,葉片看起來又厚又韌,於是走了過去,正在奮力拔著葉片,忽然,就在身後不遠之處的山谷口,傳來了一聲響徹谷地的嗥吼之聲,這聲音又大,又沉,充滿了憤怒的威懾之感,久久地回蕩在山谷里,驚的原本游蕩在附近的幾只食草龍四下逃竄,轉眼跑了個無影無蹤。
小鴕以後會長成多高,甄朱毫無概念,但它現在站起來也只有甄朱大腿那麼高,兩只前爪又短,采吃果子有點費勁,剛才甄朱就幫它摘了一堆放在地上,它身體不大,食量卻不小,一嘴一個,吧嗒吧嗒,嚼的正歡,忽然听到這聲音,仿佛被嚇住了,嘴巴里叼著半隻果子,眼楮里露出驚恐之色,一動不動。
甄朱循聲回頭,也被看到的一幕給驚呆了。
就在她剛剛穿行而來的那個山谷口里,出現了兩只正在搏斗撕咬的體型巨大的猛龍,一隻灰黑色,一隻黑赭色,看起來似乎不是同種,但周身都覆蓋著鱗片一樣的堅甲,齒堅爪利,凶猛無比。
如果要加以區分,確切地說,那隻灰龍應該正當壯年,當它兩隻發達的後肢完全站立起來的時候,高度至少有兩層樓房那麼高,體型巨大無比,後肢每落一次地,周圍的地面仿佛都能隨之震顫一下。而那隻正和它撕咬著的對手黑龍,相比之下,體型就要小了一圈,個頭也矮些,看起來似乎還處于少年期。但它的凶悍,卻絲毫不亞于灰龍,剛才那一聲怒吼,似乎就是它發出來的。
它在此前的搏斗中,應該被灰龍給抓了一下,脖頸處鮮血淋灕,逃到這里,那隻灰龍卻緊追不舍,它大約終于被激怒了,這才怒吼一聲,轉身反撲了上去,一灰一黑,又迅速地撕咬在了一起。
“啪嗒”一下,小鴕嘴里的果子掉落在地,跑到了甄朱的身邊,兩隻小短手死死地抱住她的腿,瑟瑟發抖。
就在那隻黑龍出現在她視線里的那一刻,甄朱的心里,隱隱就有了一種感覺,仿佛它就是自己在這個世界里要尋找的那另一半。
可是它太凶悍,太可怕了。
在這個世界里,它只是一頭凶猛的惡龍,沒有智慧的野獸而已。
她心中五味雜陳,根本就來不及高興,在這樣的極端情況之下,她的第一感覺就是先避開,免得遭受池魚之殃。
但是她全身發軟,腿又被小鴕死死抱住,根本就走不動路。
何況,她和小鴕也沒路可去。前方的山谷口成了戰場,身後是一個湖泊般的大水潭,雖然她會游泳,泳技還不錯,但就算現在還有這個體力能堅持游到對面,她也怕水下會有什麼她根本就無法想象的奇怪的巨大生物——在這個世界里,這是完全有可能的。
最後她拖著瑟瑟發抖的小鴕,繞到了近旁的一塊大石頭後,蹲在地上,膽戰心驚地等著山口口戰況的結束。
這塊巨大的,連成一體的大陸,被許多只處于食物鏈頂端的巨型食肉猛龍劃分地盤,各自統治。它們狩獵的對象,就是自己地盤里的食草龍和更低等的爬行動物,只有在覺得地盤受到威脅,或者求偶遇到競爭的時候,才會和同樣凶猛的食肉猛龍發生爭斗。
現在的情況,就屬于前者。這一塊地方,一直屬于這只年富力強的成年灰龍所有。但是最近,這里卻出現了一頭黑龍的年輕身影,雖然它還沒成年,卻十分強壯,並且表現的並不服從灰龍的管轄,這終于引起了灰龍的不滿,今天正好遇到了,于是決定給它一個教訓。
黑龍雖然如同初生牛犢,但無論從體型還是戰爭的經驗,畢竟不如灰龍。灰龍剛才已經佔了上風,一路緊追不舍地到了這里,出于對血腥刺激的反應,決定生撕了這只膽敢闖入自己地盤挑戰自己權威的異種龍,卻沒有想到,伴隨著那一聲震撼山谷的怒吼,它竟然掉頭開始反攻,越戰越勇,憑借著無窮無盡般的精力和敏捷的身姿,一次次地躲過對手的致命撕咬,伺機加以反攻,而灰龍卻漸漸體力不支,接連被咬中了好幾口,最後那一口,是致命的一下,黑龍用它尖銳有力的牙齒,連皮帶肉,狠狠地撕破了對手的咽喉。
伴隨著發出一聲慘烈的長長的嗥叫之聲,這條在這片大陸上已經統治了長達十幾年的灰龍,在慌不擇路朝著甄朱藏身的方向狂奔了十幾步後,宛如一座坍塌的小山,向側旁轟然倒了下去,接連壓垮幾棵大樹。
它的四肢不斷地抽搐,脖頸處被撕去了一大塊皮肉的黑色洞口里,不斷地往外狂噴著鮮血。
