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听說了嗎?如今文武百官還跪在御書房外以死相諫呢。”圓臉宮女壓低聲音。
一旁掃枯枝的宮女靠近幾步,輕嗤一聲,“咱們皇上又不是先皇,我看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那可不一定,別看皇上如今寵著皇後娘娘,那也是因為皇後娘娘還年輕貌美,自古以來哪個男子不愛新鮮的,待時間長了還不是照樣得選秀。”
“說的也對,但皇後娘娘……”
“咳咳——”
身子一僵,看著突然經過的李嬤嬤,幾人立馬慌張的低下頭清掃院子,連呼吸都不敢再放重。
視線一掃,李嬤嬤眉間一皺,“再讓我听到你們亂嚼舌根,通通拉下去二十大板。”
話落,幾人嚇得臉色一白,“嬤嬤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皇後娘娘與雨心姐姐都是極好說話之人,唯獨這個李嬤嬤叫她們膽寒。
不悅的瞪了眼這群粗使宮女,李嬤嬤還是端著點心進了內殿,後頭的人才松了口氣,卻是連大氣也不敢喘的繼續做事。
內殿中羊毛毯十分柔軟,一縷果香蔓延在每個角落,她端著東西一步步靠近軟榻,目光落在那個半倚的女子身上,一邊又她拉了拉身上的薄毯。
“雨心呢?”女子忽然漫不經心的問道。
李嬤嬤低著頭輕笑一聲,“娘娘不是讓她出宮買聚福齋的烤鴨嗎?”
翻看著手中的書,陶兮嘆口氣,“本宮到底是留不住她了。”
後者笑而不語,這還不是娘娘撮合的,而且那易大人也是數一數二的青年才俊,對雨心來說也算是天賜良緣。
“宮中的輿論老奴會看緊的,您切莫放在心里。”她神情一正。
拿過一顆酸棗咬了口,陶兮眉梢一動,“無非就是那些而已,本宮听的還少了嗎?”
李嬤嬤沒有再說什麼,選秀的事拖了太久,如今皇上說不再選秀,就連她也被嚇了一跳,自古以來哪有這樣的事出現,如今外頭什麼難听的話都有,還說娘娘是禍國妖後迷惑聖心,朝中那些御史們早就鬧翻了天,不過這些這些她都不敢告訴娘娘。
“太後娘娘駕到!”
隨著外頭傳來一道通報聲,陶兮和李嬤嬤相視一眼,前者合上書作勢要起身,不多時,一名身著暗棕色鸞袍的女人走了進來,氣度雍容沉穩。
“兒臣見過母後。”陶兮走下軟榻微微福身。
“你有身子,怎還這般多禮。”太後立馬上前扶住她胳膊。
雖然肚子是很大,但由于本身骨架小,所以陶兮行動還算利索,這時也順勢側身讓太後先落座。
拉著她手坐在軟榻上,太後目光溫和的掃向她隆起的腹部,“听太醫說你快到臨產的日子了,哀家倒想給你準備一番,但又怕多管閑事惹了皇上的煩。”
坐在她對面,陶兮面上帶著點淺笑,圓潤些許的小臉多了抹溫婉,“母後真會說笑,兒臣頭次懷孕本就許多不解的想與您請教,可就怕打擾您清淨。”
“什麼清淨不清淨的,左不過是一個人吃齋念佛罷了,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看著看著你與皇上也都大婚一年了。”太後淡淡一笑。
陶兮微垂著眼眸,像是听不懂對方的話里有話。
這時李嬤嬤也端上一杯熱茶,太後一邊輕撫著茶蓋,語氣溫和,“哀家也是從你這過來的,也理解你的處境,身為女子誰不希望丈夫歸心,不過你比哀家要好運的多。”
听出她語氣中的落寞,陶兮也輕聲安慰道︰“先帝對母後的敬重闔宮皆知,其他妃嬪不過是可有可無的調劑,可母後自然是不一樣的。”
那老皇帝雖然好色,佳麗不斷,但對太後也是真的愛護,死後還只將她封為太後,就連惠太後那時也只是個太妃,想必惠太後也是恨極了對方。
“是啊,其他不過是可有可無的調劑,你能明白這些自然是好的。”太後順著她的話道。
相視一眼,陶兮半靠在那一邊輕撫著腕間玉鐲,語氣悠悠,“母後所言兒臣都明白,不過此事並非兒臣能掌控,皇上的性子您也明白,豈是兒臣可以左右。”
她也沒有想到蕭臻會真的不選秀,不過人都是自私的,她寧願落的個妒後的名聲,也不願看到滿宮都是鶯鶯燕燕的後妃,哪怕蕭臻不踫她們,可這樣反而耽誤了別人的人生。
“哀家也不願做這個惡人,只是如今朝中議論紛紛,于你和皇上都是不利,你是個聰明的,應該知道如何往長遠打算,身在其位,要考慮的不能只是自身的處境,你明白嗎?”太後眉頭一皺,她本以為皇上只是寵愛皇後,不曾想會鬧到今天這步,也不知當初助其成為皇後是對是錯。
眼簾一垂,陶兮目光熠熠,“兒臣明白,就是因為太過明白,才知曉母後以往其實並不心甘情願,您要背負的兒臣並不想背負,人生短短一瞬,何必要在他人眼光中過活,兒臣首先是皇上攜手一生的妻子,其次才是母儀天下的皇後。”
眼前的女子擲地有聲,神情堅毅,本就是如花一樣的年紀,此時自是靚麗的很,只是比起剛進宮時反倒多了抹溫婉柔和,但那然不同的性子卻依舊沒變。
太後手心微緊,眼中也多了抹異色,如果當初自己沒有勸皇上廣納後宮,沒有背負身為皇後的職責,一切是不是會不一樣些?
