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彷彿活了一樣在嚴非的掌下向前搭起一條條猙獰的鋼筋、緩緩地形成一架高大的橋樑骨架。他們這座橋的工作已經完成了七成左右,還差最後一小段以及最後的收尾工作就能徹底完工。橋樑的開頭和收尾工作反而要比中間部分難得多,誰讓這座高價橋的高度太高、兩邊接地的時候需要如同給立交橋建造下橋的坡道似的轉上不少彎,工作量和精準度上的要求反而要比之前更麻煩。
在他們已經徹底修建完畢的大橋開頭部分,這幾天調動過來一些土系異能者,他們需要往橋上添加「肉」,金屬筋骨現在已經按照要求搭建出來了,需要他們這些土系異能者給橋上搭建那些皮和肉等東西。
當然,想要將這座橋徹底修建完工還需要一些其他步驟,不過那些就不是嚴非他們所需要關心的部分了。
將今天的工作收尾後,大家收拾好各自的東西後便準備轉身乘車回軍營。
走出臨時休息的地方準備登車的眾人意外看到大門口除了他們來時乘坐的車子、負責一路跟隨隊伍裝載著金屬的幾輛卡車外居然還停著一輛掛著軍牌的越野吉普,見眾人出來後車門打開,一個人向眾人所在的方向走來。
「哪位是嚴非同志?」
郭隊長眉毛微挑,向那人身後的吉普掃了一眼,轉頭看向嚴非。
嚴非也向吉普車所在的位置看去,見到半開的後門有人向外張望過來,似乎是發現了嚴非還衝他揮揮手表示讓他過去。
見到那輛車子裏面的人,嚴非不由得微微皺起眉來,臉上的神色也有些不太好。
郭隊長笑著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去吧,我們在車上等你。」
他的話音剛落,過來找嚴非的那個年輕人就闆著臉道:「嚴書記找嚴非同志有重要的事要商量,一時半會恐怕結束不了,你們的隊伍已經可以回去了。」說著就要伸手去拉嚴非的胳膊把他往吉普車上帶,那動作,就像警察要強行帶走人犯的樣子似的。
眾人都是一愣,用略帶詫異和不爽的視線看向那人。這人說話還真是不知道客氣,莫非他們在這裏俢牆這人就真拿他們當成搬磚苦力了?
嚴非微微眯起眼睛來閃過那人的手,他沒去看身邊羅勳那有些擔憂的視線,隻是淡淡地冷笑了一聲——不遠處輛卡車上的金屬忽然全都猛得飛起!向著他們所在的方向飛來、在嚴非他們身前形成一堵巨大的金屬牆壁、剛剛還闆著臉想要帶走他的那個人被猛然向他所在位置推過去的「牆壁」驚得下意識不停後退、可那堵巨大的牆壁卻一直不停地在他身前跟進、跟進、跟進!
直到「咚」地一聲,他發現他自己撞上了什麽東西時,那堵牆才迅速地收回到原位,再度化作一堆金屬材料堆回到卡車上。
嚴非冷冷掃了那輛已經徹底打開車門的車和車門裏那張著嘴巴一臉驚訝地看著這裏的嚴革新。
「我們走。」嚴非說完,率先向卡車那邊走去。郭隊長略微愣了一下,轉過頭去一面偷笑一面跟上,然雖不清楚嚴非和來找他的人是什麽關係,但很顯然,嚴非根本不想和那人有什麽聯繫、而且那人手下的行爲也確實有夠沒腦子的。
隨便去軍中打聽一下,誰不知道傳說中磨盤小隊的大名?連基地中幾位大佬見到他們後都笑呵呵擺出一副禮賢下士的態度,他一個連勤務兵都算不上的小跑腿有什麽資格用命令的口氣支使他們、還要強行帶走嚴非?好吧,也許是他們過於敏感了,畢竟人家除了態度不好外也並沒說什麽不是嗎?
