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是聽不出溫昭容的茶言茶語,他是看在她剛剛失去孩子的份上,不願跟她計較這些小事罷了。
見到昭王夫婦一唱一和差點把溫昭容氣瘋,皇帝不得不開口了。
“你們都少說兩句。”
花卿卿努力擠出個笑容,聲音發顫。
“陛下莫要跟二妹妹計較,二妹妹是為了妾身才仗義執言的。
陛下若非要為溫昭容出氣的話,就請處罰妾身吧。
只要能讓陛下消氣,妾身怎麽樣都可以。”
到底是自己寵愛著的女人,皇帝見她如此卑微,於心不忍。
“你別這麽說,朕又不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的人,這件事朕會查清楚的,斷然不會冤枉了任何一個人。”
見狀,溫昭容心裡有些慌。
她很擔心皇帝會被花卿卿說動,當即捂著臉又哭了起來。
“嗚嗚嗚,都怪妾身沒用,是妾身沒能力保護好自己的孩子。”
皇帝溫聲安撫道。
“不是你的責任,你別太過自責。
王太醫剛才不是說了嗎?
你的身體本就不好,即便沒有摔倒這件事,你腹中的孩子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他覺得自己說的都是實話,然而停在溫昭容的耳朵裡,卻像是一把尖刀,狠狠扎在她的心口。
她為什麽會不易受孕?
還不是因為被人給害了嗎?!
要不是她入了后宮,成了皇帝的妃嬪,她能遭受這樣的事情嗎?!
皇帝居然還能若無其事地往她心口扎刀。
憤恨和委屈齊齊湧上心頭,令溫昭容情緒失控,眼淚掉得更凶了。
她用力將皇帝的手揮開,哭著控訴道。
“王太醫也隻說不一定能保得住,沒說一定保不住。
萬一呢?萬一我能保住孩子,幸運地把他生下來呢?
雖然這點機會對你們來說不值一提,但我對來說,就是唯一僅有的希望。
可就連這麽一點兒希望都被你們掐滅了。
你們讓我怎麽辦?!”
皇帝從未被人當面甩過臉色。
此刻他應該生氣才對,但看著溫昭容哭得不能自已的崩潰模樣,他實在是狠不下心去責備她的無禮。
他伸手將人摟進懷裡,柔聲安撫道。
“沒事的沒事的,就算沒有了孩子,朕還是會對你好的。”
溫昭容伏在他的懷裡痛哭失聲。
花卿卿看著面前這一幕,像是受傷般默默地垂下頭。
事實上她心裡一點波瀾都沒有,甚至還有點想笑。
看吧,這就是帝王的情意。
你以為他的柔情隻給了你一人嗎?
不,同樣的柔情被他分成了很多份,高興時就隨手施舍一份給別人。
為了安撫溫昭容的情緒,皇帝只能先下令,將花昭容禁足,等事情查明之後再做定奪。
花卿卿垂著頭跪下去。
“妾身領旨謝恩。”
好在她早就認清了現實,不再對帝王的情意抱有懷有奢望。
只要沒有希望,就不會有失望。
花漫漫心急如焚。
她想要為花卿卿分辨,話還沒有出口,就見到左吉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啟稟陛下,劉太醫已經找到了!”
皇帝立即道:“把人帶進來。”
“喏。”
溫昭容的心跳幾乎驟停,被嚇得面無人色,隱藏在衣袖中的指尖不住顫抖。
劉太醫不是不見了嗎?怎麽又突然出現了?
他不會把她供出來吧?
不會的不會的,他肯定不會說的。
他還有把柄捏在她手裡,只要他還想在太醫院裡乾下去,就不敢把她供出來。
經過一番自我安撫,溫昭容稍稍冷靜了些。
劉太醫被領到臥房門口,恰好跟站在門口的昭王四目相對。
李寂清楚地聽到了對方的心聲——
“怎麽辦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我要是把真相都說出來,溫昭容肯定會把我收取賄賂的事情抖出來。”
“可如果我什麽都不說,那我等下該怎麽交代?聖人肯定會以為是我在從中搗鬼。”
在劉太醫抬腳邁過門檻的那一刻,他忽然聽到昭王壓低聲音說了句。
“聖人已經下定決心徹查此事,聖人和溫昭容之間孰輕孰重,你可得掂量清楚了再做決定。”
劉太醫腳步一頓。
他猛地扭頭,驚恐地看向昭王。
李寂卻如同沒事人般,懶洋洋地笑了下。
“你看著本王做什麽?還不快進去。”
左吉開口催促:“劉太醫快請進吧,別讓聖人等太久。”
劉太醫只能硬著頭皮走進臥房。
大概是因為心裡不安的緣故,他的步伐非常遲疑,目光不安地四處亂飄。
尤其是當他觸及到溫昭容的視線時,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僵了下,嘴唇也跟著動了動,像是想說點什麽,但又因為心存顧忌最後什麽都沒說。
皇帝何其精明?他一看到劉太醫這幅樣子,就知道劉太醫心裡藏著事兒。
皇帝原本是打算先盤問一番再做決定。
眼下看來,盤問是不必了,直接詐他一下試試。
“溫昭容身體有恙,你身為溫昭容的主治太醫卻未能及時將此事稟報給溫昭容,此乃你的失職,先重責五十杖,再革去官職,由刑部收押,聽候處置。”
劉太醫臉色大變。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求道。
“陛下饒命啊!溫昭容的身體狀況不好,不宜懷孕,這些事情微臣都已經跟她說過了,微臣讓她做好最壞的準備。”
溫昭容迅速反駁。
“你隻說孩子可能會保不住,但沒說一定保不住,是你沒把話說死,我難得有了個做母親的機會,自然不願就此放棄,想要賭上一把又有什麽問題?”
劉太醫原本還有些遲疑,眼下聽到溫昭容這麽說,他立刻就確定了,溫昭容是真的準備將所有過錯都推到他身上。
她想讓他當替罪羊。
門都沒有!
劉太醫連最後一絲顧忌都沒有了。
“微臣當時問過溫昭容,是否要將此事上報給聖人?是溫昭容說不用了,她還說自己另有打算,讓微臣不要多管閑事,微臣不知道她所說的另有打算是怎麽回事……“
溫昭容猛地拔高音量,尖聲打斷他的話。
“我沒有說過這樣的話!你在汙蔑我!”
劉太醫不得不閉上嘴。
其他人也不說話。
臥房內一瞬間鴉雀無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