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別哭了。耽擱了出城,是要被砍頭的。”
“大家夥兒都走得快些,別磨蹭也別哭喊了。”
“好死不如賴活著。被抄家流放,也比掉腦袋強多了。”
隊伍出城的速度總算快了一些。
賀祈叫來一個侍衛,低聲吩咐幾句。那個侍衛前去和城門官兵們寒暄說話,順便塞了一張銀票過去。
城門官收禮的手勢十分純熟,借著城門口的風燈一看,竟是一張百兩的銀票。
發了一筆橫財,城門官心情十分愉快,對著一眾城門兵士喊道:“這一列這麽多人,多是老弱婦孺,走得慢,大家也別催了。今晚城門多開一個時辰。”
一聲令下,刺耳的催促怒罵聲頓時停了。
裴璋不得不領這份情,他走到賀祈面前,拱手道謝:“多謝賀統領!”
天色將晚,傍晚的余暉灑落在裴璋憔悴又冷靜的臉孔上。
情敵即將遠離,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他的面前。賀祈坦然對自己承認,此刻他的心情頗為愉快。
出於對情敵的尊重,賀祈沒有將這份愉悅流露出來,略一拱手還禮:“舉手之勞,不必客氣。今日一別,山高水遠,以後怕是沒有相見之期了。裴公子一路珍重。”
裴璋深深看了賀祈一眼:“裴家落得這樣的結局,比我預料中的好的多了。請你代我轉告容表妹……”
說到這兒,忽然頓住了,黑眸中閃過竭力隱忍的痛楚。過了片刻才說了下去:“就說我盼著她這一生平安順遂,幸福圓滿。”
賀祈難得大度了一回:“好,你放心,我一定將這些話轉告阿容。”
裴璋看著賀祈:“你若辜負了容表妹,我便是隔著萬水千山,也會去找你算帳。”
賀祈瞥了裴璋一眼:“這就不勞你操心了,絕不會有那麽一天。”
事實證明,他們兩個永遠不可能互看順眼。
裴璋扯了扯嘴角,轉身就要離去。
就在此時,急促的馬蹄聲響起。
……
天都快黑了,城門即將關閉。這個時候,何來的駿馬疾馳?
賀祈和裴璋同時轉頭看了過去。就見四匹神駿的白馬拉著華麗寬敞的馬車而來。馬車上赫然有衛國公府的標記。
馬車很快停下,率先下來的是江堯,然後,是紅腫著一雙眼的裴繡。
哭了半日的裴繡,在看到裴璋後,熱淚奪眶而出,快步走上前,攥住裴璋的衣袖:“大哥!”
江堯頗有些緊張地一同上前,喊了一聲大舅兄,然後低聲勸慰哭泣不已的裴繡:“阿繡,你懷著身孕,可別哭得太厲害動了胎氣。”
裴繡在一個月前診出喜脈,如今孕期還沒滿三個月。
裴繡小毛病雖多,心地也不壞。自裴繡懷了身孕,衛國公世子夫人看兒媳就順眼多了。今日裴家遭了大難,衛國公世子夫人沒有瞞著裴繡,將此事如實相告。
裴繡哭了大半日,在江堯回府後,就和江堯一同趕來城門處,送裴氏族人一程。
“妹妹,你聽妹夫的話,別哭了。”裴璋聲音低沉沙啞:“裴家落到今天的地步,全是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能保住這條命,已是皇上格外開恩了。”
“以後,你和江堯好好過日子。別總鬧脾氣使性子。”
以後,再沒人能給你撐腰了。
阿繡,你要靠自己好好活下去。
裴繡淚如泉湧:“大哥,你們都走了,就剩我一個人了……”
沒了娘家,
就如沒了根的浮萍。裴繡懷了身孕後,比平日更愛鑽牛角尖,此時哭得不能自已。江堯看著十分心疼,不停低聲輕哄:“阿繡,你還有我。以後,我們還會有很多孩子。怎麽會是你一個人!”
裴繡抽抽噎噎地哭:“我就生這一個。”
江堯有些無奈地改口:“好好好,都聽你的。我們有一個孩子就夠了。”
裴繡繼續哭:“萬一再有身孕,難道我還能不生嗎?以後你天天睡書房。”
江堯:“……”
裴繡這股作勁,連裴璋都聽不下去了。他略略沉下臉:“阿繡,你別仗著江堯疼你胡亂使性子。”
裴繡最怕兄長,裴璋一動怒,她立刻閉了嘴,隻小聲啜泣個不停。
裴璋又道:“母親就在前面,我領著你去和母親道別。將眼淚都擦乾淨,母親哭了一天,你別惹她再落淚,免得哭壞了眼睛。”
裴繡紅著眼應下,用袖子擦乾淨眼淚。
……
“母親!”
“阿繡!你怎麽來了!”
永安侯夫人和裴繡見了面,各自悲從中來,抱頭痛哭起來。
兩人的哭聲極具感染力。裴氏的老弱女眷們,原本已經停了哭泣,很快隨著一同哭了起來。城門處哭聲震天。
裴璋抽了抽嘴角,轉頭對江堯說道:“我們這一走,以後再不能回京城。從今日起,我就將妹妹托付給你了。”
“妹妹性子驕縱些,不過,心地不壞。如果日後她做了什麽不對的事,請你多多容忍擔待。”
說完,衝江堯拱手抱拳行禮。
江堯萬萬沒料到裴璋會來這麽一出,手忙腳亂地扶起裴璋:“大舅兄,快快請起。我和阿繡是夫妻,照顧她是理所應當。你放心,我會好好待她,不會讓她受委屈。”
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其實,她不欺負我,我已經謝天謝地了。”
裴璋:“……”
時機不合宜,不然,賀祈非笑裴璋一回不可。
天漸漸黑了,時間無多,裴家人不能再耽擱了。收了銀子的城門官不好意思使勁催促,只派了一個士兵來:“裴公子,已經延遲了一個時辰,不能再遲了。”
裴璋點點頭,狠下心腸,讓江堯帶著裴繡回去。
裴繡哭得撕心裂肺,幾乎昏過去。
江堯將裴繡摟進懷中,不停輕聲安撫。
裴璋最後一個出了城門,走出城門的刹那,他回頭看了一眼,目中閃過留念不舍和濃烈的痛楚。
很快,裴璋轉過頭,邁步遠去。
s
天才一秒記住本站地址:。手機版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