眾人向卡車方向走去,吉普那裏傳來一些響動,一個人走下車子高聲叫了一聲:「小非!」
刷刷刷,眾人目光再度集中到嚴非身上,嚴非頗爲不耐煩地轉頭看過去,雙手抱臂站定在原位。大家這才看出來,這人似乎就是之前表彰大會前叫住過嚴非的那個中年人——肯定是認識的、甚至是家中的長輩吧。
郭隊長看看那個正往這邊走過來的人,對嚴非道:「我們上車等你。」說著摟過羅勳的肩膀,帶著他一起向卡車走去——他是知道那個人的,也姓嚴,想起之前有人說過基地中有位領導要找一個姓嚴的、二十六、七歲的年輕人,而嚴非得知後雖然裝得很淡定,但自從上次在基地中這人找到嚴非頭上他就猜出這人恐怕應該是嚴非的父親。
父子關係不好的父親來找兒子,還是別讓他的男兒媳婦也在場比較好,不然萬一那人說些什麽導緻嚴非怒氣值上升……謀害基地領導和不小心幹掉一個找麻煩的普通人路人甲的罪名在如今的基地中可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的。
見其他人都很識趣地離開了,嚴革新的臉色才略微好了一些,但臉上依舊帶著怒氣:「小非,亂發什麼脾氣?以前也沒這個臭毛病,怎麼現在一言不和就跟人動手?」
嚴非挑起眉毛好笑道:「你連他對我說了、做了什麼什麼都沒聽到、沒看清,怎麼就知道是我的錯?」
嚴革新愣了下,壓下心頭的火氣,是他在之前告訴自己的下屬,讓他「務必」將人帶上車來,恐怕這才適得其反了吧。不過他今天來找嚴非是有一件比較重要的事情,所以嚴父的架子暫時還是要收起來,雖然每次和自家子打交道都會被他那出乎意料的反應氣到肋叉子疼。
「跟我上車吧,咱們一起吃個晚飯,我有件重要的事要和你交代。」說著嚴革新便轉身要往吉普車方向走去。
嚴非忽然嗤笑出聲,讓嚴革新詫異停下腳步看向他:「嚴書記,沒人告訴過你找別人吃飯要提前預約嗎?我雖然不如您身居高位工作繁忙,可時間也是很緊張的。」說著嚴非便轉身向卡車方向走去。
嚴革新這才明白嚴非在不爽什麼,連忙上前兩步皺眉拉住他:「小非!爸爸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說!」
嚴非示意自己的身後:「我還有一車同事在等我,如果您真的著急可以和我上去路上說,不過晚飯就算了。」就算基地中還留有那些陳糧專門供給基地領導吃他也不稀罕,他還等著回家吃羅勳給他做的愛心晚餐呢。
嚴革新深吸一口氣:「軍方後天有一個任務,是個十分重要的任務!我為你爭取到了一個名額……我知道你還沒能搬進新城中去,你放心,如果你完成了這個任務憑你異能者的身份和這個任務就能免費住進去……當然,如果你要帶個什麼人進去我也能幫你爭取過來。這次有不少基地中比較有名望的小隊和異能者也要參加,如果能和他們交好的話對你的未來和前途都大有好處,我特意給你安排到後勤部……」
嚴非剛才發動的那一下子異能嚴革新看在眼中,也十分讓他驚訝。
他雖然不清楚異能者等級要怎麼區分、什麼樣的異能表現就是強大的,可那一下子的反應和對於金屬的掉動速度還是看在他的眼中。怎麼也應給和基地中那些一流的異能者差不多吧?雖然金屬異能者比較麻煩、需要隨身帶著一大堆金屬,不過戰鬥力和防禦力應該也算是不錯的了。至少,有他跟著一起行動的話對於那些車子的保護、物資的防護應該起到不小的作用。
將嚴非當成純正後勤人員的嚴革新充滿期待地對著自家兒子碎碎念。
嚴非聽他說到一半左右開口打斷:「那天我沒時間,另外,我對於新城沒有任何興趣、並不想住進去。」
嚴革新的話卡在一半,深吸一口氣後壓抑著怒火看向嚴非:「小非,你都快三十了,別像個十來歲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樣鬧情緒好不好?爸爸也是為你好……」
嚴非忽然正視向嚴革新,表情中沒有一絲笑容:「你知道我需要的是什麼嗎?你知道我在末世中想過什麼樣的生活嗎?你又是否知道我對於現在的生活狀態是否滿意?嚴書記,你的想法、計畫、野心,都是完全屬於你自己個人的,如果你想要得到什麼樣的結果可以自己去拚搏爭取。那些東西不是我要的、我也完全沒有任何興趣為了別人未來搭上自己的一輩子、去做自己根本不願意做的事。」說著,他的神色間略顯疲憊,「為了別人的希望、要求過日子的事我在末世前就煩透了。」
說著,他再次轉身走向自己要乘坐的那輛卡車,在那輛卡車上有他的愛人,和他在工作上的同伴、夥伴。
「嚴非!家裡培養了你這麼久你就是這麼報答你父親的?!」嚴革新的聲音中帶著濃重的失望和恨鐵不成鋼。
嚴非頭也沒回地丟下一句:「我的生命是你們出於利益才不得不給予的,我隻是沒準備連未來的人生都要按照你們的強制安排走下去而已。」他受夠了這種「因為我們賦予了你的生命,就有資格安排、指定你未來的人生路、直到我們死亡你也要繼續按照家中的安排去強制要求你的下一代,而你,絕對不許有半點反抗」的日子。
他的責任、義務、身份,在末世到來的那天就已經全部不復存在了——如果沒有羅勳,根本不可能有現在活著的他。
如果說有人給予一個人的生命,就等於能安排那人從獲得生命時起直到死亡的所有生活和選擇,那這個世界還有多少人願意活下去?
