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裡的仙門大會一片寂靜,所有仙人都站了起來,在絮織身邊圍成了一個圈。芷嫣望著鏡子裡的絮織,眨巴了兩下眼睛,有點愣神:「這是東山主啊……」
她這一聲傳了過去,那方仙門人都開始竊竊私語,說來說去,無非多年不聞東山主這幾句話。
柳蘇若悄然退到了幾個仙門之後,方才同意她言語的四個仙門之一站出來個白鬍子老頭,我也識得他,是望星門的掌門名叫遲天明,號天機道人,在洛明軒被我打得永遠昏睡之前,這老道與他的關係可謂是十大仙門之最。
所以見他站在柳蘇若這一邊,我一點也不意外。
「路十七,我仙門大會,何容你來放肆!」
絮織是我撿回來的,打小沒有姓,我便給她冠了我的姓,現在她被人這樣連名帶姓的一叫,我忽然有一種自己的後輩在江湖上延續了我威名的感覺。
「誰管你們容不容!要害我門主就不行!」
絮織是個一言不合,就動手的脾氣,還是老方法照那天機道人的臉打,半分沒有尊老愛幼的道德觀念。
芷嫣睜大著眼睛,看著絮織對對方的術法躲也不躲,硬頭扛上,她滿嘴:「喔喔喔!」的驚歎,叫得比公雞打鳴跟更響亮。
絮織的招數還是我教她的那些,只是這些年不知在海外仙島吃了些什麼苦,動作更快,殺人要害也戳得更加精準。
她殺招之快,又絲毫不受術法控制,這鑽心修內練氣的天機道人吃了虧,接了兩招,被這蠻橫不講道理的攻擊摔進了後面人群裡,絮織縱身一躍,跳到高空落下,還是不捨不休,執著的想去揍他,而此時天機道人身邊皆是仙人,通通祭出了法器,各種術法刀劍往絮織身上砍去。
絮織不怕術法,卻還是要躲避刀劍暗器的。
芷嫣看得著急:「你們以多欺少!」
我卻沒多關注絮織,現在動手的出了天機道人這一個掌門,別家當家的都妥妥穩著的呢,小嘍囉翻不出個花來。我目光落在琴千弦身上,便在大家都在關注絮織的時候,倏爾一道人影在琴千弦面前一閃!拿著柳蘇若的雄劍沖琴千弦狠狠砍去。
琴千弦週身光華一動,他身形未有分毫偏差,可那雄劍卻堪堪停在了他的肩頭。
得見來人,琴千弦眉頭一皺。
是柳滄嶺。
「芷嫣。」我喚了芷嫣一身,讓她目光看向鏡子另一邊,然後她一怔,「滄嶺哥哥……」她手心一緊,握了拳頭,「柳蘇若!你混蛋!不要在操控滄嶺哥哥了!」
沒有得到任何人的回答,柳滄嶺只是將劍一抽,攻勢更加迅猛的砍向琴千弦。
琴千弦身邊的護衛欲動手,卻被琴千弦止住了動作。這便是在這時,只聽柳蘇若如蛇般怨毒的冷冷喚了一聲:「諸位仙友,還在等什麼?」
此話一落,另外三個仙門掌門倏爾動手,直衝琴千弦而去。竟是當場打算取了琴千弦的血了!
沈千錦大怒:「荒唐!」她拍案而起,可卻被攔在牢籠中無法動身,而先前未表態的兩個仙門,玄玉堂堂主起身回護琴千弦,而另一個掌門則坐著未動,看這模樣,卻是要保持中立?
玄玉堂主擋住對方一名掌門,而另外兩人則同柳滄嶺一起攻擊琴千弦。原來,這場救不救洛明軒的選擇,卻是五個贊同,三個抗拒,一個中立。
三人圍攻琴千弦,霎時場面打得一片混亂。
我在人群中沒看到柳蘇若的身影。我沉了眉目,令道:「絮織,去幫琴千弦。」可我話說出口了,才發現我的聲音並不能傳到他們耳朵裡。就在我沉默的這一片刻,芷嫣不需要我吩咐,逕直對那邊喊道:
「絮織!路招搖讓你去救琴千弦!」
此言一出,全場皆靜。所有人的動作似乎都頓了頓。旁邊的沈千錦也是錯愕的盯著芷嫣。
路招搖這三個字一出,即便在死了這麼多年之後,對他們來說也像是一個魔咒。
我很驕傲的仰起了下巴。
在角落裡與那天機道人和一堆小仙人打了一通的十七打人群中抬起頭來。她臉上已經沾了別人的血,看起來有幾分邪性,但目光依舊似小動物一樣單純無害。她望向這邊的鏡子,透過鏡子看見了芷嫣,而她並不能看見芷嫣背後的我。
「門主說救誰?」
「琴千弦,菩薩道。」
她甩了甩手,在別人身上擦掉自己手上的血:「門主說救,我就救。」
她一蹲身,如身手矯捷的猛獸蹦了一躍沖天,一蹦落到了琴千弦面前,琴千弦週身閃著薄光的結界對她而言並無任何用處,她殘留著些許血跡的手在琴千弦一襲白衣上推出了個血印,她轉頭看了琴千弦一眼:「你後退,我保護你。」
琴千弦那素來清冷的表情明顯一愣。
而正在這時,面前的柳滄嶺再次舉劍攻來,他看也沒看絮織一眼,逕直衝琴千弦的頸項而去。
絮織也毫不客氣,動作迅猛,一把揪住柳滄嶺的手腕,「卡」的一聲給他錯了骨,好不顧惜的照著他鼻樑便是一拳,打得柳滄嶺鼻血橫流。
高高在上久了的仙人們許是太久沒見到如此血腥的肉搏戰了,旁邊的幾位掌門與琴千弦眸帶三分錯愕。
也是,以前對付仙門人,我一般派袁桀去,而絮織多半處理內部紛爭。修魔的,大家都性格乖張,只服比他們更惡的人,絮織下手毫不留情,最是能震懾那些不乖的小妖精。
柳滄嶺被柳蘇若操控,卻是不知痛一般,再提劍要上,絮織明顯不開心了,屈指為爪,剛要下殺手,芷嫣一聲驚呼:「不……不行!」她眼珠子一轉,「你門主說不能殺這個人!」
我在後面毫不客氣的踹了一腳芷嫣的屁股:「假傳聖旨我砍你的頭!」
芷嫣抹了把汗,忍著情緒不回頭看我。
而那邊的絮織卻乖乖聽了話:「門主要求比以前多了。」她去了爪,化為掌,狠狠擊中柳滄嶺腦門,柳滄嶺兩眼一閉,直挺挺的往後面倒去,未死,卻已暈了過去。絮織搓了搓手,接著她剛才的話說,「不過我還是喜歡她。」
我一笑,正覺自己養了個好孩子,那方會議堂上倏爾從天而降十數個機關木頭人,其中一個木頭人落到絮織身邊,沒有情緒的說著:「你再這麼直白的說這種話,有人就要生氣了。」
聽起來,竟是有點像司馬容的調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