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歇斯底裡的尖叫, 雙方採取的行動卻截然不同。
她聽到克里斯貝拉在喃喃著祈禱些什麼,只是內容全被096響亮的尖叫給蓋住了。她模糊不清的禱告聲自上方傳來,不難想像是被揪著領子提溜了起來。
顧慮著克里斯貝拉還拿在手裡的那張照片, 林柚還緊閉著雙眼。而那兩名鉗制她的教徒在看到這異形生物的出現後,尚且還不知道讓SCP-096如此狂暴的原因, 隻條件反射鬆了手。
「這他媽的是——是什麼鬼玩意兒?!」
他們從頭到尾被灌輸的觀念都是只要篤定信仰, 就能抵抗來自黑暗的怪物。如今這堅持被撕得粉碎,其中一人恐懼地大喊:「你做了什麼?!」
林柚:「嗯……」
林柚:「你猜?」
幾個保鏢還沒有放棄來營救他們的邪教頭頭, 可生活在這裡, 他們能用來傍身的也多是鐵管。
然而, 別說是冷兵器, 基金會早就驗證過, 只要是在被激怒的狀態下,他可以免疫一切傷害。
鐵管打在身上撐死也就是不痛不癢, 而SCP-096一旦起了敵意, 動手不帶一絲拖泥帶水。
它抽噎著, 真切地為自己的臉又一次被看到而悲傷。
它也十分清楚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那就是解決這令它悲傷的源頭。
「……會保佑我……」
懸在空中的克里斯貝拉還在小聲說:「……我不會——」
她的聲音消失了。
幾滴溫熱的液體濺上臉頰。
耳旁安靜了一瞬, 緊接著就傳來又驚又怒的叫喊和雜亂腳步聲。他們終於也意識到僅憑自己無法對付得了這樣的傢伙, 眼見救不成只得慌張地衝出門。
等再聽不見潰逃的動靜,林柚隻掀開一點點眼皮,用餘光瞄向身後。
那處自中間直至牆頂天花板的牆面上,破開了個人形的大洞。
——SCP-096追出去了。
大約是因為克里斯貝拉被抓起來後仍揮舞著照片, 讓跟著她的教徒們在試圖營救她的同時也不小心看到了一角。
林柚朝著印象裡的方向走過兩步。在踩到了什麼東西後, 她彎下腰。
摸到是紙質的觸感, 她撿起那張相紙,揉成一團就扔到牆角。
直到這會兒才能放心地睜開眼,林柚用手背蹭掉濺上的血,環顧一下周圍的空地——除了邊上融掉的蠟燭殘渣也帶著點血跡,SCP-096一如既往地沒留下什麼痕跡。
她在那家店裡召喚096,又用相機拍下了它的臉。等過兩個小時的CD過後再來到這間教堂,讓克里斯貝拉看到照片後就重新叫出了096,這是成功的A計畫。
B計畫就得退而求其次了——
比如存在於姐姐美紀的制約下、殺人前得有個唱歌讀條的紅人,雙手能使人即死、一旦被人家放風箏就起不了什麼作用的疫醫,瘦長鬼影向來喜歡單獨作案,貞子或是伽椰子都還跟她有點沒解決的矛盾。
雖然都能辦成,但總的來說,還是近可直接上手、遠了還以超過第一加速度追上去解決的SCP-096更……
高效?
