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方看著侄女,滿心的驕傲。
該叮囑的,還是要叮囑一聲。
“有自信是好事,不過,到考試的時候,不可大意。”程方溫聲道:“第三場考試的具體內容,除了杜提點之外,無人知曉。不過,我身在太醫院官署,總能窺出幾分。”
頓了頓,將聲音壓得低了一些:“今日,太醫院官署裡多了一些病患。想來,正是和明日的考試內容有關。”
程錦容何等聰慧靈透,頓時了然。
最後這一場,看來是和第一場考試的最後一題呼應相關。
程景宏也明白過來,低聲說道:“第一場考試的最後一題,我寫了四個病例。看來,明日要看診的病患,就該是四例病症中的一種了。”
程方咳嗽一聲:“這是你的猜測,我可什麽都沒說。”
程景宏:“……”
程錦容抿唇笑了起來。
能考進前二十的,要麽是經驗老道的一方名醫。要麽是杏林世家的傑出後輩。太醫院官署裡這麽多醫官,先打探消息的,絕不止一兩個。
不過,就算提前知道考試內容,也於事無補。
到時候,杜提點會親自主考。二十個大夫都要當著杜提點的面為病患看診。醫術高低,行家一看便知。
程景宏默默回想自己寫過的醫例,忍不住歎了口氣:“早知第三場會這麽考,當時少寫幾個醫例也好。”
他寫了四個醫例,考試的范圍便是四種病症。
像那種一口氣寫了十幾個醫例,怕是想哭的心都有。
這時候,程景宏頗為欽佩程錦容:“還是容堂妹有先見之明。第一場的最後一題,只寫了兩個病例。今晚只要潛心準備這兩種病症的診治方式便可。
”
程錦容眸光微閃,笑而不語。
不,她只要準備第一個醫例就行了。
……
前世,宣和帝宿疾發作病逝。
那時候,她已經到了邊關,化名容錦,和父親程望假稱叔侄。宣和帝駕崩後,杜提點被新帝砍了頭。杜家滿門皆被株連。宣和帝患的宿疾,也不再是秘密,很快傳了開來。
程望聽聞此事後,為杜提點惋惜不已。
“杜提點的針灸之術,堪稱出神入化。可惜,皇上的病症在體內,需破腹診治。杜提點醫術雖精湛,奈何不擅外科救治醫術。”
“換了是我,只要三個月,就能治好皇上的病症。再以湯藥調養,令皇上多活十年八年,絕無問題。”
說來也巧,當時有一個軍漢,患了同樣的病症。程望動手醫治時,她也在一旁。
她和程望重逢相聚的半年時間裡,程望將行醫二十年的心得毫無保留地都教給了她。程望死後,她就成了聞名邊關的神醫。
重生後,她要考太醫院,不是信口胡說,是有備而來。
此時離宣和帝離世還有三年。杜提點治不好宣和帝的病症,心裡不知如何焦慮著急。
她在第一場考試的最後一題,寫下的醫例,就是給杜提點看的。事實證明,這個魚餌放得恰到好處。
由不得杜提點不上鉤。
只要她能證明自己會治這等病症,無需她費力,自有杜提點為她掃清進宮的一切障礙。
……
五月初十,天氣晴朗。
太醫院外,今日排隊等候的大夫極少,只有十幾人。
程家兄妹一露面,眾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越過程景宏,直直落在程錦容的身上。
做了綠葉的程景宏,並無羞慚和不甘,只有驕傲和自豪。
程錦容在眾人的注目下,不疾不徐地邁步前行。尚未站定,身後忽地傳來熟悉的少年聲音:“容表妹!”
程錦容腳步略略一頓,轉身看了過去。
是裴璋。
裴璋顯然是從宮中當值回來,眼中有些血絲,俊美的臉孔滿是倦色。
四目對視的刹那,程錦容神色冷漠。
裴璋心中刺痛,竭力擠出如往日一般的溫和微笑:“容表妹,你連著兩場都考第一,今日第三場一定能考中。”
自從知道那樁被隱藏了十余年的秘密之後,裴璋心裡就如墜了千斤巨石,沉重之極。隔了多日,他才鼓起湧起來見程錦容。
眾目睽睽之下,程錦容沒有令他難堪,淡淡道了一聲謝,才去排隊。
裴璋站在原地,看著程錦容進了太醫院官署,才收回目光。他將喉間的苦澀盡數咽下,轉身騎馬離去。
短短的插曲,未能動搖程錦容分毫。
第三場,依舊是依次考試。病患們多是診脈開方,經驗老道的大夫,看診速度頗快。程錦容被排在了最後一個,也只等了一個多時辰。
小眼醫官拿著號牌過來了,語氣裡多了客氣和敬重:“程姑娘請隨我來。”
這是醫術高妙的大夫理應受到的敬重。
終於輪到她了。
程錦容微笑著應了,隨小眼醫官進了屋子。
這間屋子裡,有杜提點,還有另三名醫官。另外,還有一個年約四旬的男子。這個男子衣著陳舊,神色略顯驚惶,顯然只是普通百姓。
醫官們按著杜提點的命令,去京城各處醫館問詢,在三日之內,總算尋齊了二十個病患。最後這個病患,既要四旬左右的男子,又要病症和程錦容所寫過的病例相同,想找一個著實不是易事。幾乎讓一眾醫官跑斷了腿。
“小女子程錦容,見過提點大人,見過諸位大人。”程錦容上前行了一禮。
杜提點略一點頭:“程姑娘免禮平身。”
“這個男子,和你所寫過的病例病症相同。今日,你為他好好看診。我也要看看,你是否真的精通外科救治醫術。”
程錦容微笑著應了,走上前坐下。
望聞問切後,程錦容輕聲吩咐男子躺下,以右手按壓檢查男子腰腹。不知按到了何處,男子全身一震,痛呼不已。
程錦容看向杜提點:“這種病症我能治,麻煩提點大人按著我的要求安排好一間空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