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麗在學校接了孩子回來,到家門口時看到了一輛車, 她也沒在意, 就推著電動車往樓道里走, 直到身後傳來喊聲,叫著她的名字,她才停下腳步回頭。
章一名關上車門走過去,對中年女人做了自我介紹,哪怕他的態度已經非常溫和,在他拿出證件的時候,對方還是後退一步, 擺出了自我防護的姿態。
陳麗問道,「章警官, 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章一名收回證件, 「是你的前夫。」
陳麗的神態漠然, 事不關己的問, 「他怎麼了?」
章一名說,「前段時間被殺害了。」
陳麗的臉色變了變, 大概是知道女兒在場, 不適合再繼續下去, 她就沉默了下去。
站在電動車前面的小女孩拿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看著章一名這個陌生叔叔, 他露出和藹可親的微笑,還從口袋裡拿出事先買好的一根棒棒糖遞過去。
小女孩的眼睛盯著棒棒糖,她沒有伸手接,而是去看媽媽, 想得到允許。
陳麗對她搖頭。
小女孩扁了扁嘴巴,不開心的低下了頭。
章一名覺得中年女人太苛刻了,況且他已經表明了身份,又不是壞人,「陳女士,這只是一根棒棒糖。」
陳麗按了電梯,「章警官,你還沒有做父親吧?」
章一名不明所以,「對。」
陳麗露出了然之色,「養育孩子,不比你們破案容易,如果不自己做父母,那種感受是不會明白的,給孩子立了規,就不能破例,一次都不行,我所說的,想必你也不會認同。」
章一名摸摸鼻子,他把棒棒糖的包裝紙拆了丟自己嘴裡,見小女孩偷偷瞄過來,就挺不好意思的聳聳肩,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電梯到了一樓,陳麗把電動車推進去放好位置,再把站在前面的女兒抱下來,牽著她的一隻手,章一名隨後走了進來。
數字不斷往上升,逼仄的空間裡靜的過了頭。
電梯停在十一樓,陳麗把電動車停在樓道里,她開門進屋,給女兒拿了繪畫工具,「媽媽跟叔叔在外面聊會兒天,你在房裡畫畫,別亂跑。」
小女孩拽開畫筆,「那媽媽什麼時候能進來陪我?」
陳麗摸摸女兒的頭髮,柔聲說,「等妞妞畫完蘋果園,媽媽就來陪你。」
章一名在門口站著,這個死者老張的前妻讓他意外,跟他想像的有些出入,對方有一張苦情的相貌,眼角的紋路很深,給人的感覺很悲苦,是個逆來順受的性子。
老張死了,有關夫妻兩口子之間的過往,能調查出來的少之又少。
這一趟過來,章一名主要沖的是這個女人跟孫四慶的瓜葛。
陳麗給章一名泡了杯茶,她坐在桌子對面的椅子上,主動開的口,「我跟老張離婚後就沒有再聯繫過,他的情況我一概不知,章警官,你這次白跑了。」
章一名說,「陳女士,能跟我說說,你們是因為什麼原因離的婚嗎?」
陳麗反問,「這跟案子有關?」
章一名笑笑,「案子沒破之前,什麼都有關係。」
陳麗把桌布上的褶皺撫平,「夫妻兩口子會離婚,都是沒辦法再去經營一段婚姻才不得不做出的選擇,不然日子過的好好的,誰會離婚?」
章一名說,「陳女士能說的具體點嗎?」
陳麗這時看了眼章一名,她又垂下眼皮去弄桌布,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很瘦弱。
章一名也不催促,他端起茶杯,吹吹裡面滾燙的茶水,對面響起了平淡的聲音,「他一直都有家暴的行為。」
桌上的氣氛微變。
章一名端著茶杯的手一頓,家暴?這一條他們並沒有查到。
陳麗似乎看出章一名的心思,「家醜不可外揚,章警官,這句話你聽說過的吧?」
章一名說,「你剛才說老張一直都有那種暴力行為,為什麼沒有在一開始的時候選擇用法律保護自己?」
陳麗笑了一聲,「章警官,你以為我沒報過警?」
章一名噎住。
陳麗起身去給自己倒杯水回來,她喝了幾口說,「不是什麼時候都能依靠法律的。」
作為一名執法人員,章一名沒回應。
短暫的靜默過後,陳麗說起那些已經在記憶待到發霉腐爛的人和事,「我跟我的前夫是家裡長輩介紹認識的,結婚前我們的感情很好,什麼都能想著彼此,他第一次對我動手,是在我們剛結婚的那年春節,原因很可笑,他看見我跟異性朋友在路邊說話,就把我拽回家動手打了我一巴掌,說我不檢點,大白天的勾引別人。」
「也是那時候,我才知道他不正常。」
陳麗停頓了一下,臉上浮現自嘲的表情,「事後他跟我道歉,說他不會再犯了,我原諒了他,之後的那幾年,他一次次的再犯,我一次次的原諒,說到底,我跟他能走到那步田地,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這一點我很清楚,歸根結底就是我們不適合。」
章一名在本子上做著筆錄,「你沒有帶他去看醫生?」
陳麗說,「看醫生?我的前夫覺得自己沒病,對我動手是因為緊張我,不想我跟別人接觸,哪怕是多說幾句話,多看幾眼,他固執的那麼想,誰的勸說都不聽,怎麼可能去看醫生。」
章一名說,「起初你也是那麼認為的?」
陳麗的臉上又一次出現自嘲的表情,「是啊,現在想起來,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可悲可笑。」
章一名問,「所以你跟你的前夫離婚,是你無法再忍受他對你的折磨?」
陳麗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我是個很難下決定的人,每次想跟他離婚,都會猶豫,遲疑,搖擺不定,憂慮的東西有很多,包括我的父母,朋友,孩子,工作,未來的生活等等,最後我都會打消念頭,反反覆覆這樣,永遠沒有邁出去那一步。」
章一名聽出來了她話裡的名堂,「是你的前夫提的?」
陳麗摩挲著玻璃杯,「我很感謝他,如果不是他逼迫我跟他離婚,我還在跟他湊合著過下去。」
章一名的筆出不來油了,他在紙上戳了好幾下才好一點,一樣米養百樣人,人與人的區分其實很大,沒辦法從隻字片語去形容和概括。
每個選擇都是自己選的,旁人的意見跟想法都沒有意義。
章一名翻開一頁,「你的前夫會因為你跟別人接觸,就指責你不忠,說明他很在乎你,後來又因為什麼逼迫你跟他離婚?」
陳麗說,「東西。」
章一名沒聽明白,「什麼?」
陳麗說,「我只是我前夫認定的一樣東西,私有物,僅此而已。」
章一名無法理解的皺起了眉頭,目光裡的探究也更深了幾分,「既然是私有物,那就更不可能會……」
陳麗第一次打斷了對面的男人,「因為他不想要了。」
章一名隱隱覺得另有隱情,他換了個話題,「陳女士,你知道你的兒子跟你前夫關係不好嗎?」
