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對著滿天星斗,面容俊美有如從銀河上走下來的天神。他板著臉,神情冷如刀鋒,沉黑的目中卻又似燃起了烈火。由於憤怒,他呼吸不穩,胸膛大幅度地起伏著,這使他整個人像是個一觸即發隨時準備爆炸的炮仗。
藍衫從沒見過他這樣生氣,她怕怕的,手拄著身下的毯子仰頭看他,眼神特別特別真誠,「那什麼,有話好好說呀……」
他冷冷地開口了,「我和吳文是親兄弟,同一個父親,同一個母親。」
「啊……啊?」藍衫驚得下巴差點掉下來,「可是你們——」
「沒有可是,」他打斷她,「無論你通過什麼樣的方式錯誤地推導我們的關係,那都是極其愚蠢的行為。」
藍衫覺得很震驚,震驚之後又很羞愧。她竟然一直在誤會一對兄弟為戀人,真的很失禮很不道德!沒說的了,趕緊道歉吧,「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那個,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對不起啊你別往心裡去。」
「不好意思,我特別往心裡去,」他說著,突然抬手指了指自己左胸膛心臟的位置,神態悲傷,「這裡,很難過。」
「對不起……」藍衫都快哭了。喬風說他難過的時候,她就特別特別不好受,就好像那地方也長著她一塊肉似的。
「道歉沒有用。我不會原諒你,我現在也不想看到你。請你立刻離開這裡。」
藍衫點點頭,現在兩人確實太尷尬了,還是各自先冷靜一下好。她起身走下屋頂,下去之後才發現自己還披著他的外套。她擔心他感冒,於是又爬上去,「喬風,我——」
喬風正背對著她坐在毯子上,聽到她的聲音,他頭也不回,冷冷地打斷她,「閉嘴,走開。」
「哦。」她看著他的身影,總覺得那背影不似平時挺拔,在黑夜中尤其顯得蕭瑟和落寞。
她只好下去了,走的時候心想,如果他冷了,完全可以把毯子裹在身上。
屋 頂上又余喬風一個人。他坐在毯子上,雙腿折起,手臂環膝,軀幹微微前傾,整個人幾乎蜷成一團,像是一條在寒夜裡被飢餓折磨的流浪犬。他仰著頭,獨自一人欣 賞這難得的夜景。星光爛漫,天河微傾,流星還在一顆一顆滑落,彷彿有一隻大手在天幕背後不緊不慢一根一根地劃著火柴。水庫被夜映成了湛藍色,倒盛著漫天星 光,一望無垠,水天一色。
一切景色都和夢裡的一樣。
只是人不一樣。
有些事情不能想,一想就心酸又心疼。喬風不願回憶藍衫。他只是自嘲地笑了笑,心想,總是說別人笨,其實他自己才是最笨的笨蛋。
與此同時,藍衫正在樓下一籌莫展。小油菜和吳文找不到了,不知道去了哪裡,打電話也沒人接。她很擔心,想出去找,但是黑燈瞎火的,萬一找不到人她再迷路了怎麼辦……
她又打了幾個電話,那邊總算接了,只不過一接起來就一陣怪叫,藍衫聽得頭皮發麻,「小油菜,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啊!」
藍衫快急死了,「到底怎麼回事?你們在哪裡?!」
這時,手機裡傳來吳文的聲音,「沒什麼,我們一會兒就回去。」
「一會兒是多大會兒?吳總你到底把她怎麼了?」
「你放心,她死不了。」
「喂?喂?」
他已經掛了電話。
藍衫焦急地在院子裡團團轉,她很擔心吳文把小油菜生吞活剝了,畢竟他的脾氣不像樓頂上那位那樣好。喬風剛才得知那個誤會之後,沒有直接把她從樓頂上扔下來,可見其大度。
想到這裡,藍衫仰頭,希望在下邊能看到喬風的影子,結果是沒有。
她莫名的有點惆悵。喬風估計會認為她是一個很噁心的人吧?唉……
好脾氣的人發起火來才是最可怕的,因為難哄。藍衫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哄喬風,重點是他以前根本就沒有真對她生過氣,導致她不具備這方面的經驗。
這時,外面有人說話,還隱隱有哭聲。啊,是小油菜!