這一場凶龍惡斗,打的樹斷枝折,鱗甲飛舞,伴隨那一聲震耳欲聾般的慘烈吼叫,甄朱眼睜睜看著那隻落敗了的灰龍突然朝自己的方向跑來,躲在石頭後,連一口大氣都不敢出。她身邊的小鴕卻因為恐懼,不斷地後退,後趾不小心踩了地上的卵石,一下摔倒,發出了一聲輕微的聲音。
這時周圍已經安靜了下來,那頭黑龍耳力仿佛十分敏銳,竟然捕捉到了這輕微的聲音,應聲猛地轉頭。
金色夕陽正從水潭對面射來,照在黑龍的身上,鮮血淋灕,連那雙眼楮里仿佛都染滿了血,可怕極了。
它左右看了下,仿佛迅速鎖定了聲音的來源,邁開兩條粗壯的腿,準確地朝著她藏身的巨石走來,每邁一步,趾掌下就發出沉重的嘭的一聲,
小鴕發出恐懼的唧唧之聲,拽了拽甄朱,甄朱終于回過神,從地上連滾帶爬地和小鴕沿著水邊逃跑,小鴕這回身手竟然十分敏捷,哧溜一下鑽進了濃密的草叢里,身影轉眼消失不見,甄朱光著的腳底卻正好踩在一塊尖尖的石頭上,鑽心的疼,她尖叫了一聲,摔在了地上。
它已經逼到了她的身後。
甄朱全身僵硬,連跑都跑不動了,轉過頭,眼睜睜看著它一掌掀開了那塊擋著道的巨石,巨石骨碌碌地滾到了水潭里,掉落下去,濺出一片水花。
它低下頭來,兩道陰冷的,帶著剛才大戰後的殘餘嗜血凶光的目光掃了過來,盯住了她的眼楮。
它體型雖然沒有那頭被殺死了的灰龍大,但這樣以後肢站立,也足有一層樓那麼高,甄朱即便站起來,個頭也就只到它的胸腹部位,何況現在,她這樣癱坐在地上,在它的俯視之下,小的仿佛它只要張開嘴巴,就能將她一口撕成兩半。
她再自戀,也不至于自信到在這樣的情況下,它能認出她是誰,繼而對她憐香惜玉。
只能祈禱它現在肚子不餓,何況它剛獵殺了那頭大灰龍,要吃,也可以先吃它的肉。
她睜大眼楮,一眨不眨地和它那雙陰冷的不屬于自己同類的眼楮對望著。
它看起來好像還沒從剛剛獵殺撕咬的那種狂暴狀態里平靜下來,她相信只要她現在有一點點激怒或者讓它感到危險的動作,它就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撲上來,將她也撕咬成碎片,就像那只已經死了的灰龍一樣。
就在她和它對峙著,緊張的渾身冒著冷汗,快要昏過去的時候,忽然想起電影金剛里,安曾對著金剛跳舞的一幕。
這樣的情況之下,她可沒有勇氣用跳舞的方式來向它表達自己的善意,可能還沒轉完一個圈,它就撲過來一掌拍死了她。但她剛才留意到,它的听力仿佛非常的敏銳,她或許可以試著唱歌,用歌聲來來試探它的反應,看看能不能安撫住它的情緒,盡量向它表達自己對它的親近之意。
眼看它仿佛就要不耐煩了,邁步朝著自己繼續走來,甄朱再不猶豫,慌忙開口哼歌,調子是她喜歡的一首輕音樂。
她的嗓音柔美,雖然因為恐懼,聲音控制不住地微微發抖,但並沒有影響曲子的悅耳和舒緩。
她剛開口哼曲的時候,它仿佛有些不解,停下了要再向她靠近的意圖,過了一會兒,甄朱留意到,它仿佛正在听著她的聲音。
它在听!確實在听她唱歌!
甄朱被這個發現鼓舞了,面帶笑容,繼續哼唱,不停地唱,從曲到歌。
或許是它原本就沒有獵殺她的意圖,或許是它真的感受到了來自于她的順服和善意,漸漸地,它盯著她的目光終于不再那麼陰冷了。
剛才它向她一步步逼來的時候,甄朱就留意到它左邊前爪靠近胸部內側沒有鱗甲保護的部位,好像刺入了一根筷子粗細的木刺,受傷應該已經有些時候了,周圍肌肉有些腫脹腐爛,難怪剛才它和那頭灰龍搏斗的時候,左前爪看起來一直不怎麼敏捷,想必對于它自己來說,這也是個無法去除的痛苦。
甄朱確定,現在它那滿身的戾氣應該已經差不多消失了,于是停止唱歌,從地上慢慢地爬了起來,試探著,臉上帶著微笑,朝它一點點地走了過去,最後來到它龐大的身軀之前,停了下來,鼓起勇氣,在它低頭緊緊盯著自己的目光之中,踮起腳尖,一下就拔出了那根深深插入它身體內的至少有三十公分的大木刺,高高地舉到了它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