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落從瑜伽館走出來時,接到了宋子誠的電話。她有點意外。
此時她剛練完瑜伽沖了澡,身體感覺舒暢無比,像是每個毛孔都在慵懶地呼吸。她的臉蛋透著淡淡的運動過後的薄紅,這是十分健康的氣色。
五官精緻、身材窈窕的姑娘站在樹蔭下打電話,這樣的存在感略強,許多走過路過的人都要忍不住看一眼。
蘇落接電話時神情帶著幾分緊張和雀躍,但是掛斷電話後,她的眉毛攏了起來。
如果前男友在工作日的下午三點半鍾給你打電話,以公事公辦的態度問你是否有時間坐下來聊一聊……那麼他的目的可以有很多,但絕不包括敘舊情。
心底的雀躍煙消雲散,她平靜下來,自嘲地笑了笑。男人都是一個德性,喜新厭舊,宋子誠現在有了新的獵物,怎麼可能還記得她呢。
兩人選了離蘇落比較近的一家咖啡廳,蘇落故意磨蹭著,估摸著宋子誠到了,她才過去。
宋子誠看到她走進來,娉娉婷婷的,眼角發紅,像是春雨過後留戀花枝卻不得不委地的薔薇花瓣。那神態,深情得恰到好處。
看著她坐在他面前,他搖頭一笑,說道,「我特別佩服你這一點。明明也沒那麼喜歡我,還一定要裝出一副念念不忘的模樣,但凡我像罈子那樣傻,早就乖乖地又被你降服了吧?你說你憑著這一招騙過多少男人?我很好奇,你有多少備胎?」
蘇落被這一番話氣得臉色發白,「你什麼意思?!」
「別生氣,其實我和你是一類人,但是我比你稍微有節操一點。」他沒解釋他到底哪裡更有節操。今天是來談判的,又不是吵架的。
服務生端上來一壺玫瑰花茶,宋子誠幫蘇落倒了一杯,放到她面前。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放下茶壺後說道,「我今天約你來是想問問你,你是不是在追喬風?」
蘇落冷道,「宋子誠,你是不是忘了,我和你已經分手了。我在追誰、誰在追我,這都和你無關。」
「嗯,是和我無關,」宋子誠點頭,「我也不想插手你的事情,但是如果你真的在追他,你就應該清楚,最近喬風跟藍衫走得有點近。」
蘇落突然笑了,呵呵呵的,因為故意笑得誇張,所以聲音顯得尖細,女鬼叫門一般。宋子誠聽得直皺眉頭,他特想一巴掌扇得她閉了嘴。
笑過之後,蘇落說道,「說來說去,還是為了藍衫。宋子誠,你不過如此。」
宋子誠神態輕鬆,「我怎麼樣不勞你操心,所以現在你知道我的目的了。」
「藍衫,藍衫,」蘇落喃喃念著這個名字,歎了口氣,「這個女人很厲害,我不如她。」
「別這樣說,她和你完全不是一路人,沒有可比性。。」
「那為什麼你們男人一個兩個的,都被藍衫哄得團團轉?」
「很簡單,」他向前傾身,用胳膊撐著潔白的桌面,看著她,一派真誠地說,「因為她不裝逼。」
蘇落又生氣了,「你什麼意思!」
宋子誠淡定答道,「我是意思是,我們可以合作,喬風歸你,藍衫歸我,你看怎麼樣?」
「你怎麼就那麼確定我想要追回喬風?」
「我在網上看過一段視頻,是你在你朋友婚禮上發生的事。」宋子誠說著,看到蘇落的面容變得扭曲,他很識趣地沒繼續說。這個女人,寧願被男人羞辱,也不願自己的外在形象有半絲破壞。
蘇落咬牙,說道,「我和喬風怎樣,不關你的事。你和藍衫怎樣,也不關我的事。我們以後井水不犯河水,再見!」
宋子誠倒也沒攔她,只是低頭淡淡說道,「喬風可能會接受一個劈過腿的女朋友,但絕對不會接受一個考試作弊的女朋友。」
蘇落渾身一震,低頭看他,「胡說八道什麼?!」
「尤其是,」他緩緩抬起頭,看著她,「一個在他的考試中作弊的,女朋友。」
「不可理喻!」蘇落這樣說著,卻終究是沒挪動腳步。
宋子誠知道這是她的妥協,他說道,「我的要求很簡單,你能幫到我最好,就算幫不到,也不要在自己成了好事之後來拆我的橋,或者說拆藍衫的橋。我知道這種事你幹得出來。」
蘇落冷冷一哼,抓起包轉身走了。
***
告別了謝風生之後,藍衫心情沮喪地往回趕。她真的很沮喪,比丟錢、丟手機,都要沮喪。她終於意識到,她在喬風的世界裡是笨到塵埃裡的那種存在。零分啊,零分!她連點卷面分都沒拿到!
