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殿下在這場大災中的確做了不少事,除了心理療法,他也有實際的付出。
內城的孩子們都注重課業,幾乎家家戶戶無論少爺還是小姐,都是要請先生教習的。
可地龍翻身之後,雖說內城傷亡不算慘重,但教書先生依然是不夠用了。各家都將精力放在官邸重建上,有太多的事要做,哪裡還有時間顧得上子女課業。非但課業顧不上,就是看孩子也看不過來,但凡還能動彈的下人都在忙修房子,小孩子們年少不懂事,就整天在街上跑,甚至還覺得這樣的臨安城很有趣。
六殿下便主動承擔起教習的責任,將各家各戶的小孩子都集中起來,隨便擇一處空地或一個大帳子就開始講學。
不管是過去的六殿下還是現在的六殿下,在學識方面都沒得說。即使是從前那位,那也是按著皇位繼承人的標準去培養的,性子不好是性子不好,但學識方面沒得說。
現在這位一身儒雅的書生氣,又有肅王爺這個身份,小孩子們都對他印象很好。再頑皮的孩子也能在他的教導下安靜下來,認認真真地背書,仔仔細細地寫字。
人們都說,六殿下如今是真的經了大事有了大改變,這才是皇位繼承人該有的樣子,跟六殿下比起來,宮裡的那位實在是太叫人看不過去了。皇位要是傳給了六殿下該多好,北齊定會在六殿下的治理下變得更強大,且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也不怎麼的,前幾日總飄輕雪,兩天前還下了場大雪,可打從六殿下開始講學,天就放了晴,陽光照下來竟也能感覺到暖意,就像春天快到了一般。
人們就更感慨了,這不就是六殿下是真龍天子的徵兆麽?先帝到底是怎麼想的啊!
皇宮裡,權青城已經三天兩宿沒合過眼了,吳否一直在勸他歇歇,他卻捨不得時間睡覺。
案上堆積的摺子越來越多了,派出去的禁軍侍衛也是每隔半個時辰,就會來報一次內城外城的情況。包括一共搭建好多少個帳子,內城多少外城多少。也包括內外城分別有多少醫者參與救援,還缺少什麼,需要朝廷支持什麼。
另外也包括災後重建的一些事宜,且這些事都是需要國庫來掏銀子的。
據說攝政王重傷,所有的一切都只能由他自己來做,這其實就是他一直以來夢想的親政。
可真到了親政這一天方才知曉,原來一整個國家的擔子,竟是這麼的重。他再也不能隻坐在龍椅上當個吉祥物,再也不能隻頂著個皇帝的名頭,一切都由攝政王來做。
現在就只能靠他自己,所有摺子自己來批,一切決議自己來做。權青城突然發現,他有點兒不太像從前那樣討厭攝政王了,甚至很感謝在他登基最初有皇叔來輔政,否則以當初的亂局,他一定是應對不來的。
吳否很心疼這個小皇帝,於是便同他講了許多從前先帝還在時,在應對國事上都有什麼樣的表現,都會做什麼樣的決議。以此來給權青城參考,也算是開拓權青城的思路。
二人說著說著就說起夜溫言來,說起夜溫言帶著一撥人在外城開診,救治傷患。
吳否說:「夜四小姐看似做的是大夫的事,但實際上這是在真真正正的穩定民心,替皇上您分憂。臨安分內外兩城,內城都是官邸,官邸亂不起來,也不太可能因為災難而發生起義事件,但外城就不一定了。外城住的是平民,平民的房屋多半也不如內城的官邸蓋得結實。此翻大震,幾乎震塌了外城八成以上的房子,還壓傷了外城五成以上的人。這種時候要是沒有一個壓得住身份的人在外城坐鎮,怕是要亂。」
權青城聽得鼻子都酸了,「溫言姐姐怎麼這麼好呢?她怎麼這麼向著我啊!」
吳否說:「夜四小姐當初為皇上治傷,就是帝尊大人指派的,您能夠登基,也是帝尊大人定下來的。四小姐跟帝尊大人又是那樣的關係,足以見帝尊大人是支持您這一朝的。所以皇上您一定要做個好皇帝,如此才不辜負帝尊大人和四小姐助您一場。」
權青城用力點頭,「朕一定會做個好皇帝,讓天下人看看,也讓帝尊和溫言姐姐看看。他們沒有選錯人,北齊的未來一定會比從前更好。」
