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方傑還想再說什麽,但一想到要事為重,便只能咽了下去。
老人臉上滿是褶子,其中一隻眼睛呈灰白色,不知被什麽給傷著了,乍一看的確能嚇住小孩,哪怕知道來人,此時也只是不急不緩的靠在搖椅上抽著旱煙,一個眼神也沒有給他們。
“老人家,我們知道您一把年紀不太好走動,但您經驗豐富,上船後只需幫我們看路,其他事不用您做。”於武溫聲道。
吐了口煙霧,老人依舊沒有抬眼,只是不時咳嗽一聲,“走吧走吧,不做就是不做,你們找別人也是一樣。”
於武許是不信邪,手中忽然多出一袋靈石,然而老人只是看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依舊不為所動。
蘇漾微微搖頭,所以說他們都是修行修壞了腦袋,平時肯定很少和這種老百姓打交道,這種歷經大風大浪的人如果真貪圖錢財,此時也不會窩在這個地方過的如此清貧。
上前幾步,她忽然輕聲一笑,“老人家我知道您的擔憂,您是怕你這一去如果有個三長兩短,沒人照看您孫子吧?”
話落,正在吐煙霧的老人突然咳嗽幾聲,一邊用那隻獨眼去看面前的女子,好半響又收回視線,繼續閉著眼抽旱煙。
李郝和於武相視一眼,忽然把目光投向院外玩鬧的小孩。
“可是您都如此大年紀了,也護不了他們多久,而且您兒媳婦這麽久沒有再嫁,一直守著孩子,想必您也不忍心,我倒有個辦法,不但可以讓您那兩個孩子平安一世,還能給他們想不到的好處。”她眉梢微動。
直到這時,老人終於有了些許反應,就這麽定定的望著她。
蘇漾忽然拿出一塊木牌,“我們是靈宗弟子,只要您願意,我可以讓您的孫子進入靈宗修習,哪怕他們靈根不顯,照樣可以享受宗門庇護,平安一世。”
而且她帶進去的人,就不信有哪個不開眼的敢欺負這兩小孩。
猛地咳嗽兩聲,老人忽然放下旱煙,顫抖的接過那塊木牌,以他這麽多年的眼力來看,這木製絕非凡品,而且這幾人氣度不凡,倒真像修行之人。
靈宗那可是大宗門,如果孫子能進到那裡面,必定不用再和他一樣受人間世俗之苦,到時候還能成為仙師。
那隻混濁的獨眼亮了亮,忽然又顫抖的遞過那塊木牌,“姑娘……說的可當真?”
見有戲,方傑不禁敬佩的看向自家小師妹,剛剛自己和李師兄好說歹說都沒用,小師妹居然一下子就說服了這老頭。
李郝也不禁看了她眼,但誇獎的話還是沒有一句。
“這是當然,我們可是真傳弟子,這樣吧,遲些我讓宗門裡的人來把您孫子接走,如果他們靈根不顯也沒有關系,我師兄可以收他們為徒,保他們一世平安安寧。”蘇漾突然拍了拍方傑的肩。
後者眉頭一跳,他自己都還沒修煉出名堂,哪來的本事收徒,找李師兄差不多。
聞言,老人頓時激動的從搖椅上起來,一邊作勢要跪下拜謝,還是蘇漾眼疾手快將他扶住,這可是要折壽的。
“謝謝幾位仙師!有您這句話,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您放心,老頭別的本事沒有,但這海就跟自己的家一樣,要多熟就有多熟!”老人布滿褶子的臉上滿是信誓旦旦,頓時找回了當年的意氣風發。
蘇漾自然是笑著點點頭,然後讓方傑聯系附近做任務的弟子把人帶回去,她看那兩小孩挺可愛的,帶回去也好,說不定還是個修煉苗子。
許是沒想到一個難題就這麽被解決了,於武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幾分讚賞,可惜,如果五師妹能有對方幾分伶俐,說不定也不會困在秘境之中。
老頭姓張,附近人都叫他張老頭,雖然許久沒有再出海,但該準備什麽事物倒是經車熟路,蘇漾也非常豪氣的包下一條大船,別的東西張老頭都準備的很齊全。
等附近做任務的弟子趕過來接人時,張老頭也知道這可能是自己最後一次看到孫子,又哭又笑的告別了好一會,而他那個兒媳婦,蘇漾也給了一筆靈石讓她自己謀生,以後改嫁也不用愁。
除開幾人外,還有三個老船夫掌舵,因為此行凶險,蘇漾也都提醒過他們,並且給了不少安家費,如果能都活著回來最好,如果實在遭遇不幸,至少他們家人生活上能寬松些。
由碼頭出發,等大船行駛在海面後,那股腥風越來越重,深藍色的海水望不到底,給人一種沉悶壓抑感,張老頭還在那裡講自己年輕時的故事,方傑倒是聽的津津有味。
“各位仙師不知,我這隻眼睛就是在黑海那裡給傷著的,那黑海會動,裡面不知道是什麽怪物,這一年年不知道多少人死在那裡,可又防不勝防沒有辦法!”