心情不好,本打算直接回家的,走上樓時,她卻下意識地腳步一拐彎,停在喬風家門口。
想一想,她好像確實已經養成習慣了,沒事兒的時候就去找喬風玩兒。她挺佩服自己的,他明明是個書獃子,她在他家玩兒得還挺開心。
藍衫在喬風家門口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敲響了他的門。
喬風開門時,她看到他穿著純白色練功服,絲質的衣料光滑柔亮,對襟盤扣扣得一絲不苟,練功服很寬鬆,穿他身上平添了幾分飄逸之感,像是神秘的世外高人,或是天外飛仙。
藍衫摸了摸後腦勺,「你這是……Cosplay?」
「不是,我在練太極。嗯,你可以先跟薛定諤玩一會兒。」
藍衫沒找薛定諤,她跟著喬風去了他的活動房,看到薛定諤在自己的樂園裡睡大覺,她一把撈起它來,接著一屁股坐在薛定諤的小床墊上。
薛定諤睜開惺忪的睡眼,看到是藍衫,它又懶洋洋地睡過去了。
藍衫對喬風說,「你繼續,我想看看……我能看吧?」
喬風點了點頭。剛才他一套太極沒練完,被敲門聲打斷,現在只好從頭開始。
室內播放著舒緩的伴奏音樂,琴音叮咚如泉,間雜一二鳥鳴和潺潺水聲,閉上眼睛,使人彷彿置身在遠離喧囂的深林之間,看高山流水,聞松風萬壑。
喬風在這樣的樂聲之中開始了動作。起手,攬雀尾,龍回頭……
他的動作很慢,像是電影的慢鏡頭,每一個動作都調動起全身的關節和肌肉來配合,這使他整個人彷彿是一台精密的儀器,行動緩慢而精微,各部件之間協調配合,天衣無縫。
但他的行動又顯得那麼有力,出手雖慢,卻挾著力撥千鈞的氣勢。與此同時,有力卻不笨重,步伐挪動之間,輕盈又從容,像是一片乾淨的羽毛。
陽光從窗外透進來,在他週身鍍了一層神秘的光暈,這使整個人像是會發光一般。
藍衫捧著臉,迎著陽光看他,一臉的癡漢相。真好看,怎麼可以這樣好看呢……
琴聲還在繼續,不緊不慢的,喬風的動作卻開始有一絲絲的紊亂。
太極拳是一種修身養性的運動,剛柔相濟,靜中有動,練的時候一定要心平氣和,不能急躁,這是基本要求。然而現在他的心是平靜不下來了。
一切都和平常沒什麼兩樣,安靜的房間,舒緩的伴奏,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她。
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看,使他突然就亂了陣腳。他的精神不復集中,而是飄飄悠悠地到了她身上,然後在她身上集中了。
他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砰,砰,砰……
喬風突然一個一個收手式,停下來。他走過去把音樂關掉。
藍衫問道,「你練完啦?」
喬風的回答有些模糊,「不練了,」他怕她問為什麼,忙走出去,邊走邊問,「你今晚想吃什麼?」
藍衫看著他挺拔如松的背影,張口問道,「有吃了能長智商的東西嗎?」
「沒有,」他搖了搖頭,扭臉同情地看她一眼,「你現在補,太晚了。」
「哦。」藍衫身體一鬆,抱著肥貓縮在地上不動彈。
喬風看到她撅著嘴巴,秀眉耷拉著,像是一朵盛放的玫瑰花突然失水過多,花瓣萎靡下去。這樣的情形,正常人都能看出來她心情不佳。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看她,說道,「你心情不好?」
藍衫低著頭,輕輕扯薛定諤的小耳朵,它被折騰醒了,氣得用爪子拍她的手。她一邊躲著貓爪,一邊小聲道,「沒有啊。」
「撒謊,你明明心情不好。到底怎麼了?」
藍衫嘟囔著,「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笨呀?」
「是。」
「……」
她哭喪著臉,「你到底會不會安慰人呀!」說著推了他一下。
喬風穩如泰山,被推一下也不挪動分毫。他很少見到這樣的她,像是在外頭好勇鬥狠吃了敗仗的貓,暴躁又無助。他突然心軟了,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瓜,輕輕一牽嘴角,「乖。」
藍衫翻了個白眼,「乖你妹!」
喬風抿了抿嘴,試圖安慰她,「你雖然笨,但是你挺好的。」
「哼!」
「真的。」
「我哪裡好呀?」
他微微一笑,眸光溫柔,「你哪裡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