「恩。」吳否點頭,「皇上也別忘了其它人的功績,比如說刑部江尚書,還有臨安府尹池大人,還有願意出城去四小姐那邊幫忙的太醫,以及內城外城最辛苦的大夫們。」
權青城表示明白,「這些人的名字我都寫下來了,都記著呢,一個都不會忘。大災過後論功行賞,也一個都少不了。」
「還有災後的重建,內城加上外城,需要的工匠太多了,這些皇上都得有所考量。」吳否一邊說一邊撓頭,「老奴見識有限,想不周全,皇上身邊還是得需要一個得力的人為您出謀劃策。要是皇上再長大一些,娶一位賢良的皇后來為您分憂就好了。」
權青城想起許多小夥伴來,比如說墜兒,也比如說夜楚憐。
他跟吳否提了提,吳否搖頭說:「她二人眼下都在外城呢!」再想想,便又想起一人來,「或者老奴到欽天監看看去,若雲大人完成了佔星,到是可以請雲大人到神仙殿來。雲大人是炎華宮的人,由他暫時輔政是最好不過,也不會發生像攝政王那般過於乾政之事。」
權青城覺得此言有理,何況雲臣就算是過份乾政了他也樂意,因為雲臣代表著帝尊,他的國政別人不能幹,帝尊那是必須幹得的。
吳否去欽天監請雲臣了,而此時的一品將軍府中,夜二老爺正托著不能動的胳膊讓夜飛舟去做一件事——「外城東街月秀巷,入巷後左手邊第三家,你去一趟那裡,看看那裡情況如何,如果沒有損壞,就將住在那兒的一雙母女接到將軍府來。」他一邊說一邊看著自己這間屋子,「好在這屋沒塌,要不她們就是來了,也是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你快去快回。」
夜飛舟不解,「那是何處?那雙母女又是何人?父親是要將她們接到這裡來住嗎?那我母親住哪兒?」他不願起,往後退了兩步,「奇華閣倒了,這裡是華羽院兒,是母親的住處。」
「我叫你去你就去,哪來這麼多廢話?」夜景盛對這個二兒子一向沒有多少耐心,「這院兒裡廂房好幾間,你母親有傷在身,哪裡都是住得的,不一定非得住到正屋來。」
「父親這是何意?」夜飛舟聽得直皺眉,「那對母女是您養在外面的外室吧?多少年了,您瞞著母親瞞著家人去看她們,這也就罷了,如今要接到家裡來了嗎?」
「你都知道?」夜景盛一臉怒容,「三殿下告訴你的?哼,真是忘了你有一個好靠山,他什麼都知道,也什麼都告訴你。你直接住到他府上去不就行了,為何還要回來?既然回來,那就是還認這個家,還認我是你爹,那你爹我讓你去做事你就得去!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哪個男人家裡不是兒女成群?可你看看我們府上,除了一個柳氏,我身邊還有誰?就是那柳氏,你母親也是多年都不讓我進她的房。所以我接她們回府有錯嗎?你去仁王府看看,看看那三殿下府裡又有多少美妾,問問他這是不是再正常不過之事!」
夜景盛的聲音喊得大了,夜飛舟不想同他吵,隻說了句:「不是還有位新納的姨娘麽。」然後就默默出了屋,也不說答應,也不說不應。他只是在想仁王府的後宅究竟有幾多美人,那些美人又會是如何相處,每晚由誰來侍奉王爺。
夜景盛又在屋裡罵了好一會兒,嚴理進了屋勸道:「老爺彆氣了,二少爺不去奴才去就好,奴才這就去月秀巷把常夫人和無雙小姐給接回來。」
「若是要你去,我何苦還找他!」夜景盛也是氣得沒法,「之所以讓他去,不過就是希望在這件事情上他能站到我這一邊,到時候蕭書白鬧起來他能為我說句話。可你看看他那是什麼態度?他居然還早就知道雪喬母女的存在,你說這嚇不嚇人?多少年了,無雙都快到了要嫁人的年紀,他什麼都知道,卻又什麼都不說,這是要幹什麼?他是不是在等機會?」
這個念頭把夜景盛給嚇出一身冷汗來,那個一身陰柔之氣也一臉陰柔之相的兒子,他在等什麼機會?他到底是向著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