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飛飛最喜歡看熱鬧,難掩興奮,江婉婷心裡有事,惦記著多看幾眼那俞璿璣。倒是夜溫言,這個最該來看的人卻對這一出興趣不是很大。要不是聽說俞家在說夜家的壞話,她根本不可能來走這一趟,這會兒已經回府去看那飄流瓶了。
所以她對俞家的討厭就又上升了幾個層次,耽誤她看卿卿的瓶子,俞家真是該死啊!
此時的俞府門口聚了很多人,烏潛巷是小官戶們居住的地方,住在這裡的人家多半是跟那俞主事一樣,只在衙門裡有個職位,混個六品七品,連朝堂都上不去的那種。
京官的官邸多數都是朝廷賜住的,沒有房契,如果卸任離開京中,官邸就要歸還朝廷。
除非是正一品二品大員的家,或是有特殊功績的,朝廷就會主動把房契一起賞下來。
但在烏潛巷住著的人家,因為官職實在太小,基本是享受不到這個待遇的。
俞府在烏潛巷西邊第二戶,馬車停在巷子口正好能看個清清楚楚。
這會兒下人正在往外搬東西,大大小小的箱子擺了一地,裡面還有人陸陸續續地往外抬。有兩個小廝合力抬著一隻大木箱子,過門檻時絆了腳,箱子一下就脫了手摔到地上。
蓋子散開,流了一地的珠寶首飾,換了圍觀群眾冷氣倒吸。
池飛飛在馬車裡看著這一幕,不由得乍了舌,「朝堂都上不去的六品主事,家底子不薄啊!婉婷,他們家在刑部當主事多少年了?」
江婉婷說:「有個四五年了。」
「都四五年了還只是主事,那說明姓俞的辦差能力不怎麼樣,斂財的能力倒是挺強的。如果那些個箱子裡全都是珠寶,婉婷,這人不查一查可真白瞎了。」
江婉婷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但又覺得這麼做不太好,畢竟還有俞璿璣在中間呢,刑部要是管這個事,很容易被人誤會是她公報私仇。於是她跟池飛飛商量:「要不你們家出面吧!」
池飛飛點頭,「我家出面倒是沒問題,但得刑部先主張,然後再到臨安府去立案。婉婷我知道你是啥意思,所以這事兒咱們還得斟酌著來。我倒是有個主意,方才你不說大夫人要跟俞大人和離嗎?咱們就看看璿璣小姐以後跟誰過日子。要是跟了爹,這事兒就放他們一馬。要是跟了娘,那咱們就不用再客氣了,抄了爹的家,跟娘和分出去過的姑娘沒關係。」
江婉婷用力點頭,「還是你腦子好使。」
夜溫言沒跟她倆摻合,只靠在車廂裡默默看戲。眼瞅著珠寶露於人前了,那兩個小廝很緊張,趕緊蹲下去撿,還用身體擋住了一部分人的視線。
那天晚上到夜家去鬧事的小妾也在門口站著呢,看起來還是很虛弱,很明顯是那晚被計嬤嬤踹出來的傷沒有好。但有傷卻不耽誤她瞎白話,先前想必已經說了不少話,這會兒正喝著丫鬟給端來的茶,可一看小廝打翻了箱子,人們的注意力都往箱子那處集中了去,她就有點兒慌,趕緊又開始琢磨得說點兒什麼才能把人們的注意力給再吸引回來。
很快她就有了主意,就見她把茶碗往丫鬟手裡一擱,咳嗽了兩下開口道:「這人啊,真的是不可貌相,平日裡看著相貌堂堂的謙遜公子,誰能想到竟是個道貌岸然的小人?剛才我說那一品將軍府的大少爺看上了我家三小姐,他要是大大方方到府上來提親,我們也不至於那樣生氣。雖說大小姐與他早有婚約,但庶小姐他要是也想娶過去當個小的,這事兒也是可以商量的。畢竟我們家是下官,惹不起將軍府。可誰成想他不走正道,竟幹些齷齪小人之事。」
圍觀群眾的注意力終於轉回來了,便有人問她:「之前你就一口一個夜家大少爺對不起你家三小姐的,他倆到底怎麼了?我們倒是聽說三小姐前日落水,是被夜家少爺給救了,這怎麼一轉眼就又說夜少爺看上你家三小姐了?你家三小姐長什麼樣?天仙不成?」
「就是,夜家大少爺是什麼樣的人啊,能看上你們這小門戶?」
小妾不幹了,「小門戶怎麼了?你們今兒能到我家門前來看熱鬧,那就說明住的也都不遠。烏潛巷這一左一右哪有高門貴戶啊?說我們家還不是連帶著你們家一起給貶了。」
那人一琢磨也是這麼個理,便也不吱聲了。
小妾哼哼了一會兒就又道:「要說那夜家少爺會不會看上我們這小門戶,呵呵,怎麼就看不上了?他不是都跟我家大小姐訂親三年了麽,這事兒臨安城誰不知道啊!」
人們再一琢磨,又的確是這麼個理。難道夜家大少爺真想娶兩位俞小姐?
