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慌了,但是他知道這個時候絕對不能緊張,他把身上的氧氣瓶解開,踢了開去,然後接上了解連環的那隻,繼續去尋找入口。
其實此時,事情已經十分的糟糕了,三叔用手電往四周照的時候,就發現四周全部一片幽深的黑暗,他連來時候的方向都搞不清楚了。
看來自己想得太天真了,三叔暗罵了一聲,一股比困死在古墓裡的恐懼還要劇烈的心跳開始出現。那就是他意識到,自己可能死定了。
不過這一次極度的恐懼之後,三叔反而平靜了下來,心說自己還有十分鍾的時間,希望也許就在這十分鍾裡,如果找不到,也好,不過是早死完死的問題。
他憑借著直覺,再次開始搜索,很快,解連環的氧氣瓶也空了,他將氣囊解開,開始吸氣囊裡的空氣。然而,四周還是一片漆黑,這種感覺讓人非常的無奈,特別是你想一個東西,卻怎麽找也找不到的時候,三叔開始絕望起來。就在這時,禍不單行,忽然,解連環的手電閃了閃,竟然熄滅了,一下子四周竟然一片漆黑。
三叔一看,心說看來上天要我死,我也沒有辦法了。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看到,自己前方的黑暗裡,出現了綠色的光點。
哎呀,是舞樂古屍!三叔打開腰間的探燈,朝那裡照去,果然看到是那群古屍又漂了回來,而且離他非常近,只有五六米。
三叔心裡出現一絲希望,心說對了,這群古屍的運行軌跡經過那個入口,跟著這些屍體,就能找到那個入口了。
於是他遊了過去,遊入了那群古屍之內,跟著它們前進。
一靠近他就發現,古屍好像是在跟著一股水流走,他也衝入這股水流,開始自動往前漂去。同時用探燈照上面的情況。
然而,讓他焦慮萬分的是,這屍體漂得極慢,很快,他幾乎把第一個氣囊全部吸光,還是沒有找到那個入口。
三叔對我說,當時他的狀態已經快瘋了,但是毫無辦法,只能繼續跟著,他只有寄希望於奇跡了。或者說,他當時的心裡根本已經沒有心情來害怕,也無法去想氧氣的事情了,只希望自己能立即看到那個入口。
不過,等他終於看到了那個入口出現在頭頂的時候,第二個氣囊也幾乎空了,兩個水囊裡的空氣,最多能撐兩分鍾,這要是進入就等於自殺,如果順著水流下去,倒是還有希望能回那個墓室。
三叔看著入口,又看了看下面的黑暗,當時就作出一個決定,他怎麽樣也要搏一下,下去,只不過是死得晚一點,兩分鍾,雖然不可能,但是也要去試,他不想等死。
他深吸了一口空氣,就往上遊去,可是遊出水流的一刹那,因為外面水速度慢,他被卷了一個跟頭,一下就撞到了一具古屍的身上。
這水流的力量是相當大的,三叔控制不住姿勢,忙抱住了那具古屍,用力穩定身體。
這時候,他忽然靈光一閃,看到那古屍的嘴巴裡,竟然有氣體噴出來。嗯?他愣了一下,一按那古屍,立即發現,這不是真人,而是一個用竹子之類的東西編的,外面糊了石膠和泥漿油的人俑,而且,很明顯是空心的,裡面有空氣!
不會吧,三叔想著,立即拔出匕首,一刀捅了進去,馬上氣泡就從破口噴了出來。
三叔像吸血一樣撲上去,吸裡面的空氣,隻吸了一口,他就知道有門了,雖然裡面的空氣極度的難聞,但不是毒氣,能呼吸。
想著,他扯起兩具古屍,就推離了那道水流,進到了入口之內。
說起來匪夷所思誰也不相信,然而三叔真的就這樣成功地撿了一條命回來。
他回到了船上,當時天已經白了,太陽快升起來了。他一回到船上,將器具放好,就看到了第三具濕的裝備放在角落裡,這下子他馬上就確認了,要置他於死地的人,肯定就是在考古隊裡的。
然而他回到臥艙,發現所有人都睡得死死的,一個一個看了一遍,他根本就無法看出哪個人有異樣。
如果是在平時,他肯定一個一個綁起來問了,現在礙於文錦的面子,他不可能這麽乾,隻得忍了下來,也佯裝睡覺。一直到兩個小時後天亮,才佯裝發現解連環不見了,於是他們便開始尋找。他本想引他們發現那個礁洞,沒想到的是,卻在那附近找到了解連環溺斃的屍體。
三叔對我道:“我不知道他是怎麽出來的,看當時的情況,有可能是他醒了之後,發現氧氣瓶不在,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在恐慌下強行出來然後溺死的。我實在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那麽蠢,不過現在想想,說起來也算是我害了他的性命。”
我聽了長歎一聲,對三叔說:“你上來的時候,應該馬上下去救他的,那樣就不會出這種事情了,你竟然還能睡覺。”
