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沉鬱悲傷的情緒,極有感染力。很快,陳皮也紅了眼圈,低聲哭道:“公子,不知怎麽回事,奴才也難受得很。”
程景宏咽下喉嚨間歎息,低聲對陳皮說道:“要等永安侯夫人下葬了,才會動身。我估摸著,今日是不會啟程了,會在此處耽擱一日。”
裴家人一路奔波趕路,也都快撐不住了。借著永安侯夫人下葬一事,緩上一日,稍事休息也好。
李統領也想到了此處,下令禦林軍侍衛修整一日。
裴璋裴玨和另外幾個裴家兒郎一同抬著棺木去了密林深處,花了半日時間,將棺木埋進土中,立了墳頭。
裴氏族人都去墳前跪拜哭泣。
蘇木領了一些親兵,去買了幾匹白布來。裴氏族人的女眷們,趕著做了幾身喪服。裴璋裴玨都穿了喪服,至於其余的裴氏族人,便各自在胳膊上裹了一圈白布,以示哀禮。
這樣的喪事,堪稱簡陋。不過,對戴罪流放的人來說,能如此下葬已經十分難得。
裴璋跪在墳前,巨大的痛苦和悲傷似都凝結成了實質,充實了他的胸膛。
母親,你安心走吧!
答應你的事,我一定會做到。
……
裴璋在墳前跪了一個下午。直至天黑時,體力不支近乎昏迷,才被裴玨等人扶回驛館休息。
裴玨哭了一天,眼睛紅腫一片,聲音粗啞:“大哥,你跪了半天。現在也該好生休息一晚。明天早起還得繼續趕路。”
裴璋嗯了一聲。
裴玨又去端了些飯菜來。
裴璋根本吃不下,在裴玨的催促下,勉強吃了幾口。
躺到床榻上,裴璋隻覺全身疲倦,閉上眼,不知不覺地睡去。可在睡夢中,他也不安穩。他行走在一片黑暗中,茫然地向前邁步。每踏出一步,腳心都鑽心地疼。
他低頭看,才看見腳下都是荊棘。
不知什麽絆倒了他,他狼狽地倒了下來。頭被荊棘的利刺扎破,不知流了多少鮮血,疼痛至極。
耳邊響起模糊的聲音:“大哥,大哥。你的頭怎麽這麽燙!”
“程醫官,大哥這是怎麽了?”
“裴公子心思鬱積,又有喪母之痛。一時撐不住,發了高燒。我這就開藥方,令人熬湯藥來。”
“大哥不會有事吧!”
“二公子放心,裴公子身體底子極好,這點小病,沒什麽大礙。”
然後,裴玨這個傻瓜又哭了,在他耳邊不停絮叨:“大哥,你可得快點好起來。母親走了,你這一病,我已經六神無主,慌了手腳。”
他當然要好起來。
他肩負重擔,要領著裴氏族人去嶺南安頓扎根求生。他怎麽能倒下。ァ新ヤ~⑧~1~中文網ωωω.χ~⒏~1zщ.còм
苦澀的湯藥一點點喂進他的口中,他無力睜眼,努力將湯藥吞咽下去。然後,再次昏睡過去。
這一睡,不知睡了多久。等他勉強睜眼醒來,才發現自己躺在木板車上。
此時已近傍晚,天氣沒那麽燥熱了。一絲絲涼風吹來。
裴璋眼睛有些乾澀,頭腦卻不再昏沉。
守在他身邊的裴玨驚喜不已:“大哥,你總算醒了!你昨夜就發了高燒,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現在感覺怎麽樣?”
程景宏也以目光表示關切。
裴璋想了想,才張口:“我餓了。”
短短三個字,聽得裴玨咧嘴笑了起來。程景宏眼中也有了笑意。知道餓是好事,等填飽了肚子,也就好了。
趕路途中,只有乾糧和冷水。
程景宏為了熬藥方便,在一個月前買了兩隻炭火小爐。此時正好派上用場了。
一個小爐上烘烤饅頭片,另一個小爐上熬些好克化的米粥。陳皮又將私藏的牛肉干貢獻出來,夾在饅頭片裡,聞著香噴噴,吃在口中也格外有滋味。
裴璋一連吃了三個饅頭外加一袋牛肉干,再喝兩碗熱粥。胃裡飽飽的,體力和元氣也慢慢回來了。
裴玨看他吃的香甜,不由得笑了起來:“看大哥吃,我也餓了。”
陳皮咽了一口口水:“其實,奴才也有些餓了。”
裴璋:“……”
程景宏啞然失笑:“熬了一鍋熱粥,饅頭也烤了許多。我們一同吃便是。”
烤饅頭的香氣,將李統領也引了過來。於是,幾人圍在小爐邊,一同喝粥吃烤饅頭夾牛肉干。
裴璋暫時不宜走動,他坐在木板車上,看著這熱鬧又和諧的一幕,不知何時,嘴角微微揚了起來。
母親離世給他帶來的痛苦,並未消失。不過,他已能振作起來。
生活中有磨難有痛苦,有生離有死別,卻也有未來和希望。天才一秒記住噺バ壹中文m.x/8/1/z/w.c/o/m/
……
裴玨填飽了肚子,就來了裴璋身邊。
裴璋低聲對裴玨說道:“二弟。我睡了近一天, 族人們心中定然驚慌不安。你現在去告訴大家,就說我的病已經好了。讓大家不要擔心。”
永安侯夫人的死,已經令族人悲痛彷徨。他這一病,更是雪上加霜。得先讓族人們心思安定下來。
裴玨明白裴璋的意思,點點頭應下。
裴玨先去找了幾個裴家兒郎,然後令眾人一家一家去傳話。裴璋病愈的消息,果然令裴氏族人們高興起來,一掃兩日來的悲傷哀戚。
李統領又令早些扎營休息,眾人生火做飯,忙碌中響起了久違的笑聲。
裴玨扶著裴璋進了驛館。
驛館裡的屋子大同小異,堪稱簡陋。不過,這兩個多月來,裴璋和裴玨都已經習慣了。
裴玨將裴璋扶到床榻邊,笑著說道:“大哥身體好多了。不過,還是得好好歇幾日。程醫官說了,你前段時日太過疲累,精神又一直緊繃,傷了身體元氣。多休息幾天,將身體調養好。”
裴璋嗯了一聲,在床榻上躺了下來。
裴玨又去找了一張草席鋪在地上,然後睡在了席子上:“天熱得很,我睡在地上更涼快。今晚,我就和大哥同睡一屋。”
其實,裴玨是放心不下裴璋。他在這兒打地鋪,夜裡也能隨時照應著裴璋。
裴璋心頭一暖,沒有推卻這份心意:“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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