也不對呀!「既然沾上這麼一門好親事,為啥你們又要搬走?聽說是被革了官,還要趕出內城,你這都在府門口哭兩個時辰了,就知道罵上官欺負下官,話說得那個難聽,合著這是說夜家呢?兩家是姻親,至於翻臉到這種地步嗎?」
夜溫言聽明白了,合著之前這小妾雖然也在罵,但許是有所估計,並沒把夜家給罵出來。
江府的人是因為知道這個事兒就是跟夜家有關,所以即使對方沒點名道姓,他們心裡也明白肯定是罵夜家的,這才報到江夫人跟前。
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說的就是眼下的場面吧!這小妾真是會掐點兒啊,她剛到,她就罵上了,無縫連接。
「怎麼不至於?」聽到有人質疑,那小妾嗓門又提高了幾分,「他都不要臉了,還不讓我們說?我家姑娘不小心落水,那夜家大少爺搭救就搭救,我們都會感激他。可誰成想他還動手動腳,對我家姑娘上下其手佔盡了便宜,我家姑娘躲都躲不及,好好的清白大姑娘就這麼被他糟蹋,糟蹋完了還不負責,擱誰誰能不翻臉?」
池飛飛氣得都握了拳頭,「溫言,下去直接開打吧!這特麽的也太噁心人了。你大哥是什麼樣的人誰不知道,她這就是血口噴人!」
江婉婷更是氣得直捂心口,「雖然那天晚上我已經感受過一回了,但那到底是關起門來自家說話,我一個外人也不好在將軍府上發脾氣,但現在你們要是再讓我忍我可忍不了了。」
她一邊說一邊往外爬,爬到車廂外頭還順手握了車夫扔下的馬鞭。
夜溫言實在無奈,伸手拉了她一把:「你要幹啥?」
「我要抽死她!」
「你堂堂江家大小姐,當街抽一個下官家的小妾,你丟不丟人?」
「要不然怎麼辦?就聽著她在這兒沒完沒了地汙衊飛玉哥哥?」
「那自然也是不能夠的。」夜溫言把人拉回車廂裡,想了想就問,「剛才飛飛你說什麼來著?說那女的是什麼?」
池飛飛記性挺好,張口就道:「我說她血口噴人。」
「嗯,那就血口吧!」隨著她這話落,再看那睜眼說瞎話的小妾,好好的人,也不怎麼著,突然就噴出一口血來。這口血正好噴在剛要出府的俞老爺臉上,噴得他滿頭滿臉加滿身!
俞老爺氣得想罵人,可又心疼自己的女人,隻好吩咐下人:「看護好夫人,不行就請郎中來。」然後匆匆往回跑,去換衣洗臉了。
噴血的小妾也傻了,這口血噴得毫無徵兆,她也沒覺得哪裡難受,甚至都沒有那天晚上被踹之後血脈翻湧的感覺。就好像是突然之間就噴了這口血,噴完之後身體也沒有異樣,丫鬟們雖然一邊一個扶著她,可她覺得自己真不用扶,因為並沒有比之前更難受。
可是她不難受,看著她的人就有點兒難受了。
這口血噴完,小妾的嘴巴就像被刷了血漆一樣,從裡到外都是血紅血紅,嘴角的血還嘀嗒嘀嗒往下淌,就跟剛吃了個死孩子似的,十分恐怖。偏偏她還在說話,說夜家大少爺輕薄了她們家三小姐,輕薄完了又不負責,還設計陷害革了她家老爺的官,要把她們趕出內城了。
每說一句話都有血星子噴出來,就跟個噴壺似的,噗噗的。
圍觀的人被這場面嚇得紛紛倒退,直到退出血口噴人的範圍才算完。
池飛飛和江婉婷都看傻了,這是……被賦予了某種技能嗎?那到底是俞家學會了血口噴人的獨門絕技,還是她池飛飛領悟了心想事成的本領?
池飛飛問夜溫言:「怎麼做到的?」
夜溫言表示不背這個鍋:「明明就是你給咒出來的,問我幹啥?」
「別往我身上賴,我可沒這個本事。」
「那我也沒有。」夜溫言還在車廂上靠著,死不承認。
池飛飛就看江婉婷,江婉婷趕緊擺手,「你別瞅我,肯定不是我乾的。」
這頭兒馬車裡正破著案,俞家小妾也因為這一嘴的血嚇得不敢再說話。倒是方才轉身回府的俞老爺越想越氣,越想越憋屈,正憋屈著,一抬頭就看到已經與他和離的大夫人海氏,帶著女兒俞璿璣正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