拖遝著的腳步聲響起,林柚透過那個被強行破開的大洞看見一隻蒼白的長手。
等目光再挪回它臉上,她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冒的風險也更大就是了。
在解決掉那幾個看到它照片的傢伙之後,穩定好情緒的SCP-096就又老老實實地拖著那雙長手回到了她的身邊。它手上沒沾上一點血污,只是原來戴在頭上的紙袋出了點小差錯。
不知道是因為砸開牆面時沒怎麼注意,還是後來追出去受到了波及,那隻紙袋遠比她在電器店裡看到的破破爛爛,怕是再受到點損壞就徹底破掉了。
也幸虧沒真露出來,還驚險地這麼掛著,不然這時候翻車的就是林柚自己了。
SCP-096好似也覺得有點不安,它用手撥弄著袋子。
「停停停。」
林柚趕緊叫停,生怕它反而還把紙袋弄破了,「你等著,我給你弄個結實點的。」
「或者比起這袋子,要不乾脆換一個——」她嘀咕著,突然想起什麼,連忙衝SCP-096招招手,「來來來,我知道怎麼辦了,跟我走。」
事實上也用不著她說,等林柚邁出一步,SCP-096真就和以前在如月車站一樣自覺地跟上。
林柚是知道的。
這家教會裡的倖存者因著那大片大片飄在空中的灰燼,外出搜查都是全副武裝,又是防護服又是頭盔,還會提著一隻鳥籠來當預警——每當裡世界的黑暗將要降臨,動物遠比人類要敏感得多。
至於這些裝備放在哪裡,她在被他們帶上樓的時候無意瞥見到了一間側開著門的房間,邊上林林總總地堆著幾件。
這個時間的教堂,可能只剩下克里斯貝拉和她那幾名護衛——現在他們都一命嗚呼。SCP-096這一路上回來再沒有過什麼聲響,林柚也就放心地領它再度走下樓梯,來到她記憶中的那扇門前,發現自己果然沒看錯。
「行了,」林柚撿出一個最大號的。
「試試。」
她抬手,SCP-096居然也知道低下頭——配合著把那防毒頭盔套了上去。
林柚:「……」
SCP-096:「……」
它的臉太長了。
下顎張開足足是正常人的四倍,合上也不容小覷。別的壯漢戴著正好的頭盔都只能遮住它的大半張臉。更遑論體型雖高,卻是瘦削得驚人的那一掛,過寬的頭盔在它腦袋上就晃蕩來晃蕩去——
「我再想想辦法。」
林柚果斷地摘下那隻明顯各個角度都完全不適用於096的頭盔,一把扔回了倉庫。
SCP-096看上去對這感到有點遺憾,但時間也差不多到了,它悻悻地來回踱了幾步,就這麼再原地消失了。
林柚還是能理解它的失望的,但看著門後那點可憐的物資也沒有什麼辦法。而且,她還得盡可能快地撤出這座教堂——
四下探尋一圈,她一眼看見走廊盡頭那扇小小的木門。後門開在這地方夠隱蔽,這會兒倒是方便了她的撤出。林柚留心著周遭的動靜,俯身在灌木叢下,一步步向她們事先商量好的位置移動著。
「柚柚。」
簡明佳的聲音壓得很輕,「這邊!」
「怎麼樣,」等她挪過去,簡明佳第一時間問道,「克里斯貝拉——」
林柚聳聳肩,「我告訴過她不用打開那個信封的。」
她這話一出來,後者就知道結果如何了,努力憋著沒讓自己幸災樂禍地笑出聲。
「你們那兒呢?」
「一切順利,」喬燦答道,她額角沁著細細密密的冷汗——林柚曾經在顧衡身上看過這樣子,顯然是能力使用過度的副作用,「全都埋好了。」
三人悄無聲息地退進半條街後的小巷,喬燦蹲在路牙邊,用某家店裡撿來的破打火機連著點了幾下,終於點燃了那條火藥鋪成的「引線」。
火苗「噌」地竄起,唰唰沿著燒了過去。
「這是我最後一點火藥了。」
喬燦小聲說:「如果還不行——」
