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想做生意,又在順天大街沒有鋪位的,就只能到外城去了。
眼前的這座酒樓名叫百品香,是穆氏嫁到一品將軍府時帶過來的陪嫁。
穆家雖然不在京都,但自從女兒跟一品將軍府有了婚約,便開始著手為女兒籌備嫁妝,這座百品香就是穆家特地派人到京都來,打著一品將軍府未來當家主母的名號買下來的。
其實穆家的陪嫁不少,但京裡的鋪子就這麼一個,好在因為鋪子是兩層的小獨樓,足夠大,前身又是做酒樓的,十分賺錢。所以即使只有一個,也能讓穆氏靠著它賺到足夠的收入。
這麼些年過去了,穆氏並不親自參與經營,酒樓一直由穆家陪嫁過來的一個掌櫃管著。每年利潤十分可觀,穆氏就是靠著這個酒樓的利潤,給自己的兒子和女兒存下了豐厚的聘禮和嫁妝。否則就指望歪了心思的夜老夫人,她的子女從公中是拿不到多少東西的。
可自從大將軍死了,老夫人就可以惦記她名下的產業,這個酒樓更是虎視眈眈地盯了好久,終於在夜溫言要出嫁的那段日子給弄到了手。急急忙忙就改了地契,徹底佔為己有。
如今百品香還叫百品香,裡面做事的人卻已經全部換過。夜溫言聽穆氏說過,從前那位掌櫃已經回穆家去了,因為她實在無處安頓,想留也留不下。
可換過的這些人就很有意思,不是夜家的奴才,也不是外頭雇來的掌櫃和夥計,而是老夫人蔣氏的娘家人。
墜兒指著酒樓裡正坐在地上撒潑的那個婦人說:「那好像就是老夫人的侄媳婦,奴婢也是今早聽阿立說的。小姐不是讓奴婢找個人去通知老夫人往這邊來嘛,奴婢就讓阿立去的。阿立非常細心,跟老夫人說完了話之後就慢慢的走,走得慢了聽到的就多,就聽到了君桃跟老夫人的對話,說這間酒樓如今是老夫人的侄子和侄媳婦在管著。」
兩人邊說話邊往裡走,老夫人也在後頭跟過來,結果一進來就看到官差也在酒樓裡,正圍著地上坐著那個潑婦大聲地道:「撒潑也沒用,歸月郡主報案,有什麼話就到公堂去說!」
那婦人一聽要去公堂,嚎叫聲就更大了:「我不去公堂!憑什麼去公堂啊?我們老老實實做生意,結果被人汙衊,你們是北齊的官差,不向著自己人反倒向著外人,你們的胳膊肘怎麼拐得那麼歪啊?歸月人給了你們什麼好處,能讓你們如此喪良心?」
老夫人停住腳做了兩個深呼吸,真是才走進來就要被氣死了,她這個侄媳婦是沒長腦子怎麼著?竟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這樣的話?瘋了不成?
君桃也意識到這樣不太好,於是趕緊回身吩咐店裡的夥計:「快去把門關上,今日不開張,派一個人在外頭守著,跟往來的客官解釋一下。」
夥計們立即就去辦了,可惜這事兒沒辦成,因為門口站著江婉婷和池飛飛。一見到有人過來關門,池飛飛首先就急了眼:「給我站那!官差都在呢,關不關門也輪不著你們說了算。怎麼著,是想把我們都關在酒樓裡,然後由著你們發瘋是吧?我瞅著地上坐著那個都要打人了,這要是把門關了我們挨了打怎麼整?」
江婉婷也跟著道:「既然是起案件,那就公正公開審理,從最開始就得保證這裡頭沒有貓膩。關上門那可就不好說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北齊要對歸月郡主不利呢!北齊可不能背這個鍋,所以這個大門必須敞開著,不管有多少人圍觀,都得敞開!」
關門的夥計無奈了,隻得退了回來。老夫人想說幾句什麼,卻見君桃沖著她搖頭。
她便忍了下來,也知道此時說什麼都不好,不如先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好在封昭蓮這時也開口了,就見這位歸月郡主坐在一樓大堂靠窗的一張桌上,穿了身月白色的男裝,但頭髮卻還是女式,耳朵上甚至還掛著耳墜子。男裝多少有些大了,雖然扎著腰封,卻還是顯得晃晃悠悠的。