陳麗詫異的微睜眼睛,「不好?怎麼會呢,我的前夫對兒子言聽計從,要什麼買什麼,對他非常從容,我能原來我的前夫,跟他繼續過下去,也有這一點的原因在裡面,他真的很疼愛兒子,從來都不打一下。」
章一名說,「根據我們從鄰居們那裡瞭解的情況來看,他們父子倆的確不合,你兒子是住校生,週末也不回家,偶爾回來一次,都會跟你前夫發生爭執。」
陳麗輕輕嘆口氣,「章警官,我早已遠離他們的生活多年,並不清楚其中的緣由,鄰居們知道的都比我多。」
章一名問,「陳女士,我雖然還沒成家,但是我個人覺得離婚滿足了夫妻,帶來的後果不應該讓孩子也來承擔一部分,這些年你就不想念你的兒子?」
陳麗苦笑,「他不讓我去見我兒子,說見一次打一次。」
章一名愕然。
他轉了轉筆,老張死了,兒子一問三不知,現在他只有這個女人的一面之詞,真假暫時並不能完全斷定。
陳麗知道章一名所想,「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我也有自己的家庭,沒必要撒謊,對我沒有任何好處不是嗎?」
「況且夫妻一場,他人不在了,我不會去給他按莫須有的罪名,我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
章一名挑著重點記錄,「陳女士,在你的印象裡,你兒子是什麼樣的性子?」
陳麗說,「那孩子有點調皮,但性子不壞。」
章一名問道,「怎麼個調皮法?」
陳麗說,「就是開關家裡的抽屜,覺得發出的聲音好玩,還會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擺地上,把手伸進魚缸裡抓魚,拿掃帚把貓往簸箕裡面掃,不脫鞋子在床上爬來爬去之類的,他很活潑,出格的事沒做過。」
章一名抬了抬眼皮,「最近我去見過你兒子,他在書店打工,我跟他說話時,他都不敢看我的眼睛,看起來很怕生,也很內向,根據學校老師跟同學的反應,他也確實是那樣的人,比較孤立。」
陳麗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地方,「那時候他還小,這麼多年過去,他長大了,性格多少都會有所改變。」
章一名說,「有沒有可能是你們離婚,才讓孩子的性情大變的?」
陳麗說,「父母的婚姻問題對孩子多少會有影響,但不是全部,很多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一樣也能健康成長,不比誰差。」
章一名說,「你兒子現在不是單親了。」
陳麗明白了章一名的意思,她一下子失去了聲音。
父親去世,母親有了新的家庭,早就不再過問,那孩子從今往後就是一個人,過的好與不好,都只有自己。
章一名說,「你的前夫出事,孩子還是未成年,你打算怎麼辦?繼續不管不問嗎?」
陳麗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麼,又沒有說出口。
章一名沒有逼問,他進門時就已經打量過這套房子,佈置的很溫馨,處處瀰漫著家的味道,這個女人現在的丈夫是修理廠的工人,比她要大幾歲,為人老實憨厚,對方也有過一次婚姻。
兩口子把日子過的簡單又平淡。
章一名拿筆在紙上點了點,查清真相的過程中,有時候會去揭開一些人的傷疤,提到了一個名字,「你跟孫四慶還有聯繫嗎?」
陳麗先是怔了怔,而後失手打翻了玻璃杯,水灑在桌上,她也不知道拿東西擦。
章一名左右看看,他把茶几上的那塊抹布抓了丟到桌上,快速將水跡擦乾淨,「孫四慶失蹤了。」
陳麗抬頭,眼中一片茫然。
章一名坐回椅子上,目帶審視,「陳女士,你能跟我說一說孫四慶的事嗎?」
陳麗撐住額頭,「我不懂,老張的死,跟他有什麼關係……」
章一名說,「一,你跟孫四慶有過一段感情,二,孫四慶跟你的丈夫有過節,三,他目前下落不明。」
陳麗的臉色有些蒼白,「章警官,既然你都查到了,那還問我做什麼?」
章一名笑了笑說,「查到的有限,希望陳女士能夠為我們提供一些線索。」
陳麗沉默了下來。
章一名起身看牆上的畫,顏色五彩繽紛,沒有一絲的灰白跟沉重,「陳女士,這些畫都是你女兒畫的?她的進步很大啊。」
陳麗淡淡的說,「只是瞎畫。」
「這是動物世界?」
章一名停在一幅畫前感嘆,「小孩子的想像力真豐富,不是我們大人能比的,包括善良,陳女士,你覺不覺得人越長大,越自私,越冷漠?」
陳麗說,「只是顧慮的多了而已。」
章一名說,「那只是藉口。」
陳麗又不說話了。
章一名也不再說什麼,他把牆上的那些畫一幅幅的看完,越發覺得小孩子的世界是最單純最乾淨的,人慢慢長大,壓力,悲痛,遺憾,**等東西全都一一出現,簡單的事複雜化。
「我在婚後的第五個年頭遇見了孫四慶。」
陳麗的聲音響起,「他的性格很好,懂的也多,我們相處的時候,不用擔心沒有話題可聊,我很放鬆,這是我的前夫給不了我的。」
「一開始的幾個月,我們是無話不談的朋友,一旦我有個什麼事,都會跟他說,他分析給我聽,幫我想辦法,安慰我,那段時間我過的很開心,整個人都像是活過來了一樣。」
章一名聽著,沒有插嘴。
陳麗的視線落在虛空一處,「章警官,你知道嗎?人是有依賴性的,慢慢的,我對他產生了那種心理,等我察覺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回不了頭了。」
說完這一句,陳麗久久沒有開口的跡象,丈夫的暴力,婚內出軌,哪一樣說出去,都不好聽。
章一名等了等,沒等來中年女人的後續,他提到了一句關鍵,「你借了孫四慶一筆錢。」
陳麗回過來神,她露出沒有什麼意義的笑,「他什麼都好,就一個毛病,愛喝酒,喝多了還會說酒話,這一定是他在酒桌上說漏了嘴,被你們給查出來了。」
章一名不否認。
陳麗去廚房拎了水瓶過來,給章一名的茶杯添上水,「當年他做的建材生意,他沒有經驗,考慮的也不周全,前期就花光了手頭的所有積蓄,後期的資金不夠,他說不能放棄,否則前面的投資就會打水漂。」
「那時候他過的很辛苦,我每次去看他,都發現他比上一次要消瘦,他說他不想信命,還說他想為了我們的將來再努力一次。」
頓了頓,陳麗說,「我信了,所以我借了他一筆錢,總共三十萬。」
章一名敲點桌面的動作一停,那時候的三十萬很值錢,可以在一線城市隨便買房子,隨便裝修,家具也隨便買,完了還有的剩。
「是我父母的房子,我的前夫不知情,誰都不知道。」
陳麗垂下眼皮,「那筆錢幫他度過了難關,生意漸漸做大了,往裡面砸的錢也越來越多,我一邊支持他,一邊又擔心他被眼前的利益沖昏頭腦,或是過於聽信朋友被騙,我怕他遭受打擊,一蹶不起。」
章一名說,「錢他沒還。」
