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璋在刹那的茫然後,眼底湧過的卻是不敢置信的驚喜。
等著被賜死的永安侯夫人,也懵住了。
沒有毒酒,沒有白綾,也沒有砍頭。
宣和帝隻殺了永安侯一人,放過了裴家全族的性命……
“阿璋,”永安侯夫人全身哆嗦著,聲音不停顫抖:“阿璋,我沒有聽錯吧!皇上沒有滅裴家滿門,隻讓我們流放嶺南。是不是這樣!我到底有沒有聽錯!”
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是人?
裴家被全根拔起,流放嶺南永世不能回京,當然很慘。不過,再慘也好過全家被砍頭吧!
裴璋的情緒同樣激蕩,似有千言萬語湧動至嘴邊,卻一個字都沒說出口。良久,他才低低嗯了一聲。
自以為必死的永安侯夫人,所有強撐著的勇氣都沒了,整個人如爛泥一般倒在了地上,哭了起來。
這是死裡逃生的喜極而泣。
裴璋用力眨眨眼,將眼底的淚水逼了回去。恭敬地磕頭領旨:“皇恩浩蕩,裴家接旨。”
憑著永安侯做過的惡事,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的宣和帝沒滅了裴家滿門,只是抄家流放,用皇恩浩蕩四個字來形容絕不為過。
六皇子將手中聖旨給了裴璋。
裴璋再次磕頭謝恩。
六皇子無聲歎息,親手扶起了裴璋,低聲說道:“父皇下旨,今日裴家人就得離京。五百禦林軍,會一並隨行‘護送’。”
“裴校尉,你領著裴家人在嶺南安身過日子吧!”
裴璋在最初的激動震驚過後,很快恢復了冷靜自製,低聲應道:“是。殿下放心,裴家上下絕無怨懟之心,以後一定會安穩度日。”
這是裴璋在代表裴家許諾,裴皇后的真實身份從此將長埋地下,再無人會提起。
宣和帝隱忍未發,以欺君犯上的罪名殺了永安侯,卻放過了裴家全族人的性命。可見宣和帝根本不願這一樁陳年隱秘傳開。
聰明人不需要將話說透,彼此心知肚明便可。
六皇子點了點頭,不再多言,轉頭吩咐一聲,令人立刻封了永安侯府。
……
抄家流放,也就意味著永安侯府裡所有的東西都不能帶走。裴家人只能穿著身上的衣服走出去。很快,百余個禦林侍衛就奔向侯府內宅,將所有院門緊鎖,貼上封條。
這麽多雙眼睛看著,其中不乏宣和帝的耳目。六皇子不能心軟,也毫無徇私的念頭。
裴家有百余丫鬟小廝婆子,按著抄家流放的慣例,這些奴婢會成為官奴,重新發賣。也就是說,一個都帶不走。
這些豪門奴仆,平日裡仗著永安侯府的聲勢,一個個過著穿金戴銀的好日子。一朝淪落,哭喊聲震天。
永安侯夫人的大丫鬟白薇哭得最是淒慘,她跪在地上,不停衝永安侯夫人磕頭:“夫人帶上奴婢一起走吧!奴婢願隨夫人去嶺南。”
永安侯夫人一雙眼哭得紅腫不堪,被白薇這麽一跪,淚水又流了出來。
主仆兩個抱頭痛哭。淒慘的慟哭聲極有感染力,很快,裴家奴仆便齊齊跪在地上哭了起來。
裴玨雖是庶子,卻生於富貴長於安樂。生平最大的煩惱,莫過於“父親總想讓我這個庶子超越取代嫡出的大哥該怎麽辦”。他還沒從未婚妻暴斃身亡的噩耗中回過神來,更洶湧的巨浪襲卷而來。
父親死了!
裴家被抄家了!
他們將要踏上遙遙的流放之途,去往幾千裡之外的嶺南……
裴玨一直回不過神來,
總覺得自己是在做噩夢。噩夢醒了,漫天的烏雲也該散了才對。可他數次閉眼,每次睜開眼,還是眼前的景象,令人絕望。“大哥,”裴玨聲音裡一片迷茫:“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父親忽然就被處死?為什麽我們裴家要被抄家要流放嶺南?裴家到底做了什麽錯事?”
裴璋深深看了裴玨一眼:“什麽都別問。我們能撿回一條性命,已是萬幸了。”
裴玨:“……”
短短兩句話,猶如一盆冷水澆下來。裴玨從頭到腳,從心到身體,全都涼了個徹底。
他了解兄長裴璋。裴璋這麽說,那就足以說明,父親所犯的是十惡不赦的重罪。裴璋不肯明說,可見這樁秘密太過要緊。
背負沉痛的隱秘,絕不是什麽幸福。不知情的人,可以麻木地活下去。知道一切的,卻得終生背負著這份痛苦。
裴玨沒有再問,隻低聲道:“大哥,裴家族人過千。流放途中,定有許多瑣事。我一定聽大哥差遣。”
被流放的罪臣一族,以後日子艱難,可想而知。裴璋是永安侯嫡子,也是裴氏一族無可爭議的族長。將來,要擔負起保護族人領著族人艱難求生的重任。他要幫助大哥,一同領著族人求生。
裴璋抬眼,看著一臉堅毅的二弟,心中湧過一陣熱流。
他伸手拍了拍裴玨的肩膀,短短的說了一個字:“好!”
感謝的話不必說,他們是親兄弟。
裴玨眼眶發熱,他抬起手,手背用力地擦了擦眼角。
……
六皇子沒有久留,很快便回宮了。
賀祈自動請纓,代六皇子留了下來。
在裴家女眷和奴仆們的哭嚎聲中,內宅很快被封。緊接著,就是查封裴家所有的店鋪田莊等產業。
裴家所有的管事都被帶走仔細盤問。裴璋扶起哭了半日的永安侯夫人,在永安侯夫人耳邊低語數句。
永安侯夫人也認了命,用袖子擦了眼淚後,主動向負責抄查的內侍說出了裴家所有產業田莊地契存放之處。
永安侯的書房密室,也被打開了,裡面竟存放了數十萬兩銀票,還有數箱的金銀玉器。
當然,這些現在都不屬於裴家了。抄查之後,一半會被送入國庫,另一半,則會歸入內務府私庫。
賀祈目光一掃,叫了幾個東宮侍衛過來,低聲吩咐數句。
這幾個東宮侍衛略一點頭,很快領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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