她拍拍桌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嚎什麼嚎,整得像是小爺我欺負了你一樣。今兒明明是小爺我到你這酒樓來吃飯被你們給宰了,我還沒嚎呢,你嚎個屁?」
封昭蓮說話一向不給人留情面,也從來無所謂什麼樣的話女孩子該不該說,這一口一個小爺小爺的,聽得夜老夫人頭皮都發麻。
「既然現在官差來了,夜老夫人也來了,那本郡主就把今兒這事兒重新掰扯一遍。」封昭蓮又往桌子上拍了拍,每拍一下夜老夫人的心都跟著顫一下。就聽封昭蓮說,「聽著,今兒本郡主到這百品香來吃酒,我要了一碗八寶參雞湯,據說是這酒樓裡最貴的一道菜,還特地寫了一副配料單子拿給我看。」
她將桌上的一張紙拿在手裡,「瞧瞧,上頭清清楚楚寫著的,取五十年老參一兩入湯。五十年的參,咱們且不說夠不夠一兩,來來來,懂行的過來看看,這參是五十年的嗎?」
封昭蓮一邊說話一邊拿起筷子,將湯裡的一丁點兒小參苗給夾了出來。
夜溫言走上前去瞅了一眼,「喲,五年都不到。」
「就是!」封昭蓮又是一把大力拍響了桌子,拍得老夫人心都要跳出來了。「五年都不到的破玩意,給我冒充五十年?雖說五十年的參也值錢不到哪去,但畢竟只是做湯,年份太久也不好,所以小爺覺得這一道菜你們要我五百兩銀子也是可以的。」
「你等會兒!」夜溫言打斷了她,「多少錢?」
「五百兩銀子。」
這話一出,用不著夜溫言驚訝,那些官差們就都急眼了——「五百兩銀子?就算是五十年的參,取一兩做湯也不至於這個價啊!」
那坐在地上的婦人大聲叫:「你管得著嗎?我們就賣這個價,吃不起你就別吃!」
「呵呵。」官差樂了,「我是吃不起五十年的,但如果只是五年的,取一兩做湯我還是吃得起的。所以咱們必須得到公堂上去論一論,為何明明用的是五年參,你們卻告訴客人是五十年。這屬於欺詐,是要下大獄的。」
一聽說要下大獄,那婦人害怕了,邊上站著的他的丈夫也害怕了,趕緊就說:「不關我們的事,我們就是管這鋪子,至於賣什麼菜式訂多少價錢,那都是東家說了算,我們不管!」
夜老夫人又開始深呼吸,他真想一鎚子撬死這個侄子。不過這人蔘算是以次充好,可之前說的下毒又是怎麼回事?誰給歸月郡主下毒了?
她下意識地往封昭蓮那處看去,隻覺得這歸月郡主面色紅潤聲音洪亮,不像中毒的樣子啊!八成是騙人的吧!
老夫人暗裡鬆了口氣,騙人的就好,只要不是真下毒,她也不想追究。
這時,坐在桌前的封昭蓮又說話了:「不只這一道菜,這店裡其它的菜也有問題。比如說這道炒羊肉,你們來看看,這是羊肉嗎?我吃著看著都像是豬肉,就只有聞著才能聞出羊肉的味道來。另外,小爺我現在肚子疼,非常疼,疼得我頭上都冒汗了。」
她一邊說還一邊把頭往前伸了伸,有位官差特別配合,看了一眼之後就道:「確實是冒汗了,這麼冷的天怎麼能冒汗呢?可見就是疼的。」
封昭蓮點頭,「你說得太對了,所以小爺我懷疑這些菜裡有毒,必須得嚴查。」
這還不算完,封昭蓮又指了指酒罈子,「這個,百年女兒紅啊!我喝著就跟百天的沒什麼區別,一併抱回府衙去查了。」
官差立即點頭,並且十分嚴謹地把酒罈子封好,抱在了懷裡。至於桌上那些酒菜,都由專人提了食盒,連盤帶菜一起裝了進去。
酒菜都裝完,接下來就是這酒樓裡的人了。
為首的官差一揮手:「所有夥計全部帶走,一個不留!」
有人問了:「那這二位呢?他們是管事的。」
那官差又道:「自然是一起帶走!欺詐和謀害歸月郡主,無論哪一條都是重罪!下大獄都是輕的,若真定罪為毒害,那必須是砍頭!」
「啊!」坐地上的婦人崩潰了,嚎啕大哭,兩隻腳不停地蹬著,就跟要不著糖吃當街耍賴的小孩子一樣。可小孩子尚且要被大人教育,何況是個什麼都懂知法犯法的成年人。
沒有一個人同情她,到是有兩名官差上去把人給架了起來。
邊上她的丈夫再也挺不住,看都不看夜老夫人,隻把眼一閉,立即就大聲喊道:「不要殺我們,我說,我全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