藍衫趕緊跑到門口,正好看到小油菜和吳文一起走進院中。小油菜眼圈紅紅的,一手捂著臀部。
藍衫心頭火氣,「吳文,你把她怎麼了?!」
吳文「絲」地吸了一口氣,答道,「打了幾下而已,就她幹的那些傻事兒,值這頓打。」
吳文不愧是吳文,直覺一向很準,他總覺得這麼大個誤會很可能有小油菜這蛇精病從中瞎折騰,仔細一頓誘導和盤問,果不其然。他也是氣急了,就拉過來打了頓屁股。
小油菜捂著屁股低著頭。她哭倒不是因為疼,而是覺得屈辱。都二十八了還被人打屁股,對方還是個大老爺們!
看到藍衫,小油菜感覺有人給撐腰了,膽氣足了一些,她怒斥吳文,「你懂不懂男女有別啊!」
吳文嗤笑,「喲呵,不是你穿比基尼把我按在地上啃的時候了?我被你輕薄了我說過什麼沒有?做人怎麼一點肚量都沒有!」
小油菜說不過他,悲憤地別過臉去。
藍衫覺得某些事情不是她能攙和進去的,她告訴吳文喬風在樓頂上,然後把小油菜扶進房間,檢查了一下她的屁股。嗯,完好無損……
藍衫不知道這四個多小時小油菜和吳文經歷了什麼,好像不會只是打屁股那麼簡單……小油菜不說,她也就沒問。今天的事情太亂了,她也沒心情盤問別的。
夜已經深了,大家折騰一天簡直心力交瘁,藍衫和小油菜都睡過去了。藍衫睡得很不安穩,一閉上眼就好像看到喬風指著自己的心口對她說,他很難過。
睡了不知道多久,她聽到外面有車喇叭的聲音,就驚醒了。
她披衣走到院子裡,看到夜色下一個男人正站在院中,仰著頭往樓頂上看。她好奇地走過去,也跟著仰頭看。
男人發現了她,問道,「請問,喬風是不是在這上面?」
「應該是吧。」如果直到現在他都沒下來的話……藍衫歎了口氣。
男人點頭,「好,謝謝,」他掏出手機,想要打電話,想了想還是不要怠慢這位幫忙的美女,於是說道,「我叫謝風生。」
「我叫藍衫,你就是謝先生?我給你打過電話的。」
謝風生有些奇怪,「真的嗎?抱歉我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
「是,喬風給了我你的名片,後來我打電話想請你幫忙理財,你說五百萬以下的免談。」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他掩嘴,「咳,不好意思。」
「沒事,我理解,你趕緊叫他下來吧。」
謝風生便撥了個號碼,接通之後,他對著手機抱怨,「小祖宗,你能下來說話嗎?要不我隔空跟你喊話,把別人都吵起來?走啊走啊當然要走,我來不就是為了接你走的!行行行,立刻馬上走!什麼?藍衫?好好好我知道了。」
他掛了電話,藍衫好奇地問他,「喬風說我什麼了?」
「他說他不想看到你,希望你能迴避一下,那樣他才好離開。」
藍衫一陣鬱悶,只好回屋了。
她關掉屋子的燈,開著窗戶偷偷往院中看。她看到他頎長的身影出現,立在院中與謝風生交談了幾句,然後兩人就離開了。走之前,他回了一下頭,向她房間的方向望了望,像是看到了她。
藍衫趕緊放下窗簾。
她背過身去,突然一陣難過。兩個人好好的,怎麼就鬧成現在這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