給予一個孩子的生命應該是真正無私的愛、對於生命延續的期盼、愛情中自然而然的結果,而不是抱有著某種目明確的目的性、為了有個聽話的傀儡、必須二十四孝可以給自己養老的孩子才去生下他們。
他嚴非的命沒有這麼不值錢。
———
爬上卡車後嚴非直接坐到羅勳的身邊,直接摟過羅勳,低頭就吻向他的唇,來了個熱情的法式熱吻。
車上眾人先是一愣,隨即發出一陣起鬨地狼嚎聲。
他們早就知道這兩人是一對,隻是誰都沒明確問過、他們兩人也都沒明確表現過,如今這一吻讓眾多還沒有明確對象的、年輕氣勝的滿車光棍全都熱血上湧——好像也找個伴吶!無論是男是女、能在自己疲憊、脆弱的時候有他(她)陪在自己身邊就好。
好不容易嚴非才擡起頭來,羅勳趴在他懷裡平息外加躲眾人視線好半天,擡起頭的時候嘴唇還有些發紅。等大家到了目的地下車解散的時候才低聲問他:「沒事了?」
嚴非低頭看向他,忽然笑了起來:「我沒事,他有沒有事就不清楚了。」說著擡頭看向軍營那高大的牆壁,他對於自己的父母不喜歡,但從來也說不上討厭、怨恨什麼的。隻是他如今的行為實在是在挑戰自己的底線,面對這樣一次次的找麻煩,他也會累。
羅勳無奈失笑,掏出車鑰匙和嚴非一起向兩人存車子的地方走去。
嚴非忽然道:「他說後天基地有個重要的任務,你有什麼印象嗎?」
羅勳愣了下搖頭道:「我不太清楚……總不會是去支援其他基地的任務吧?」
嚴非搖頭道:「不會是這種,肯定是有利可圖、而且一旦完成利益還會很大的任務。」不然無利不起早的嚴革新才不會找到自己——任務有難度、收穫利益大、能提高在基地中的聲望增加資本這些因素必定全都具備。
「那就是各類緊缺的物資了唄。」羅勳聳聳肩,「現在基地裡好多東西的物價都飛漲,我覺得他們就算去末世前哪家玻璃製造廠弄原些材料回來都能大發一筆。」末世之中,什麼物資不是利益非常巨大的?就比如家中的衛生紙……咳咳,這東西羅勳末世前存了不少,末世後外出的時候隻要見到這類東西也都會往車上拚命塞,可就算如此現在將近一年過去了,家中的衛生紙也消耗了好多……等衛生紙沒了之後的日子可要怎麼過啊?
「我們要不要去一些末世前的造紙廠?!」羅勳忽然兩眼發亮轉身一把拉住嚴非的胳膊。
「……造紙廠?」不明白羅勳的腦洞什麼時候又突然跳躍失控了的嚴非愣住了,腦子一時跟不上。
「衛生紙啊衛生紙!家裡的衛生紙快用完了!」羅勳一臉嚴肅,「基地現在生產出來的衛生紙都……糙得可以,用久了肯定會得痔瘡!」他上輩子就深受那些衛生紙的淩虐,每次嗯嗯的時候簡直就像是在自殘!