「生意上的事我不太懂,他起先說公司才剛起步,還沒進入正軌,流動資金拿不出來那麼多,叫我再給他點時間,他一定會還給我,不花我的錢,後來他改變了說詞,說會把公司的股份給我,以後公司就是我們的,叫我相信他。」
陳麗說,「紙是包不住火的,火跳出來是早晚的事,我的前夫開始對我起疑,我害怕拿房子抵押借錢給孫四慶的事暴露,就去找他想辦法,他說……」
章一名記錄著,「說什麼?」
陳麗的眼底浮現回憶之色,手指有點發抖,「他說不如找幾個人讓我的前夫消失,這樣我們就能在一起了。」
章一名的眼睛閃了閃,「那是什麼原因讓孫四慶沒有那麼做?」
「是我,我阻止了他,我說殺人是犯法的,日子好不容易過的好起來了,不能為了我的前夫,把我們的都搭進去,他被我說動了,就沒有再去動那個心思,只是在背地裡找人給我前夫製造一些麻煩。」
陳麗說,「我的前夫為了應付麻煩,就沒有心思再管我了。」
「那時候只要是我說的話,孫四慶都會去聽,從來沒有一次對我敷衍了事,他很尊重我。」
章一名說,「可你還是信錯了人。」
孫四慶有一段婚姻,他破產,妻子捲走他最後的財產跑了,在那之前,他們夫妻很恩愛。
這足以說明,孫四慶辜負了對面的這個中年女人,那裡面有多少是憐惜,同情,憐憫,利用,當事人都未必弄的明白。
陳麗臉上的血色瞬間被抽的一乾二淨,前半生遇到兩個男人,都沒有什麼好結局,她的那些年就是一個笑話。
「後面的事,章警官應該想到了,孫四慶的公司發展的很好,他對我越來越疏遠,沒有耐心聽我說話,沒有時間跟我見面,我也不傻,知道他的心不在我身上了。」
「再後來他換了住處,電話號碼也換了,我徹底跟他失去了聯繫,直到一年後,我推著孩子出門,無意間從朋友那裡得知他結了婚,喜酒都辦了。」
章一名問道,「你沒想到你們會做鄰居吧。」
「沒想到。」
陳麗喃喃,「我怎麼也沒想到,在我帶著我的孩子去敲隔壁的門,想禮貌的打個招呼,門裡站著的竟然是他和他的妻子,太戲劇化了,像電視劇一樣,太不真實。」
章一名也覺得很湊巧,「你們做了鄰居以後,你丈夫才知道你跟孫四慶以前的事,這也是促使你們離婚的一個重大因素吧?」
陳麗點了點頭。
那天陳麗把孩子送去幼兒園回來,在樓道里碰見喝多了的孫四慶,她跟他已經你無話可說了,就打算越過對方往上爬樓梯,卻被一把拽住了手。
孫四慶拉著陳麗在樓道里拉拉扯扯,他亂七八糟的說著酒話,說他的公司又遇到了麻煩,能不能再借他一筆錢,完了又說他混賬,不是東西,還說錢的事無所謂,想跟她做回原來的關係。
陳麗覺得孫四慶瘋了,就提醒他已經有了家庭,過去的就算了,誰都不要再提,就爛在肚子裡,當做沒有發生過,她連那筆錢都不想追要回來,只想把跟他的過去都抹掉,因為一旦被人發現,他們都完了。
孫四慶不知道陳麗的顧慮,他說你那會兒白天勾搭我,晚上回去還不是跟你那個丈夫睡覺。
陳麗天旋地轉,一巴掌扇在孫四慶臉上,對方清醒了一些,又發起酒瘋,語無倫次的說他老婆不能生育,叫她給他生一個孩子。
幸或不幸,都是老天爺安排好的。
陳麗無論如何都沒有料到,那天她的前夫身體不舒服,請假回家了,她和孫四慶在樓道里的爭執,糾纏,對方都看見了,也聽見了。
那晚陳麗差點被她的前夫用枕頭捂死。
前夫極其好面子,他哪怕被妻子戴了頂綠帽子,出了門照樣會恢復如常,可一旦進了家門,就會變著法子的在陳麗身上發洩怒火。
有好幾次,陳麗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以為自己活不成了,卻沒想到她會活過來。
家不再是家的樣子,大人的爭吵,壓抑影響到了正處在年幼無知年紀的孩子,一切都回不到從前了。
離婚是前夫提的,他是為了兒子著想,說不想兒子哪天被人說閒話,還說婚一離,她跟哪個男人搞在一起,跟幾個男的發生關係,都隨她的便,叫她趕緊滾蛋,永遠不要出現在他們父子倆的生活裡面。
陳麗捨不得兒子,不肯跟老張離婚,老張就不斷的逼迫,折磨,她遍體鱗傷的跟他結束了那段千瘡百孔的婚姻,變的一無所有。
真正邁出那一步,陳麗才發現她過去的那些擔憂,都是源自於自己不夠獨立,沒孩子之前圍繞著前夫,後來圍繞著孫四慶,有了孩子就圍繞著孩子,她沒有自己的理想跟奮鬥目標,活的很單薄,沒有安全感,全指望著從別人那裡獲取,沒想到那應該是自己給的。
思緒回籠,陳麗說,「章警官,在那之後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章一名說,「你跟孫四慶的事被老張發現,他有沒有去找過孫四慶?」
「有過。」
陳麗回憶著說,「我的前夫讓孫四慶盡快還錢,他還說那時候的三十萬已經值一百萬了。」
章一名說,「你當初借錢給孫四慶,沒有要他打借條吧?他會答應還錢?」
陳麗點頭,又搖頭,「具體情況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從孫四慶那兒要回了一部分,剩下的也催的很,鄰居們只知道我們兩家沒什麼來往,卻不知道還有這種糾纏不清的因果在裡面。」
說到後面,她悲涼的笑了一下。
章一名思索著說,「你的前夫捏住了孫四慶的某個把柄,逼他還錢。」
陳麗沒出聲,算是默認了。
章一名問道,「你們離婚,財產是怎麼分配的?」
陳麗說她什麼都沒要,「我的前夫也不會改,他說孫四慶借走的那筆錢要回來也是給兒子用。」
章一名挑眉,「你就沒有想過,他是想自己私吞?」
陳麗說,「有,還是沒有,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章一名欲言又止,「那你們的兒子……」
陳麗說,「是我前夫的。」
章一名盯著中年女人,「你們平時吵架,你前夫動手打你,你兒子有什麼反應嗎?」
陳麗說,「我的前夫從來不在孩子面前對我動手。」
章一名問,「那他知道你們跟孫四慶之間的事嗎?」
陳麗不是很理解,「章警官在開玩笑嗎?一個小孩子能懂什麼?」
章一名聳聳肩,這次真開起了玩笑,「網上不是有句話嗎?有一種不懂,是大人以為我不懂。」
陳麗似乎不接觸網上的東西,她露出迷茫困惑之色,「什麼?」
章一名咳一聲,說沒什麼,「你不想知道在你走後,孫四慶這些年過的如何?」
陳麗冷漠道,「我以前對他已經仁至義盡,他過的怎麼樣,跟我沒關係,我也不想知道。」
章一名自顧自的說,「他的公司經營不善遭遇破產,妻子偷偷跑了,在那之後他游手好閒,酗酒賭博,過的潦倒又頹廢。」
陳麗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好像他們的確再沒有過任何聯繫。
好一會兒,陳麗嘆息,「都是命。」
章一名不贊同,他也把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我倒不覺得是命,就是牌沒打好,自作自受。」