蘇漾靠坐在搖椅上吹著風,不由的問了一句,“您以前是從哪裡找到鮫人的?”
說到這,張老頭神情頓時嚴肅了起來,“那些成年鮫人難以捕捉,只有年幼的鮫人才會上當,我們通常是在迷域那裡才能抓到它們,可是迷域常年風浪大,所以要想抓它們也很凶險,更多的還是被大浪掀翻葬身海底。”
“那你們平時沒有遇到什麽妖獸?”方傑忍不住問道。
皺皺眉,張老頭頓時歎口氣:“怎麽沒有,所以大部分只是在附近海域捕捕魚,那些更遠的地方很少有人敢去,不然妖獸一下子就能把船掀翻,不過我自小水性好,這水上的路也熟,就算船掀翻也沒事,拆塊木板自己就能遊回去,一般人還不夠妖獸塞牙縫,所以它們都喜歡攻擊人群,個別人反而不會理會。”
沒想到還有這些典故,方傑越聽越精神,實在是他一個火靈根在海面的確發揮不了什麽優勢,不得不防。
見李郝和男主幾人在那邊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什麽,蘇漾發現了,對方是在搞歧視,覺得她和方傑像拖油瓶,所以有什麽計劃也不會知會她們。
可是有些時候不是修為高就能辦成事,更多的還是看計謀和運氣,很顯然,計謀在這些天才眼裡都是不需要的,他們都喜歡靠實力說話。
環著手一步步走過去,許是發現她的靠近,李郝立馬停住話聲,就這麽不鹹不淡的看著她。
“怎麽,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還怕我偷聽呀?”她靠在船欄處眉頭一皺,扭過頭。
於武淡淡一笑,“蘇師妹誤會了,我們只是在商議要如何下海,方師弟又是火靈根,所以你們還是就在船上較為安全,地圖的事交給我們即可。”
蘇漾就知道會是這樣,忍不住輕哼一聲,“這不就是歧視嘛,而且我又不是火靈根,我現在也是築基後期,比你們只差了一點點而已,為什麽不能帶我去,說不定你們還沒有我有用呢!”
從張老頭的事就可以看出來,這些天才的思維遠遠不夠接地氣,更不夠了解人性,修為強又有什麽用,在水底下都得大打折扣。
“可是……”於武似乎還有些擔憂。
眨眨眼,蘇漾忽然站在林塵身邊,眉梢一挑,“公平起見,我們來投票,讚同我下去的就舉手!”
說著她立馬就舉起了手,可見男主居然不配合自己,立馬拉住他胳膊舉了起來。
於武意味深長的看了兩人一眼,終是沒有再說什麽,只有李郝不悅的道:“胡鬧!”
“二比二平,你憑什麽獨斷專行?!”蘇漾立馬就不樂意了。
“林師弟,這不是兒戲,你難道也要與她一起胡鬧?”李郝立馬看向默不作聲的林塵。
只有於武輕咳一聲,默默走開了,這李師兄為何連這點眼力也沒有。
林塵微微蹙眉,沉默半響才道:“水面不一定就安全。”
“對呀對呀!”蘇漾立馬附和起來。
李郝似乎沒想到他居然也如此胡來,頓時板著臉大步離去。
等人一走,蘇漾不由瞪了眼對方一眼,隨即又一臉嚴肅的看向男主,“你剛剛為何不舉手?!”
自己不就是沒有給他付乾花錢,難道這樣就生氣了嗎?
林塵定定的凝視著她,眉梢下壓,“水裡的危險要比水面多。”
“……”
扭過頭望著一望無際的海面,她撇撇嘴,聲音輕細,“那你最後怎麽不堅持下去了。”
難道是因為覺得她實力也不差?
微風吹動女子耳邊的青絲,那精致白皙的側顏映入一道黑眸,林塵眉心微蹙,聲音低沉,“我更怕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微風拂過心間,蘇漾眸光微動,唇角一抿,忽然扭過頭看了他眼,又很快移開視線。
她眼神閃躲的望著海面,神情略微緊繃,“你們都是歧視,像剛剛要不是我,還不知道要耽擱多久,做事就知道平鋪直敘,也不知道迂回一些,修為再高又有什麽用,說不定沒有我你們還辦不成事呢!”
林塵低眉斂目,不輕不重的“嗯”了一聲,嘴角帶著淡淡的弧度。
瞟了眼他腰間的香囊,終於不再是那沉悶的草藥味,蘇漾突然輕哼一聲,“我都說給你換個味道,這個一點也不好聞!”
說完,她立馬轉身離開,只是嘴裡慢慢嘀咕著,“你喜歡就你喜歡吧,反正品味差的人就喜歡這些東西。”
望著那道纖細有致的背影,男子眼中似有什麽化開一般,久久未能收回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