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漫漫沒有說求援的結果。
因為結果大家都清楚,皇帝沒有同意發兵,鎮國公甚至還被扣上一頂叛國的罪名。
哪怕後來罪名被洗清了,但為時已晚。
鎮國公連同十萬將士全軍覆滅。
柔婉郡主愣住了。
她喃喃道:“他從未跟我說過這些。”
她未曾上過戰場,不知道戰場上的具體情況,也不知道李寂回到上京後遭遇了什麽。
她那時候完全沉浸在鎮國公陣亡的悲痛之中,什麽都不想管。
花漫漫一想到年紀小小的李寂要獨自面對那麽多磨難,就心疼得不行,連帶著說話的語氣也有些重。
“你總是責怪阿寂,怪他為何拋下鎮國公獨自逃回來?
那你可曾想過。
在阿寂頂著巨大壓力苦苦哀求聖人發兵救援鎮國公的時候,你又在哪裡?
你有沒有伸手幫他一把?”
柔婉郡主不由自主地抓緊裙擺,臉色一點點地變得蒼白。
她一直都在責怪李寂,覺得是李寂貪生怕死拋下鎮國公獨自逃了回來。
時間久了,她甚至覺得李寂就是個煞星,是他克死了鎮國公。
然而直到此時此刻她才知道,李寂也曾竭盡全力地去挽救鎮國公的性命。
反倒是她,在得知鎮國公可能陣亡了的消息,就覺得整個天都塌了,一點挽救的念頭都未曾有過。
相比之下她還不如李寂。
她忽然想起上次李寂跑回來問她,他到底是不是鎮國公的親生兒子?
她那時候並未多想,此時仔細回想,只怕那時候李寂就已經知道他可能是皇帝的兒子。
他曾經哀求自己的生父發兵援救他的養父,卻遭到了生父的拒絕。
從某個方面來說,他的生父算是害死養父的幫凶。
這是一種多麽大的打擊!
如果她是李寂的話,肯定會覺得自己身體裡流淌著的血液都帶著罪惡的氣息。
可她那時候對他說了什麽?
她對他說——
“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生下了你。
如果不是因為你,國公爺不會死。”
“是你的生父害死了國公爺。
當初如果不是他忌憚國公爺,不肯派兵支援國公爺,國公爺也不至於落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你和你的生父一樣,都是殺人凶手!”
字字誅心!
悔恨和愧疚、難堪相繼襲上心頭,令柔婉郡主的心緒發生巨大起伏。
她隻覺得眼前一黑,竟暈了過去。
花漫漫被嚇了一跳,趕忙和其他人一起將柔婉郡主扶到矮榻上。
府醫很快就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他說郡主是急火攻心,身體一下沒能受住,才會暈倒的。
好在問題不大,施針過後柔婉郡主便醒了。
花漫漫關切地問道。
“你感覺怎麽樣了?還有哪裡難受嗎?”
花漫漫心裡很懊悔。
她一心想著化解柔婉郡主和昭王之間的誤會,忘了柔婉郡主身體不好,受不得刺激。
都怪她剛才說的話太重,把柔婉郡主刺激得太狠了。
在旁人的攙扶下,柔婉郡主坐起身。
她背靠在軟枕上,面色蒼白,模樣看起來很是疲憊。
“這些年來,我一直都以為李寂是因為貪生怕死才拋下國公爺逃回來的,我對此一直都耿耿於懷。”
如果不是漫漫跟她說了那些話,直到現在她都還是那麽認為的。
花漫漫輕輕歎氣:“其實阿寂一直都在為鎮國公的死而自責,他夜裡經常失眠,無法相信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這些年來他所承受的痛苦和壓力並不比你少。”
柔婉郡主閉了閉眼睛,輕聲喃喃。
“他應該早點跟我說這些的……”
花漫漫忙道:“現在也不遲,只要你願意,我現在就可以讓人去把昭王請過來,咱們一家人團團圓圓地過節,要是國公爺在天有靈的話,見到這一幕肯定也會很欣慰的!”
柔婉郡主沒有說話。
花漫漫試探性地道。
“你不拒絕的話,我就當做你是答應了噢!”
柔婉郡主仍是不說話。
這就算是默認了!
花漫漫歡欣鼓舞,一蹦老高:“我這就讓人去把昭王請過來!”
柔婉郡主蹙眉訓道:“你悠著點,別忘了肚裡還揣著個孩子呢!”
花漫漫摸著肚子嘿嘿一笑。
“寶寶要是知道他奶奶和他爹和好了,肯定也會和我一樣蹦起來的。”
柔婉郡主看著花漫漫的腹部,目光逐漸變得複雜。
她在得知自己懷孕時,第一個念頭就是恐懼和絕望。
她不想要這個孩子,她甚至還想殺死這個孩子。
可是鎮國公用他的溫柔逐漸撫平了她心裡的傷口,讓她一點點忘記了曾經的屈辱,曾經有一段時間她幾乎都快要忘記了自己曾經遭遇過的事情。
也就是在那段時間裡,她真心實意地將李寂當成自己的孩子,盡職盡責地當一個好母親。
那大概是李寂人生中最無憂無慮的一段時光,同時也是柔婉郡主最幸福快樂的時光。
後來鎮國公陣亡,那段快樂的時光也隨之被埋葬,柔婉郡主和李寂之間的母子關系徹底撕裂。
要說柔婉郡主對李寂一點感情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但這份感情裡還摻雜著很多其他的情緒,諸如厭惡、憎恨、懊悔、愧疚等等。
這麽多的情緒糅雜在一起,令她無法如一個正常母親那樣對待李寂。
直到此時此刻,她都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李寂才好?
昭王府內。
李寂已經下定決心。
哪怕會被滿滿嘲笑,會被柔婉郡主咒罵。
他還是要去鎮國公府把王妃接回來!
他不要一個人過節!
他要媳婦孩子熱炕頭!
李寂特意換了身華貴的衣服,將自己打扮得精精神神的,正準備出門呢,就見到高善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啟稟王爺,昭王妃派人回來了,說是想請您去鎮國公府一趟,有很重要的事情找您。”
李寂心頭一緊。
這時候漫漫能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找他?
該不會是她在鎮國公府裡受了委屈吧?
這麽一想還是很有可能的。
柔婉郡主的脾氣又臭又硬,說話從來都不留情面,說不定漫漫就是被她給氣到了,所以才會特意派人回來找他幫忙。
李寂不敢耽擱,飛也似的衝出昭王府,翻身上馬,快馬加鞭直奔鎮國公府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