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寂的動作一頓。
他就像是個沒有感情的提線木偶,緩慢抬起頭,通紅的眼睛看向慕青。
“你說什麽?”
慕青:“王妃讓奴婢轉告您,她會回來的!”
王妃讓她幫忙轉過這句話的時候,她並不明白這話的意思。
直到此時此刻,她才明白,王妃應該是早就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所以特意留了一句遺言給昭王。
李寂聽到了慕青的心聲,知道她沒有撒謊。
漫漫臨走前的確留了這句話給他。
漫漫說她還會回來的。
原本已經絕望的世界,又冒出了一點兒希望。
就像是乾涸的沙漠,忽然出現了一個綠洲。
哪怕綠洲距離自己很遙遠,看起來更像是海市蜃樓,但他至少能看到綠洲的存在。
萬一綠洲是真實的呢?萬一希望也是真的呢?
漫漫身上藏著太多秘密,也許她真有起死回生的秘法。
他可以再等等看。
那隻握著匕首的手緩緩垂下去。
他最後再相信一次漫漫。
真的就是最後一次。
眾人見到昭王終於放棄了輕生的念頭,全都松了口氣。
如今宮中已經亂得不成樣子,要是昭王再在這個時候死了,只怕整個大周江山都得分崩離析。
現在誰都可以出事,唯獨昭王不行!
慕青將懷中的寶寶遞過去,忍著心裡的悲傷,溫聲說道。
“王爺您看,這是王妃和您的孩子,看看他的眉眼,長得多像您啊。”
她以為自己這樣說可以讓昭王更疼愛這個孩子。
然而李寂最不喜歡的,就是自己這樣的人。
他盯著繈褓中還在嚎啕大哭的小東西,目光幽冷。
如果不是為了生下這個孩子,漫漫就不會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都是因為這個孩子。
如果沒有這個孩子的話,漫漫興許就不會死。
一個又一個念頭冒出來,不斷擠佔李寂的大腦,令他越來越厭惡這個孩子。
但很快他的理智又將那些念頭壓了下去。
他告訴自己,這是漫漫豁出命生下來的孩子,是漫漫的心頭肉。
如果漫漫還活著的話,她肯定會很疼愛這個孩子的。
這個孩子的身體裡還流淌著他和漫漫的血脈。
孩子是他和漫漫的延續,是漫漫留給他的寶貝。
他要好好照顧這個孩子。
慕青發覺昭王的神情變得不大對勁,心裡有些不安。
“王爺,您怎麽了?”
李寂啞聲說道:“本王現在照顧不了孩子,你暫時替本王照看他吧。”
慕青忙道:“奴婢一定會照顧好小郎君的!”
李寂的視線再度落在孩子身上。
竟然不是香香軟軟的閨女,而是討人厭的兒子。
難怪長得那麽醜。
……
吳忘的注意力被左吉引開後,皇帝艱難地爬起來,拖著孱弱的身體下了床,搖搖晃晃地朝著門口走去。
左吉被吳忘打成重傷,當場昏迷。
沒有了礙事的人,吳忘立刻就發現了試圖逃走的皇帝。
他拿起地上的花瓶,朝著皇帝所在的方向扔過去。
花瓶砸中皇帝的後背。
他疼得慘叫出聲,重重地跌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吳忘大步追上去,看著苟延殘喘的狗皇帝,打算給他最後一擊。
忽然卞自鳴帶著人衝了進來。
他們救下了命懸一線的皇帝。
吳忘自知難逃一劫,想要自盡,卻被卞自鳴一棍子敲暈。
卞自鳴甩了下木棍,下令道。
“快撤!”
含章殿已經變成一片火海,房屋幾乎被燒成了木架子。
幾乎是他們前腳剛逃出去,後腳就有個房梁被燒斷了,狠狠砸下來,發出嚇人的巨響。
等宮中的火勢被漸漸撲滅,已經是第二天了。
大部分的宮殿都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
空氣中彌漫著焦糊的氣味。
在太醫們的奮力搶救下,皇帝終於保住一條命,但因為脊椎受傷嚴重,將來都無法再站起來,甚至就連坐起身都得有人幫忙才行。
簡而言之,就是皇帝癱了。
這對皇帝本人來說無異於是晴天霹靂。
他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
但他除了衝身邊的人發火,什麽也做不了。
太后很難過,留著眼淚安撫皇帝,希望他能振作起來。
皇帝滿心絕望,他還能怎麽振作起來?
他已經是個廢人了。
宮中百廢待興,朝廷內部人心惶惶,偌大一個爛攤子在等著人去收拾。
但以皇帝目前這種狀態,是肯定主持不了大局的。
縱使心裡萬般不甘,但皇帝心裡清楚,大周江山不會允許一個廢人繼續霸佔著皇位。
他身下這個位置必須得讓出去。
現在唯一能接替他的,就只有六皇子和七皇子。
皇帝得知臻妃已經在冊立七皇子為太子的詔書上蓋了玉璽,他便明白臻妃這是打算提七皇子爭一爭了。
既然如此,那就是七皇子了。
皇帝故意沒有去提擅自動用玉璽的事情,直接讓人把昭王和左右丞相都叫到面前,宣布要冊立七皇子為太子的事情。
“雖然七皇子年紀尚小,很多事情都無法親力親為,只能勞煩諸位多多關照。
諸位都是大周江山的肱股之臣,朕相信在諸位的輔佐之下,七皇子肯定能成長為一名明君。”
說到最後,皇帝特意去看了昭王一眼。
哪怕皇帝如今出不了門,也知道如今朝中權勢最大的人就是昭王。
在皇帝癱瘓的這段時間裡,朝中政務由昭王全權掌控。
之前武章王留下的余孽已經被昭王清理乾淨,如今補充進來的,全都是昭王一派的人。
若說當初武章王在京中隻手遮天,那麽如今昭王便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倘若昭王對冊立七皇子為太子的事情有所不滿,局面將會對七皇子很不利。
不只是皇帝,左右丞相也都在悄悄觀察昭王的反應。
按照他們的推測,昭王應該不會反對七皇子成為太子,畢竟七皇子的生母與昭王妃是親姐妹。
他們都是一家人,若七皇子能成為皇帝,對昭王來說好處多多。
然而李寂卻嗤笑出聲,不屑地道。
“一個連話都說不利索的小屁孩,聖人真要冊立他為太子嗎?微臣勸您還是三思而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