嚴非的表情略有些扭曲,家裡的衛生紙足夠兩人用到明年的好不好?而且其實家中水資源比較豐富,他們可以用帶沖洗功能的馬桶來著。當然,衛生紙也確實是個嚴重的問題。不過這件事需要回去後和大家商量商量。
兩人驅車回到自家小區中就見小區裡又再次熱鬧了起來——小區中原本兩棟樓之間就出現了不少私搭亂蓋的窩棚、房子、簡易車房。今天不知道是什麼人找來幫忙的、還是這些窩棚住戶出錢請來了幾位土系異能者,正在小區中樓與樓之間的空地上幫人蓋房子。
蓋的房子都不是很高,大多都是二層小樓——因為他們中隻有土系異能者並沒有人能做出金屬的鋼筋、也沒有相關原材料。
兩人詫異對視一眼,驅車進入小區深處發現並不是隻有這一戶是這樣,其他地方也有人在建造這種二層小樓。
羅勳可不記得上輩子有這麼一回事,當然,上輩子那些在樓與樓之間搭蓋房屋的數量可不少,高度也至少都達到兩層以上了——將他地下室那唯一窗子外的光線遮擋得死死的。隻是沒有像如今這樣居然有人能找到土系異能者來幫忙。
兩人將車子停好,嚴非特意將自家金屬欄柵加固、加高了一下,這才進入樓棟爬樓梯。
徐玫和宋玲玲正在陽台上向下看熱鬧,見兩人回來解釋道:「聽說有人出錢請土系異能者過來建房子呢,後來就有其他也在外面住的人也跟著一起訂,他們白天都把小區之間的空地幾乎都佔光了、原來那些破房子也都拆掉了。」
羅勳也走到陽台上向下看去,自家樓下到小區圍牆之間也有兩戶正在建土房子:「是他們自己花錢請人來建的?」
「應該是吧,別的小區裡面也有,你們看,旁邊七層小樓上也有人在建房子呢。」
果然,旁邊那幾棟七層小樓上也有又新「搭建」出來的房屋,當然,那些房子並不是按照原本的房屋繼續往高處起樓,而是如同他們下面搭建的那些房子似的二層小樓,連外形都差不多。
「我記得外面的防禦工事都暫時修完了。」嚴非忽然說道看向羅勳,「現在雖然還有一些需要土系異能者的工作,不過需要的人數肯定不多。」
羅勳聞聲也笑了起來:「所以估計他們都暫時失業了吧,而且他們在基地裡呆得這麼久,恐怕很少有人願意出去打喪屍、參加異能者小隊吧。」
於是這些土系異能者就另闢蹊徑地決定——接私活?他們參加過基地內大大小小的各種類型的建築工作,時間久了誰還不會弄個房子什麼的?尤其在他們的異能大多被基地發的晶核衝到二級、甚至有些人的異能已經到了三級後,做個房子什麼的完全是小意思,沒有半點難度。
看著下面、隔壁小區頂層那規格幾乎一模一樣的房子,大家也不得不承認,這些外出找私活來做的土系異能者們恐怕都是一撥的,至少也都是師出同門,不然相似度也不會這麼高。
「幸虧那天把要上咱們樓頂的人趕走了,不然他們萬一也找人上去建上幾棟房子……」徐玫身上抖了抖,撇撇嘴角表示對之前那件事的感慨。
在小區中蓋房子的不是一家兩家,羅勳他們能管得住自家樓頂上不讓人私搭亂蓋卻管不住小區中的其他人,雖然明知道那些隻是純泥土搭蓋出來的房子、恐怕結實不到哪兒去……可連蓋房子的土系異能者們自己都沒說什麽,他們出去說了也沒人會相信——就算是土系異能者們去蓋房子,用的材料也都是按照一定比例融合後的才能用,結實程度可比這種用隨便什麽地方挖出來的土強得多。
就像嚴非他們現在爲了製作出高硬度、兼具一定比例韌性的金屬,也必須按照一定的金屬比例來融合一樣。不然他們幹嘛要費這麽大的力氣將原材料徹底分解後再重新融合?直接像搭建外城牆一樣地將所有手邊的金屬直接捏吧到一起不就完了?
如今小區中、屋頂上所搭蓋的土房都是用路邊隨便挖出來的土做的,雖然也能堅持一段時間,但恐怕時間一長就會自然風化、或者堅硬程度不夠。但具體情況到底會如何——他們不是專業的,並不清楚,隻是嚴非從自己工作的步驟中分析來後推測了一下,絕對前景不大美妙而已。
帶著自家的傻狗一起回到十六樓,小傢夥現在吃得不錯、個頭而已徹底長起來了,身上的毛色油亮、身上的肌肉結實,一看就知道生活水平在一般人以上。每天它馱著小欣然在房間中、樓道裏到處亂跑亂轉也算是鍛鏈身體。隻是最近因爲幾個全都改建成種植間的房間中掛了一堆蘑菇木上去,有些房間不讓它們進去玩了,這才不得不減少了一些它的活動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