陳麗說,「我又何嘗不是,幸好我比較走運,有重新開始的機會。」
她站起身,「還有什麼要問的嗎?沒有的話,就請章警官離開,我要去陪我女兒了。」
章一名把寫了手機號的那張紙撕下來遞過去,「如果孫四慶找你,還請你第一時間聯繫我。」
陳麗沒接,「他不會找我的。」
章一名說,「陳女士,我說的是如果。」
臨走前,他將那張紙壓在了果盤底下。
陳麗坐回椅子上,雙手交握著,她整個人都呆呆的,陷入了那些久遠的回憶當中。
「媽媽,那個叔叔走了嗎?」
耳邊的聲音讓陳麗一個激靈,她把女兒抱到腿上,「嗯。」
小女孩好奇的問,「他還會來嗎?」
陳麗說,「不會了。」
小女孩要去拿桌上的那張紙,被陳麗給先一步拿了丟進垃圾簍裡。
章一名的車離開小區,跟著導航上了高速,孫四慶有殺人動機,或許找到他,什麼就都清楚了。
回到T城,章一名就直奔局裡,把帶回來的筆錄丟給底下人去打印,隨後就通知隊裡的人開會,分享得到的線索。
「孫四慶有消息了嗎?」
「還沒。」
「他要是真想藏,找個僻靜,人煙稀少,又很落後的山村隱姓埋名,一直不用有關身份信息的證件,我們的人很難找到。」
「那也得找!」
章一名扒拉扒拉頭髮,「叫幾個人,分頭監視死者老張的前妻陳麗,還有他的兒子小傑。」
「章隊,孫四慶會去找他們嗎?」
「現在沒有更進一步的線索,我們只能利用目前掌握的。」
章一名一手撐著頭,一手點著桌面,自言自語的說,「假設老張拿把柄要挾孫四慶還錢,他還不了,被逼急了就對老張殺人滅口……」
他停頓一兩秒後說,「那麼劉大娘的死是怎麼回事?孫四慶殺她的動機在哪裡?」
見其他人連屁都不放一個,章一名敲桌面的聲響加重些許,「都說說,發揮自己的想像力,別一個個的裝聾作啞。」
有人說出調查的信息,夾雜了自己的猜想,「死者劉大娘生前有個嘴碎的毛病,這可能就是她被殺害的原因。」
頓時就有人說,「老人多數都有這個毛病,不足為奇。」
那人露出高深莫測的表情,「一般人被嘴碎的惦記上,頂多就是覺得煩躁,鬱悶,心有不快,最嚴重的也只是見面繞道,碰到了也裝作不認識,但是,如果對方是個偏執型人格,那就不好說了。」
「就因為這麼點事殺人?不可能吧?」
「怎麼不可能了?老師在課堂上就說過,一切都有可能是犯罪的根源,我的前提是偏執型人格患者,知道什麼是偏執型人格嗎?偏執型人格又叫妄想型人格,敏感多疑……」
「行了,別詳細解釋,我們都知道,撿重點說。」
「凶手是隱藏的偏執型人格,別說是被人說三道四,就是有人多看了一眼,伸手碰了一下,都有可能刺激到對方過敏的感覺神經,從而做出極端瘋狂的行為。」
有個身形肥胖的男人聞言就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你們幾個成天的叫我胖子,我也沒把你們怎麼著。」
會議室裡的氣氛變的輕鬆,大家都發出笑聲,調侃了一句,「這只能說明你是個正常人。」
「不,這只能說明我確實是個胖子。」
「……」
章一名示意起鬨的幾人都安靜下來,他抬抬下巴,「繼續。」
那人接著往下說,「也許當年孫四慶跟陳麗拉扯的時候,劉大娘也在場,她聽見了,或者是她發現老張跟孫四慶因為錢的事爭吵,就去跟人嚼舌頭根子,畢竟有的人藏不住事兒。」
「孫四慶常年酗酒,性情很差,這是眾所周知的事,他被劉大娘激怒,失手殺了她不是沒可能。」
章一名提出質疑,「那為什麼孫四慶要等到最近才動手?」
那人被同事們盯著,他撓撓頭,「可能是孫四慶以前沒發現,也有可能是劉大爺讓劉大娘不要往外頭說,但她瞞著瞞著,還是不小心說漏了嘴。」
「你的這些可能都不成立。」
章一名擲地有聲,「首先,劉大娘的屍體被發現那晚,孫四慶有不在場的證據,當時他跟季時玉在客廳喝酒,這個沒有疑點,因為季時玉沒必要替他撒謊,其次,假如劉大娘真往外頭說了,那鄰居們就都會知情,可事實卻不是那樣,這條線索還是從孫四慶的老家查出來的。」
那人漲紅了臉,他的眼睛一亮,「如果劉大娘說漏嘴的對象是周春蓮呢?她知道了這件事,所以才會跟孫四慶說,你別以為我不知道老張的事這種話,章隊,這線索是季時玉提供的,錯不了吧?」
「而且劉大娘的屍體晚上被發現,可她的死亡時間是在早上,孫四慶說自己那會兒在家睡覺,沒人給他證明。」
有人很快做出總結,「所以現在得到的推論是,孫四慶因為借款一事殺了老張,又因為過去的醜聞被劉大娘發現,拿來碎碎叨叨,覺得那是一種嘲笑跟侮辱,就氣不過的對她下了殺手?」
目前掌握的線索很少,只能靠猜想往前推著走。
章一名問一弟兄要了根菸抽,「山溝裡的碎屍案有進展了嗎?」
負責調查的倆人說有了,「嫌疑人已經鎖定,就是死者的前男友,對方想跟她舊情復燃,她不同意,被慘遭殺害埋屍。」
章一名舔舔發乾的嘴皮子,頭疼欲裂,「別的案子破起來輕鬆多了,怎麼老樓裡面的兩起這麼難破?」
其他人也想不通,他們就像是遇到了鬼打牆,被困在裡面找不到出口,沒準兒出口就在眼前。
章一名回辦公室給陸匪打電話,「出來吃飯。」
那頭的陸匪氣息很粗喘,語氣狂躁,異常的不爽,「媽的,章一名,你早不大晚不打,偏偏這時候打,我差點被你害死!」
章一名聽的面紅耳赤,舌頭都捋不直了,愣是被罵的狗血淋頭才反應過來,他也不是省油的燈,迅速就反擊,「陸匪,你還是不是人啊,小季的傷都沒好,你就碰他?」
陸匪悶哼了聲,喘幾口氣才說,「他的傷好沒好,我不比你清楚?」
章一名不敢置信,「等等,陸匪,你哭了?」
陸匪怒罵,「哭個屁!」
章一名還想說什麼,電話那頭就已經掛了,他拿著手機呆滯了足足有五分鐘,「操,陸匪那小子真哭了,還是在做那種事的時候,嘖嘖,這笑話我能笑一輩子。」
想去腦補的,章一名又覺得自己太不是兄弟,就硬生生的給忍住了,他走到桌前,把手伸進玻璃缸裡戳戳趴著不動的草龜,「小草啊,你說我是不是也該找個伴兒了啊?」
「算了算了,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哪兒有能耐去照顧別人,不過,要是另一半跟我一樣是個男的,就不用我照顧……」
話聲戛然而止,章一名扭過頭在地上呸了好幾口,還抽自己一大嘴巴子,「讓你嘴賤!」
另一邊,陸匪赤紅著眼睛坐在地板上,他把骨節分明的大手插進潮濕的短髮裡面,把髮絲往後捋,胸膛因為過於激烈的情緒而大幅度起伏。
趴在床邊的黃單側頭看他,「你還好嗎?」
陸匪緊皺著眉頭,呼吸一聲一聲的拍打著空氣,他抽一口氣,眼角都濕了。
黃單也坐到地板上,展開雙臂抱住男人,拍拍他汗濕的後背,指尖觸碰到他緊繃的肌肉,知道他在竭力忍著沒有哭出來,「弄疼你了吧。」
陸匪佈滿汗水的臉一黑,這話聽著怎麼這麼彆扭?到底是誰操誰?
