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師離淵,或許她們的擔心是對的,總這樣懸著也不是個事兒,早晚有一天他還是要在夜家人跟前露面的。她也得找機會提醒對方,經過上次宮宴,她的母親與兄姐心裡其實都已經有數了,再拖下去對他也不太好。
只是這件事之所以她一直拖著,實在是想先把家裡事情都解決乾淨。否則師離淵一露面,夜家人勢必慌張,有很多事情就會加倍小心,對她也會多幾分警惕,不會再像現在這樣針鋒相對,時不時就要露一點馬腳出來。
所以還是要等,這事兒急不得。
「白天府裡沒什麼事兒吧?」她沒接香冬前面的話,轉而問起將軍府來。
香冬也沒追著問她,隻答話道:「咱們這頭沒事,就是二夫人跟二老爺又吵了一架,鬧得還很兇。二老爺當著很多下人的面兒打了二夫人一巴掌,二夫人當時就要回蕭家去告狀,結果二老爺說,上次她連累蕭家丟了那麼大面子,還賠上了老夫人一個院子。如今老夫人沒了自己的窩,又多佔了庶子一處地方,蕭家的人指不定多煩她們母女。你有臉回去我也不攔著,就是自己得想好,出了這個門就不要回來,到時候蕭家的門你進不去,夜家的門你也回不來,你就真正成了無家可歸了。」
夜溫言笑了起來,又想起上次去寧國侯府,把蕭老夫人的院子給劃出來的事。心裡便算計著那個大院兒能幹點兒什麼呢?寧國夫人答應她會把門堵好,牆也修好,這些日子估計也快完工了,她得找時間去驗收。
「小姐,咱們接下來該怎麼做?真的就眼睜睜看著新夫人入府嗎?」香冬還是不放心那兩個人,「能被二老爺藏住這麼多年,也不爭不搶不主動露面,默默的把一個孩子養到跟三小姐一樣大,還懷上了另一個孩子,這樣的新夫人,怕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主。」
夜溫言笑了開,「就是要不好相與,才能把蕭書白逼到谷底。所謂觸底反彈,是必須得等到無路可退時,才能讓蕭書白豁出去。」而我要知道的事,就是要等到蕭書白能把命都豁出去的時候,再去跟她做一筆交易。
現在的蕭書白還不到山窮水盡的地步,非得到斷了所有希望,才能開闢一條新路出來。
「你去跟計蓉說,讓她往內城林家的首飾鋪走一趟,看看應巧匠答應我的珠花做好了沒有。再跟應巧匠說,過些日子我會找他一起進宮,當著李太后的面兒把那珠花送給虞太后。所以請他快一些,千萬別錯過這麼好的一個機會。」
香冬也不多問,立即去找計蓉,再回來時就說:「計蓉姑娘已經去了,小姐放心就是。」再想想,又對夜溫言道,「夫人頭午來過,問了小姐在不在。奴婢回話說小姐出門去了,還問了夫人是不是有事,夫人沒說什麼就走了。小姐要不要去清涼院兒看看?」
夜溫言坐在椅子上發愣,去清涼院兒見穆氏,說實話,她不是特別的熱衷。雖然很開心這一世還能得到母親疼愛,可是穆氏心思太通透了,通透到她每次面對穆氏都會有一種無形的壓力,都能很清楚地擺正自己的位置。
她知道她不是真的,穆氏也知道她不是真的,雖然一樣有疼愛,可那種疼愛的感覺是透過她來看另外一個人,不至於毛骨悚然,卻也不會讓人舒服到哪去。
再加上還有一個夜連綿夾在中間,這個關係就很難去平衡。
於是她搖頭,「不去了吧!母親下晌都要睡一覺,這會兒應該也歇著呢,就不去打擾了。」
「也好。」香冬不多勸,只是說,「其實以前大夫人也不太管著小姐,小姐整天都在外面跑,不是跟江家小姐在一起,就是圍著老將軍說話。每到逢年過節大夫人都要感嘆,說小姐您雖然天天在家,但是能承~歡膝下的時候卻並不多。包括跟大少爺和大小姐,也沒見有多親近。」她說著說著就嘆了氣,「雖說臘月初二是個劫,可奴婢卻真的覺得大劫過後,咱們大房這邊比從前更好了。」
夜溫言聽著她這話,也仔細去想原主活著的時候對身邊親人的態度。
似乎的確就像香冬說的,她跟穆氏並不怎麼親近,跟夜飛玉和夜清眉也就一般一般。
但他們對她卻是非常好,夜飛玉從七八歲那時起,就一直都會在身上揣著糖。小時候是為了逗她讓自己抱一抱,長大之後就是為了給顆糖,能跟妹妹多說幾句話。