“你想明白即可,哀家也是為了你好。”須臾,她輕嘆一聲。
陶兮如何不明白定是那些大臣找上了太後,畢竟如今宮中只有對方才是長輩,蕭臻多少會顧忌一二,而且不能選秀,損害的是所有人的利益,其中自然也包括太後的母族,她當然會出面規勸。
“母後的意思兒臣心領了,這些話您與兒臣說說倒無礙,只是皇上此時瑣事纏身,您再去與他說怕是不妥,畢竟十公主正在擇駙馬。”陶兮意有所指的看了她眼。
後者眼神微變,一時間整個殿內都沉寂一片。
陶兮也是為了對方好,太後與蕭臻關系不錯,若是因為此事生了意見自然就不好了,這宮里的人都執拗的很,怕就怕太後非要逼蕭臻選秀,到時侯蕭臻還要背個不孝的名頭。
良久,太後忽然放下茶盞,不由起身拂了拂衣袍,“哀家老了,這幾日身子骨也不太爽利,哪還管的了其他事,見龍胎安好便也就放心了。”
陶兮微微一笑,見對方要離開,自然是起身相送,“有勞母後掛懷。”
微微擺手,太後轉身就要離去,一旁的李嬤嬤躬身將其送出內殿。
每個人都有私心,若是惠太後也能像對方這般通情達理,這世界就和諧了。
陶兮靠坐在那咬了口糕點,正預備去推開窗戶,腹部卻突然傳來一陣陣隱痛,這陣子經常這樣,太醫說是正常現象,不過這次倒是痛的格外強烈些。
五指緊緊抓著桌角,她咬著牙趴在桌上,上面的糕點盤子通通被掃落在地,外頭听到聲音的宮女也立馬闖了進來。
恰好雨心這時拎著一包烤鴨走了進來,待看到屋里的人時立馬臉色一變,麻利跑過去扶住她胳膊,“來人!快來人!”
听到聲音,外頭的人也立馬闖了進來,穩穩的將陶兮扶到床上。
一把抓住雨心胳膊,陶兮難受的大口呼吸著,“太……太醫……”
穩婆和女醫日日都住在側殿,這時叫起來自然方便,等李嬤嬤進來時,一眼就看到她身下破裂的羊水,當下也是提起一顆心趕忙叫人去通知皇上。
這時太後也去而又返,看著人來人往的內殿也揪起了心,不明白剛剛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發作了。
御書房外還跪著大片諫言的朝臣,高遠海十分為難的守在門口,心說你們就是跪上七天七夜也無用呀,皇上若是那麼容易被勸服那還是皇上嗎?
“公公不好了!”
一個小太監忽然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湊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瞬間高遠海也是臉色大變,也不顧里頭皇上還在與眾親王議事,麻利就推門而入。
“皇上!選秀是老祖宗立下來的規矩,您這樣做不僅會惹人非議,對皇後娘娘來說也不是什麼好事呀。”一個親王言之鑿鑿。
隨著房門突然被推開,高遠海邁著快步來到書桌旁,對男人恭聲道︰“啟稟皇上,承乾宮來了消息,皇後娘娘怕是要生了。”
霎那間,屋里的人都是神色各異,這皇後倒還真是個妖怪,早不生晚不生偏偏這個時候生。
听到他的話,蕭臻騰地起身邁著大步就出了御書房,外頭跪了一地的人還以為皇上終于回心轉意,可還未說話,就看到皇上神色匆匆的走了,也不知發生了何事,他們還從未見過皇上這般神態。
宮中因生育而亡的妃子不計其數,縱然讓底下人做了許多準備,可蕭臻依舊不安心,那點身子骨,如何撐得住。
來到承乾宮,剛進內院就听到內殿里傳來的尖叫聲,一陣高過一朕,他劍眉緊蹙,無視周圍的行禮聲大步走向門口。
“皇上!產房污穢,您不能進去呀!”一個穩婆連忙將他攔住。
後頭匆忙追上來的高遠海也連忙附和道︰“是呀皇上,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必定會母子平安的。”
那尖叫聲似刺了男人的耳,他不悅的掃過幾人,終是皺著眉轉身在那來回踱步,看著一群宮女在端著血水進進出出,臉色越發緊繃。
一旁的高遠海也嚇得不敢出聲,只有太後在那出聲寬慰道︰“這女子生育並非一時一刻,皇上若有政事大可先去處理,這里有哀家看著也是一樣。”
男人負手在院中走去,聞言神情依舊肅穆,“朕並無何事,外頭風大,母後可以先去側殿歇息。”
高遠海神情微變,皇上明明一大堆事等著處理,怎麼可能沒事,那群朝臣怕至今還跪在御書房外呢。
見此,太後也不再多言,只是眼神有些復雜,也算是看著對方長大的,她從未見過皇上如此為一人擔憂,也不知是好是壞。
“啊——”
屋里的尖叫像是格外痛苦,蕭臻五指一緊,冷硬的輪廓格外緊繃,目光灼灼的盯著緊閉的房門,終是忍不住看向一個出來的穩婆,聲音冷厲,“皇後如何?”
整個承乾宮都亂成了一團,眾人都是忙上忙下,被叫住的穩婆也是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根本不敢看男人的臉色,“回……回皇上,娘娘宮口未開,已經有了失力征兆,老奴正要去給娘娘拿補氣的湯藥。”
聞言,蕭臻劍眉緊蹙,突然大步邁向內殿,門口的太醫也是連忙相攔,“皇上您不能進去呀!”
作者有話要說︰一不小心寫長了,只能明天再讓孩子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