疼痛感天生異於常人,真他媽的遭罪。
陸匪繃著一張臉的輪廓線條,唇線也抿的死死的,怕自己一張口,就會發出痛苦的聲音。
媽的,手機鈴聲突如其來,把他給嚇到了,也扭到了,疼的要死。
黃單已經用了很多的菊花靈,現在藥性已經發作了,他很難受,渾身都難受,「不疼了告訴我,我們繼續,陸匪,我好想要。」
陸匪正疼的厲害,冷不丁的聽到這句話,他更疼了,唇角卻亢奮的勾起來,「要什麼?」
黃單說,「要你。」
陸匪目光裡的溫度在飛速升高,如同一鍋煮沸的水,燙的人不敢去碰一下,他期待著,也充滿了挑逗的意味,「要我什麼?」
黃單說,「你知道的。」
陸匪繼續裝傻,「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
黃單說,「不想跟你說話了。」
陸匪把下巴抵在青年的肩頭,嘶啞著聲音笑,「別啊,跟哥哥說說,哥哥真不懂。」
黃單拿手指捏住男人滾動的喉結,指尖輕輕刮了一下。
陸匪的那兒很敏感,一碰就能要他的命,他捉住青年那隻不老實的手放在嘴巴啃幾口,「說你想要哥哥操你。」
黃單搖頭,「我不說。」
他說不出口,前面幾個世界裡面,男人用了多種方法,他都沒有說過一次,怎麼都不行,到那兒就卡住了。
做愛對黃單來說,是雙方一起的意思,但「操」這個字不同,是單方面的,更多的是情趣跟曖昧,還有很重的色情成分在裡頭。
陸匪不打算放過就這麼青年,「說不說?」
黃單堅持道,「不說。」
陸匪揚起唇角笑起來,他笑的迷人,也很壞,「好啊季時玉,你死活就是不說是吧,行,那我不操了。」
黃單被男人威脅了,「好哦。」
陸匪的太陽穴一跳一跳的,他一臉等著看戲的表情。
黃單讓三哥給他播放了一部文藝片,沒有配角,就一個主角,那人獨自拉上了窗簾跳舞,跳的很有層次,從淺到深,從易到難,從躺到坐,再到趴著,舞蹈的動作變化很大,一步步的來。
系統,「小弟,隨便看,三哥這兒多的是。」
黃單道了謝,就邊觀看邊學習,他的學習能力很強,以可怕的速度依葫蘆畫瓢。
眼前的一幕太過刺激,陸匪連疼痛都給忘了,他瞪著眼睛,半響粗聲罵了句,直接就把眼神迷離的青年給拽到懷裡,按住那隻不知死活的手,惡狠狠的罵,「小東西,你不想活了,那地兒是我的,誰讓你碰了?」
黃單吞嚥唾沫,他在男人親過來時,就仰頭配合,「不是你的。」
「怎麼不是了?你整個人都是我的,一根頭髮絲都是。」
陸匪咬青年的嘴唇,鼻息粗重,他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季季,讓你說句話都不肯,你怎麼這麼不乖?」
黃單聽不得那兩個字,總是往不健康的地方想,他沒有回咬男人,只是用舌尖輕掃,「等我可以說出口了,我會說的,天天對你說。」
陸匪的胸膛震動,喉嚨裡發出一聲笑,「天天說?看不出來,你的胃口還挺大啊,孩不懷好心,想要榨乾我,你可真壞。」
黃單,「……」
陸匪意猶未盡的從青年的唇上離開,低頭去咬他的脖頸,搜刮著滾落在上面的細汗,「被你這麼一弄,我沒那麼疼了,繼續吧,看你濕的,都快化成一灘水了。」
黃單知道男人指的是什麼,他面不改色的睜眼說瞎話,「那是汗。」
陸匪的面部抽搐一下,悶聲笑著說,「嗯,是汗,女孩子的汗都沒你流的多。」
黃單說,「是嗎?你知道的真多,我都不知道。」
陸匪聽著青年那口氣,眉毛都快燒起來了,他把人推開些,垂眼盯視過去,「季時玉,你連醋都不吃,是想氣死我是吧?」
黃單是快融化了,他隱忍著說,「你只是隨口一說,不是真的,我不需要吃醋。」
陸匪扶額,媽的,上輩子,上上輩子肯定可能都栽在這小子手裡了,所以到了這輩子,才被吃的死死的,他深呼吸,「那你什麼時候需要?」
黃單蹙眉,「你要給我製造吃醋的機會?陸匪,我勸你最好不要,我如果真的吃醋,就不會理你了。」
陸匪的目光一變,勃然大怒的繃緊了下顎低吼一聲,「不理我?你敢!」
他把青年往床邊一按,一口咬在那片汗涔涔的背脊上面,滾熱的氣息噴灑著,眼底有欲火燃燒,「看我怎麼弄死你!」
黃單也沒有多耽擱,他叫三哥把文藝片換成動作電影,把學到的都教給男人,最後收益還是回到了自己身上。
陸匪以大欺小,很是熟練。
兩個人放縱過後,只留給了匆匆而過的兩個多小時一片狼藉。
陸匪看了眼手機,章一名發過來一條短信,內容是吃飯的地點跟時間,他剛看到,「季季,你又在馬桶上看什麼?繡花嗎?」
衛生間裡的黃單在刷手機看報導,「我還沒好。」
陸匪戴上腕錶,往衛生間那邊喊了聲,「抓緊時間,章一名在飯店等我們。」
黃單聞言,立刻就把手機收了,「好了,我馬上出來。」
陸匪,「……」
黃單出來後,認真的對男人說,「別叫我季季,我不喜歡。」
陸匪扣著襯衫扣子,「那叫你什麼?哈尼?親愛的?老婆?季寶貝?小甜心?」
黃單的嘴角一抽,「不要折騰了,名字就很好。」
陸匪搖頭,很霸道的說,「我覺得不好,名字誰都能叫,我一定要有一個專屬的,你看著辦。」
黃單不想搭理。
陸匪忽然啊了一聲,「不如就叫陸太太吧。」
黃單的眼皮一跳,男人是有預謀的,就算擺出一副靈光一閃的樣子,也掩蓋不了,他抿嘴,「外面叫名字,私下裡我是你的陸太太。」
陸匪的呼吸一滯,啞著聲音開口,「說你不乖吧,你又乖的讓我恨不得舔你一口,說你乖吧,你有時候死腦筋,非要跟我唱反調。」
黃單心說,那都是任務,要是沒任務,他願意在這人面前乖順一些。
但是沒有任務,他們還能重逢嗎?