夜清眉跟夜連綿是雙胞胎,按說應該關係最好才是。可惜夜連綿被老夫人抱走了,從小就不養在一起,於是她把對夜連綿這個胞妹的關愛,全都加註在了她身上。那當真是穿多了怕她熱著,穿少了怕她冷著,她十歲那年,夜清眉還會半夜到她屋裡來看看她有沒有踢被子。
穆氏是個大忙人,因為管著府裡中饋,丈夫又常年不在家,通常是一忙就忙到晚上才能回屋。那時都累得不想見任何人,原主就是有心想去親近~親近也沒機會。
其實原主也不是個沒良心的姑娘,更不是不喜歡自己的親人。她只是年紀小,玩心重,又被夜老將軍教了一身功夫,養成了假小子一般的性格,所以整日裡就只顧在外頭瘋跑,跟著江婉婷兩個人打著懲惡揚善的名義,內城外城的折騰。
再加上心裡喜歡六殿下,就把更多的時間都用在那場暗戀上,對於親人就顧及得少。
可是她不同,她不是十幾歲的原主,她是後世穿越而來的、三十歲的靈魂,早過了青春叛逆期,還經了一場生離死別,自然把親情看得更重。
所以她其實很在意這個家,在意每一個有血緣關係的人。包括那個老太太,若非太作死,她也不會無情無義到這個地步。
只可惜,夜家的一切都已經走向了一個不可控更不可挽回的局面,根本就沒給她享受親情的機會。
她不知道除了報仇以外還能替夜四小姐做些什麼,但也從未想過有一天要擺脫這個家族、離開這些親人。大概這就是她給這具身體最好的回報吧,不論何時,她都將伴著這個家族榮辱興衰,帶著她在意的親人好好地生活。
「從前是從前,以後是以後。」她告訴香冬,「以前有祖父和父親在,家裡的事輪不到我來撐。如今他們都不在了,那就誰更有力量誰就站在最前面,為身後的親人遮風擋雨。」
香冬用力點頭,「小姐說得對,奴婢也要比從前更好。」她說完笑了笑,轉身去櫃子裡取了一套新衣裳,「小姐是不是吃羊肉去了?快把衣裳換換,羊肉的味道很重。」
「是嗎?」夜溫言抬起袖子聞了聞,的確是重了些。「羊肉館子就這樣,羊湯一端上來熱氣騰騰的,味道就會浸到衣料子裡,不洗很難去掉。」
「內城新開了羊肉館子嗎?」香冬想了想,搖頭道,「奴婢這些日子沒出門,還真不知道是幾時開的。也是開在順天大街嗎?」
「嗯。」夜溫言一邊說一邊起身換衣裳,「聽說從前也是一家酒樓,右左兩邊是茶樓和布莊,布莊隔壁就是錢莊,就在順天大街最中間,位置相當不錯。」
「順天大街中間,挨著錢莊……」香冬一邊幫她系腰間的帶子,一邊琢磨起她說的那處地方,很快就琢磨出名堂來——「那不是三小姐手裡的鋪子麽!」
「嗯?」夜溫言一愣,「三小姐?夜紅妝?」
「對。」香冬點點頭說,「原本那鋪子在二夫人手裡,二夫人並沒有自己經營,而是整租了出去,就是租給人開酒樓的。大概是兩三年前吧,有一次三小姐說走了嘴,說二夫人已經把那間鋪子過給了她,算是為她以後攢的嫁妝。如果小姐說的羊肉館子就是那家,那可能……是三小姐開的。」
夜溫言聽得皺了眉,「這事兒我怎麼不知道?」
香冬失笑,「小姐,您那些年哪顧得上家裡的事情,不管是三小姐還是幾小姐,她們的事您都是左耳進右耳出。奴婢說句不好聽的,那就是都不過腦子,怕就是聽見了也忘了。」
夜溫言嘆氣,香冬說得沒錯,從前的夜四小姐是這樣的。對她來說,外面的吸引力永遠比家裡大,六殿下的吸引力,也永遠比家裡人要更多一些。
她將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了權青祿身上,哪還顧得及家裡什麼人得了什麼鋪子。
只是……既然是夜紅妝的鋪子,卻為何被夜飛舟拿來開了館子?夜飛舟說有人給了他一間鋪子,莫非說的就是夜紅妝?
可那是順天大街的鋪面啊,上下兩層,規模都快趕上百品香了。那種規模的鋪子,夜紅妝憑什麼給了夜飛舟?又或者說,是夜飛舟拿什麼東西跟夜紅妝換的?
正思索著,墜兒推門走了進來,手裡握著一張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