地面傳來了強烈的震動。
晃得蹲著的她都一下子沒站穩,有什麼東西隆然地一個接一個炸裂開來,熊熊烈焰染紅了頭頂的大片天空。
在林柚潛入——不,光明正大地闖進教堂時,她們倆在外面沿著埋了不少雷管。
此時此刻,邪教聚集地迎來了如她們預料中的爆炸。卻遲遲等不到提示音的到來,喬燦的臉又白了幾分。
「什麼意思,」她壓著聲音道,「難道這樣還不夠通關?!」
「應該是不夠。」
怎麼說也是個A本,再怎麼仗著自己知道劇情想要省掉中途的功夫還差點火候。
林柚早已冷靜下來,「你聽。」
似乎已經有在附近行動的教徒,見狀急急忙忙地想趕回來。人聲沸騰,隔著這麼遠也能聽得一二。
「一個克里斯貝拉倒下去,以後還會有克勞迪婭和文森特站起來。我想……」
她道。
「也許,我們還是得去見見阿蕾莎本人。」
*
「結果。」
簡明佳歎氣。
「還是得在醫院這裡走一趟啊。」
「誰說不是呢,」林柚挑眉,直接走到大廳牆面上的地圖前,「來,保險起見,一人各記一段吧。」
當年的阿蕾莎最後搶救無效,死在了醫院的某間病房中。她在死前和那個成為了她黑暗面的惡魔達成交易,這裡也成了異化出表裡世界的開端。
她們手裡有地圖,想找來醫院是輕輕鬆鬆,只是之後的路就不怎麼太平了。
「阿蕾莎在這一間。」
憑著記憶,林柚指向標著「B151」的方格。
病房在負一層,她們需要坐電梯下去。而在地下,可孕育著不少怪物。
從電梯到B151房,要繞的路可算不上近。底下沒多少參照物,提前記好方位就好辦很多。
「幸好電梯沒出什麼問題……」小心翼翼地走出轎廂,簡明佳鬆了口氣,眼前不出所料是漆黑一片,她拿出放在背包中的手電筒,「第一段路是我來,對吧?」
「左。」
拐過第一個轉角,簡明佳喃喃道:「右——」
她記得下個是……
沒法說什麼下個了。
「靠。」看見轉過牆角後的景象,她低罵了一聲。
離她們不遠的走廊上,立著四五個黑影。
那些身著護士服的怪物身材窈窕,如果不看臉,大約會讓人誤以為是貌美的女性。
但問題就出在她們的臉上。
上面被一條條橫亙的肉藤包裹,正中偏下的位置開著個不小的空洞。她們的身體也詭異地僵直著,護士服上滿是血跡,手中的尖刀在黑暗中泛著寒光。
手電筒的白光一照過去,感應到光亮的她們霎時有了動作。
「護士」們仍然舉著一把把尖刀,也有的拖動撬棍。她們身形僵硬地扭動著,向這邊走來。
簡明佳條件反射地關掉了手電筒。
——她們停住了。
然而這不足以讓人放下心,光、聲音,任何一樣都會觸動這些「護士」。走廊被堵了個嚴嚴實實,她們也不能保證自己在經過時不發出一丁點響動。
「手電筒給我。」
這輕聲的囑咐也讓「護士」們細微地動了動,簡明佳還沒回過神,就被林柚一把搶走了手裡的東西。
……啊??
對方徑直又推上了按鈕。
驀地感受到光,怪物腳上蹬著的高跟鞋「哢」地落地,眼看著又要向她們這邊邁出一步——
林柚把手電筒關上了。
護士們的腿空懸在那裡,總讓人感覺下一秒就要站不穩倒地。
喬燦:「……」
簡明佳:「……」
面對她倆譴責的眼神,始作俑者還義正辭嚴地宣稱:「我就試一下。」
白光再一次照過去,護士們也再一次扭動身體,一見她們舉刀,林柚又給關上了。
開、關、開、關,她反反復複得越來越頻繁。如果不是因為動作無法回位,護士們生生要扭出了自帶鬼畜的感覺。終於,在林柚再關掉手電筒時,最左邊的那位一個沒收住,「咯噔」一聲——
把腰給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