黃單斂去煩雜的思緒,先把任務完成吧,他不喜歡遺憾,很不喜歡,更別說是後悔一生的事。
陸匪看青年找出牛仔褲穿上,他走到後面,視線落在那塊傷疤上面,下意識的問,「還疼不疼?」
話落,陸匪就眉間就多了個川字。
黃單安撫道,「只是感覺不到疼,我注意著點,你也會幫我注意,不會有事的。」
陸匪從背後抱住青年的腰,他彎著背壓上去,嗓音低柔,「別再有下一次了,不然我的心臟真的會疼出毛病。」
「好哦,我答應你。」
黃單無語的說,「陸匪,你把槍收起來吧,章哥在等著我們過去吃飯。」
陸匪視而不見,依舊拿槍威脅,「你給我親了再走。」
倆人到目的地的時候,已經華燈初上。
包間裡的章一名看到推門進來的倆人,胃裡喝下去的兩杯水都在翻滾,「這都幾點了,你們真好意思,怎麼不乾脆再晚點過來吃夜宵?」
無視掉他噴火的眼睛,陸匪給青年拉開椅子,「情況特殊,都是男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章一名差點被口水嗆到,「一小時,我整整等了一小時!」
陸匪不客氣的嘲諷,「當年你追校花,在雨裡等了人一個下午,淋得跟落湯雞一樣,結果就看到對方跟其他學校一個男的打著一把傘從你面前經過。」
章一名一張臉黑漆漆的,往事不堪回首,只要去回首,就想把自己一掌拍死,他疊著腿哼哼,「誰還沒有個傻逼的時候。」
陸匪同情又鄙夷的瞥他一眼,似乎在說「我沒有」。
章一名不給老友面兒,「你現在就是。」
陸匪一擊冷眼掃過去。
章一名憋著笑,要不是有青年在場,他真會把電話裡聽到的哭聲丟出來,好好報一報這些年被欺壓的仇。
這一局的較量,陸匪沒贏,他現在的狀態用傻逼二字都不夠形容,一生只有一次,絕不會在第二個人身上發生了。
黃單坐下來就在等飯,他餓了。
章一名看出來了,他仔細打量一番青年的坐姿,承受的那一方肯定很不容易,「小季,你沒事吧?」
黃單心不在焉的回答,「我沒事的。」
章一名以為青年是害羞,但發現不是,他很平靜,確實像個沒事人似的,倒是邊上的老友看起來不怎麼好,「陸匪,你的眼睛怎麼這麼紅?你還好嗎?」
陸匪的面色一沉,涼颼颼的說,「好的很,你還是操心操心自己吧,章警官。」
章一名想到了案子,他愁眉苦臉,「孫四慶還沒找到,不知道人藏在了哪兒,我懷疑他早就不在市裡了,不過他老家那邊我的人也去走訪過,沒有線索。」
黃單的注意力集中在章一名的話聲裡面。
陸匪曲著手指反過來扣扣桌面,「章一名,你到底是叫我們出來吃飯,還是來給你分析案情的?」
章一名笑著說,「邊吃邊聊嘛,你說是吧小季。」
黃單點頭,「嗯。」
章一名搖搖頭,湊到青年那邊說,「還是小季你通情達理。」
陸匪把章一名給拽開,「作為刑警大隊的隊長,你不是更應該做好保密工作嗎?」
「部分保密,部分可以拿出來跟自己人分享。」
章一名嘖嘖兩聲,「陸匪,你的覺悟還沒有你家小朋友高,市民應該隨時隨地無條件支持警方的調查工作。」
陸匪說,「我不支持,你能被調到這裡來?」
章一名給他一個白眼,「別跟我提這個,我肝疼,接了這兩個案子,我就沒一點睡過安生覺,要是再這麼下去,案子遲遲不結,我的一世英名都要被毀了。」
服務員端著酒菜上桌,黃單就垂頭吃了起來。
章一名說笑道,「小季,陸匪虐待你了?還是他要你減肥?瘦成小蠻腰?」
小蠻腰是什麼?黃單暫時往腦後一拋,「沒有。」
章一名看青年鼓起來的腮幫子,覺得挺好玩,想戳一戳,捏一捏,好在只是想想,要是他真敢那麼做,他這個喜歡吃醋的老友肯定會當場翻臉,十幾年的兄弟情岌岌可危。
青年還在吃,其實他吃的不快,細嚼慢嚥的,跟狼吞虎嚥八竿子打不著,章一名還是好玩,想逗逗他,總覺得對方跟同齡人不像,「那你怎麼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
陸匪掃一眼往嘴裡夾菜的章一名,「怎麼說話的?我看你才是餓死鬼投胎。」
章一名一嘴的菜卡在喉嚨裡,差點把他噎死,臥槽,真是夠了,他是腦子被門夾了,不跟幾個弟兄喝啤酒吃炸雞,非要上趕著來吃狗糧,還是整桶整桶的喂,完全不考慮他這個吃的人會不會消化不良。
黃單的小碗裡多了一勺子蝦仁,他一個一個夾了吃掉,「章哥,我只是餓了。」
章一名只是調侃,聽著青年認真的口吻,他一下子都有點愣,有種欺負三好學生的錯覺,「哦哦,餓了啊,那你多吃點。」
黃單吃的半飽就放下了筷子,「章哥,你去老張的前妻那裡有問到什麼東西嗎?」
這事不需要保密,章一名簡短的說了。
黃單的關注點有點偏,他不關注陳麗有沒有撒謊,卻關注在牆上的畫上面,「都是些什麼畫?」
章一名尷尬的笑笑,「我看過就忘了,沒記住。」
黃單的嘴角微抽,「一副都沒有?」
章一名搖頭,他就是個大老爺們,心思細不到那個程度,而且畫很多,哪裡能描述出來,「顏色都很鮮豔,天馬行空的,別的我就記不得了。」
陸匪給愛人夾了塊牛肉,「把這個吃掉,別難為章警官了,他腦子不行,你再問下去,他會無地自容的鑽桌子底下。」
章一名,「……」
黃單看看牛肉,「我吃飽了。」
陸匪皺眉,「飽了才怪,快把牛肉吃掉,補血的。」
黃單乖乖的吃了。
章一名看的眼睛疼,他發誓下次絕不單獨來找這倆人吃飯,真是找虐,「小季,你為什麼問畫?」
黃單說,「沒想過。」他說的是實話。
章一名還以為能到一些在會議室裡沒聽過的內容,哪想到是這麼個孩子氣的答案。
嚥下嘴裡的牛肉,黃單用隨意的語氣問道,「章哥,你在那棟樓裡按的監控有拍到什麼東西嗎?」
「多了去了。」
章一名邊吃邊說,「有的邊上樓梯邊抓屁股,抓完了還抓臉,摳鼻子,有的就在樓道里親嘴,衣服都撩上去了。」
黃單說,「鄰居們不知道按了監控?」
章一名唉聲嘆氣,「能不知道麼?那麼大個東西,藏也藏不住,街坊四鄰的嘴上都裝著大喇叭,一個知道,別說整個小區,就連對面小區裡的人都知道。」
他一口氣往下說,「再說了,有的地兒是能藏,可問題是藏了拍不到樓道里的畫面,也不頂用。」
黃單說,「那些人知道按了監控,也不注意注意?」
章一名吃下一大塊魚肉,「該注意的注意著呢,一點動靜都沒有,我看監控不撤,凶手不會再有下一步。」
黃單說,「撤了也不一定有。」
要是想殺害的已經殺掉了,凶手肯定安分過日子,為避免引人注意,先不搬走,等風聲降下去就會搬到另一個地方,就跟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又怎麼可能還出來?
章一名也那麼想過,現在什麼招兒都得拿出來用用,萬一就見鬼了,拍到有價值的東西呢,「我的人說劉大爺瘋的厲害,胡言亂語,男女不分,把男的認成女的,還把另一家的男孩子往別家拉,說那才是他的家,鄰居們都有意見了,要是老大爺再那麼鬧,他們會趕對方走的。」
黃單說,「大爺有時候能認人的,那天他叫我走,不要再回去了,應該是在擔心我。」
章一名笑笑,「是你多想了吧,劉大爺的兒子帶他去看過醫生,他確實神志不清,跟老年痴呆症有相似的地方,也有不同之處,沒可能清醒了。」
陸匪聽半天,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很不耐煩的說,「你倆還有完沒完了?」
黃單說,「你不想聽,就去大廳裡走走。」
陸匪一言不發,憤怒又委屈。
章一名剛喝進去一口湯,他不顧形象的把那口湯噴了出去,還好在電光石火之間他扭了下頭,沒往桌上噴。
拿紙巾擦擦嘴,章一名又蹲下來把地上的湯汁擦擦,難以置信的咂嘴,「陸匪,你也有今天。」
陸匪置若罔聞。
黃單前言不搭後語,「會不會有兩個凶手?」
章一名擦地的動作猛地一停,他坐回去,「你剛才說什麼?」
黃單將那句話重複了一遍,「章哥,如果兩起兇殺案不是同一個人所為,那我們之前的推測就都錯了。」
章一名立刻問,「那拖鞋怎麼解釋?」
黃單把早就積壓在心裡的猜想說了出來,「不排除是凶手是在放□□,故意給我們提供兩起案子的共同點,以此來誤導我們。」
章一名「騰」地一下起來,匆忙拿起桌上的車鑰匙,「單已經買了,我有事先回局裡一趟,你們慢吃,下回再聚。」
桌上的電燈泡沒了,陸匪的手腳就纏了上來,「陸太太,跟我去看電影吧。」
黃單說,「不去。」
陸匪生平第一次生出想去電影院的年頭,竟然被拒絕了,他的面色非常難看,「為什麼不去?」
黃單說,「電影院裡的蚊子多,你被咬了會疼。」
陸匪愣了愣,他的神情愉悅起來,「可是怎麼辦?我想跟你約會。」
黃單認真的說,「秋天再約吧,那時候天氣好,不冷不熱,蚊子也會少很多,冬天也行,還能看雪景。」
陸匪,「……」
於是陸先生人生的第一次約會,就這麼被推遲到了秋天。
回到酒店沒一會兒,陸父的電話打來,叫陸匪去他那邊的飯局,讓他盡快。
陸匪說他吃過了。
陸父的態度強硬,「吃過了?你就是吃撐了也得來,你爸,你舅,你幾個叔伯都在,作為一個晚輩,你好意思讓他們等?」
陸匪漫不經心道,「爸,我知道你打的什麼算盤,給我介紹女孩子就免了,不然我就算是人去了,場面也會很難堪,到時候你的面子掛不住。」
被兒子當場揭穿小心思,陸父在那頭氣的發火,啪地就把電話給掛了。
陸匪知道介紹對象的事不會再有下文了,飯局他得去露個面,「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他在青年的額頭親了一口,「陸太太,你的味兒真咸,洗個澡躺著看電視吧,別亂跑,要是敢不聽話,回來是要被打屁股的,聽到了沒有?」
黃單說聽到了,「回來給我買一個西瓜。」
陸匪換上皮鞋,「大晚上的吃什麼西瓜,那玩意兒沒別的好處,就是利尿,你也不怕上廁所麻煩。」
他又把人抓胸前親,「要有籽的,還是無籽的?」
黃單說不要籽。
陸匪把人的嘴巴給親腫了,忍不住的嘮叨了好幾句,無非就是不准出去,要乖之類的話,他帶上房門出去,在走廊上揉額頭,三十而立的年紀,卻跟老頭子一樣囉嗦。
黃單洗了個澡躺著,他還剩下九天的時間,現在是在掰著手指頭過。
能做的都做了,黃單想不出自己還能怎麼辦,凶手藏的太深了,想讓對方有個判斷失誤,自己暴露自己,感覺就是在做夢。
「三哥,我不想失敗。」
系統,「禱告吧。」
黃單說,「那是沒有用的。」
系統,「你不試試怎麼知道有沒有用?」
黃單的心裡閃過了某個可能,「三哥你試過?」
系統,「嗯哼。」
黃單追問,「那三哥你成功了嗎?」
系統,「嗯哼。」
嗯哼是成功了的意思吧?黃單蹙蹙眉心,小孩子才會信的東西,他這回也試一次看看,「禱告要怎麼做?我不會。」
系統,「我教你。」
黃單把腦子裡多出的一大段文字默念了一遍就記下來了,「三哥,你是基督徒嗎?」
系統,「不是,我看心情。」
黃單,「……」
他沒有再跟三哥說話,而是誠心做了個禱告。
不知道怎麼了,做完禱告,黃單非但沒有安心,反而感覺這次的任務更懸。
陸匪在一個小時後回來的,身邊還跟著他爸。
黃單提前接到陸匪的電話,所以他穿戴整齊的站在了客廳裡。
陸父走到青年面前停下來,他也不出聲,就這麼盯著看,那眼神格外的凌厲,帶著費解跟氣憤。
黃單被看的有點不自在,但他沒躲避。
陸父收回視線,頭也不回的走了,門都不給帶上,他從始至終沒說過一個字。
走廊上的腳步聲沒走遠,就又回來了。
陸父去而復返,進門就抬手往陸匪背上揮,他也不打臉,覺得那麼做影響父子感情,很幼稚。
那一下被黃單給挨了,他沒感覺,所以沒關係,可要是打在痛覺極度敏感的男人身上,會疼的想死。
陸匪措手不及,一下子就怒火攻心,「季時玉,誰讓你替我擋的?」
黃單投過去一個「我沒事」的眼神。
陸匪怎麼不知道青年的想法,覺得體會不到痛,就無所謂了,怎麼也不想想,自己是無所謂,那他呢?眼睜睜在一旁看著,心會有多疼?
越想越氣,陸匪不顧他爸在場,就把青年背後的T恤撩上去一些檢查他的後背,果然紅了一塊。
那一瞬間,陸匪的眼睛就紅了,他氣的怒罵,「你這個白痴!」
黃單的餘光掃向陸匪他爸,那臉色不是一般的難看。
陸父這會兒的心情很差,他認為這個年輕人是故意的,這麼做是想在他兒子那裡得到更多的關愛跟疼惜,他是過來人,清楚裡面的那些算計。
這麼一想,陸父的眼神就越發的凌厲,「我教訓我兒子,你來這麼一下幹什麼?」
黃單說,「伯伯,陸匪很怕疼。」
陸父沒想到會聽到這個回覆,他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笑,三十的人了,打一下都不行?「陸匪,你什麼時候成瓷娃娃了?」
黃單一愣,下一刻就去看男人。
陸匪扯扯嘴皮子,「爸,有個人心疼你兒子,你不是該開心嗎?」
陸父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嗓子眼裡,他深深的看了眼站在兒子身旁的青年,一言不發的走了,這次沒有再回來。
陸匪把門關上,「我以前告訴過我爸媽,他們不信,後來就懶的說了。」
黃單摸摸男人的頭髮,「我信。」
陸匪勾唇,「說起來也邪門,別人都不信,就你信。」
黃單抿抿嘴唇,他心說,你所體會的痛苦,就是我一直以來承受的,所以我能感受得到。
背上涼絲絲的,黃單問道,「你爸怎麼了?」
陸匪給青年上藥,「他還不能相信自己兒子會跟一個男孩子在一起,沒事的,多看幾次就能認清現實了,又不是小孩子,逃避是沒用的。」
黃單說,「你不擔心你爸媽那邊嗎?如果他們一直不肯接受我們,你會怎麼辦?」
陸匪輕描淡寫,「有句話說得好,人生除死無大事,他們不接受,自然有不接受的法子,有我呢,天塌下來,也是個子比你高一個頭的我給你頂著。」
黃單說,「也是哦。」
陸匪捏捏青年的胳膊腿,抱起來掂兩下,「天天給你喂的飽飽的,怎麼還瘦了?」
黃單說,「夏天容易瘦。」
陸匪抱著他往臥室走,邊走邊親著,聲音模糊,「那秋天趕快來吧,我還等著跟陸太太約會呢。」
一天只有二十四個小時,這是固定的,哪天都不會多出來一小時,或者少了一小時,時間過的慢,還是快,全憑個人的感受。
警方在加緊時間查案,鄰居們的生活節奏一成不變,家庭主婦照常買菜接送孩子,老人們依舊帶著小孩子玩耍,上班的繼續累死累活。
趙曉晚上加班到九點,回來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她跟往常一樣把家裡都擦了幾遍,疲憊的去衛生間沖澡。
架子上的搓澡巾是昨天用過的,趙曉直接就給扔了,換了個新的用。
她換的勤快,是因為如果不換,會覺得身上的髒污都在搓澡巾裡面,再用的時候,就回到了身上,想想都受不了。
玻璃隔間裡的趙曉突然一僵,她關掉了花灑,剛才不知道是不是聽錯了,她好像聽見了腳步聲。
希望是自己太累了,出現的幻聽。
可不到三秒,趙曉的希望就落空了,這次沒了水聲的干擾,她聽見了腳步聲,沒有錯。
那串腳步聲越來越清晰,朝著衛生間的方向過來了。
腳步聲是帶著一點跟的,女人的拖鞋。
趙曉屏住呼吸瞪大眼睛,一動不動的站在淋噴頭底下,腦子裡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自保的方法。
就在這時,腳步聲停在了衛生間的門口。
趙曉的指甲摳進手心的皮肉裡,正當她覺得自己這次難逃危險的時候,她看到有張紙條被外面腳步的主人從門縫裡塞了進來,她用力摀住嘴巴,這才沒有發出尖叫。
腳步聲消失了,趙曉站不穩的靠著瓷磚牆壁蹲下來,雙腿發軟,失去血色的臉上全都是冷汗。
門窗都關了的,那個人為什麼還能進來?難不成就住在她的家裡?
趙曉使勁揪住頭髮,指尖往頭皮裡抓,她抹把臉,抖著身子走出隔間,一步步走到門口,將地上的紙條撿起來攥在手裡。
就是普通紙張的觸感,為什麼會讓人有這麼強烈的恐懼感?趙曉盯著那張紙,半響才把紙攤開來看。
上面的一行字落入趙曉眼底,她的手一抖,紙輕飄飄的掉落在他腳邊。
歪歪妞妞的字跡像是被人刻意為之,但依舊能分辨出內容就是一句威脅:你這個賤女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立刻滾出這裡,不然我就殺了你!
「我想幹什麼?我能幹什麼?」
趙曉想不明白,她工作日在公司,休息日在家裡,不管別人家的事,到底得罪了誰……
肯定是個精神病患者!
趙曉火急火燎的報警,說她被人恐嚇了,警方受理了案件,並建議她去朋友家住一段時間。
沒有那種程度的朋友,趙曉去了旅館,她要搬家,必須搬,不能再住下去了。
監控將趙曉驚恐萬分的出來,一路跌跌撞撞跑下來的一幕拍到了,章一名把這事說給黃單聽,他潛意識裡覺得對方能幫到自己。
這次章一名果然猜對了。
黃單挖空原主的記憶,也在家裡找到了那張紙條,內容跟趙曉的那張大同小異,都是威脅他,叫他走,不然就殺了他。
紙條是原主收的,當做是惡作劇,結果就被人闖入家中,直接活活打死了。
黃單說,「我那晚被人打傷,應該就是紙條的主人幹的,章哥,查到這個人,案子應該就能破了。」
他克制著欣喜,任務完成的苗頭終於看到了。
章一名拿了紙條去局裡比對,發現是同一人所寫。
這進展跟孫四慶無關。
章一名想,陸匪家的小朋友說中了,凶手可能不止一個。
兩天後的夜裡,監控拍到一個人影出現在走道里,從身形跟穿著看就是周春蓮。
角度有限,加上樓道里的感應燈沒亮,畫面不是很清楚,只看到周春蓮在走道里走了走,就消失在監控裡了。
章一名接到通知就調去給黃單看。
黃單湊在屏幕前面,他看完兩遍以後說,「再回放一遍。」
章一名照做,「怎麼樣?發現什麼沒有?小季,你和她接觸的次數不少吧,見過她這麼大半夜出來的嗎?」
陸匪面色不善,二人世界隔三差五被打擾,他能舒坦才怪,「你們警方那麼多人都是吃閒飯的?」
章一名拍拍他的肩膀,「能者多勞嘛,小季有天賦。」
黃單沒天賦,他就是比別人更焦急案子進展,「有點彆扭。」
陸匪跟章一名異口同聲,「什麼?」
黃單說,「說不出來原因,就是覺得彆扭。」
他伸出手,指著畫面裡低著頭,模糊不清的女人,「周姐姐,凌晨三點多了,你出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