三叔點頭,也歎氣道:“當時我是感覺馬上下去救人太危險了,我不知道是船上哪個人想要我的命,再進去恐怕還是會著了別人道兒,反正他們醒來之後,馬上就會發現解連環不在,肯定會去找。我已經將來時候的充氣艇留在當時的礁石處,只要到時候將他們引到那裡去,然後趁亂進洞,來去最多也只要半個小時,否則我一個人帶著兩套器具連夜出海,不僅會給人懷疑,而且救出解連環之後,事情也不好交代。”三叔搖頭,“現在你知道為什麽這事情我不想提了吧,這是你三叔我最後悔的事情。”
說起這個,我想起了那血書,這下就清楚了為什麽解連環會認為是三叔害了他,媽的後腦挨了偷襲,解連環肯定不知道是誰乾的,他不可能想到古墓裡還有第三個人跟了進來,那醒來之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三叔了,然後一看自己的潛水設備沒了,那還不以為是三叔要殺他。
千古奇冤,我一下就想到了金庸小說那些解也解不開的誤會,還以為是文學誇張,沒想到竟然真的會發生。
最後解連環從哪裡拿到的蛇眉銅魚,屍體又怎麽出現在礁石下,已經無從考證。想必他在絕望之中,找到了什麽出路,但是水下古墓,就算能出來,也逃不過那一段海水,解連環終究沒有逃過他的宿命。
解連環誤會這事情還是不要對三叔講的好,免得他聽了之後不舒服,我心裡暗自打算。
三叔接著道:“接下來的事情,我在濟南已經和你說過了,當然,當時我並不想讓你知道解連環的死和我有關,所以我和文錦他們第二次進海底墓穴,後面的事情,我沒有說。其實我當時進去,確實是裝睡,因為我怕他們會到達那間墓室,我不知道解連環會留些什麽在裡面,所以想在他們到達之前,去看看。另外,我知道下來之後,那個攻擊我的人肯定會露出馬腳,我想靠這個把他找出來,給解連環報仇。”
此時,我就想起了悶油瓶和我說過的事情了,一想之下,似乎提出探索古墓的,是悶油瓶自己,心裡豁然,問三叔道:“那你有沒有看出來到底是誰,是不是就是那個張起靈?”
他的身手、他的背景都十分的神秘,如果是他的話,事情也比較好解釋。
三叔就皺起了眉頭:“他們出去之後,我跟在他們後面,此人確實相當可疑,但是,卻有更加可疑之人。總之,看到後來,我也弄不清楚了,我是看誰都可疑,不過我個人認為,以那小哥的身手,我這點三腳貓的功夫,恐怕當時就直接給打死了,不太可能是他。”
我也意識到了,於是點頭,悶油瓶平時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睡不醒的樣子,他要發起狠來,就是直接去擰別人的脖子,那說起來是最快的殺人方法,三叔肯定不是他的對手。於是又問:“那接下來呢?”
“接下來……那小哥兒帶著那幫人出去之後,我就偷偷跟在後面。這古墓之內,他們進入到那個水池的墓室之後,我當時並不知道那水池底下還有通道,我以為他們兜了一圈兒之後會出來,就待在甬道的黑暗中,等了一會兒,他們竟然沒出來,我心中一動,怕他們遇到了危險,就跟了進去。後面的事情,那小哥應該和你說過了,我只是跟在後面,他說的應該比我更清楚一點。”
我這時候就想起了一個細節,問道:“那他說你裝娘兒們照鏡子來引導他們過奇門遁甲,也是真的?”
三叔“嗯”了一聲:“什麽娘兒們?”
我把悶油瓶當時說的情況,重新說了一遍,三叔頓時睜大了眼睛,“有這種事情?”
我咧嘴,心說別說你不知道。然而三叔卻真的倒吸了一口冷氣,站了起來來回踱了幾步:“他真的這麽說?”
“當時的環境決定我肯定不會聽錯。”
三叔眯起眼睛,讓我詳細地再說一遍,我就努力回憶悶油瓶和我說的事情,仔細地說了一遍。
三叔聽完,摸著下巴,連連搖頭:“不對不對!他騙人!”
“騙人?”
“我在石階上,霧氣太濃,當時的情況並沒有看到,我可以用文錦保證我絕對沒有下到下面去,也壓根不知道這裡面有什麽機關。那小哥一面之詞,不能就這麽信他。”
我皺起眉頭:“但是他當時的情況,我不認為他有必要騙我們啊。他甚至可以不和我們提這事情,我們也拿他沒辦法。”
三叔拍著腦袋,想了想,就道:“說得也是,那如果假設他說的是真的,也有問題,你看這小子說的:‘我’蹲在那裡,他看的只是‘我’的背影,他們所有的判斷完全是靠那個背影,整個過程中,除了那個霍玲有可能看到了‘我’的臉,其他人完全就只是憑借一件潛水服就判斷了那是我……”
我“哎呀”了一聲,心裡回憶當時的話,發現的確如此,“這麽說,這個引他們通過暗陣的人,不是你,是另一個和你背影甚至相貌都有點類似的人?”
三叔點了點頭,臉色變得非常嚴肅:“如果那小哥說的是真話,絕對是這樣。而且,你沒發現嗎?那小哥沒有看到我的臉,他本來是有機會看到的,為什麽沒有看到?”
我回憶了一下悶油瓶說的情節,一下就一個激靈:“霍玲,他給霍玲攔了一下!”
三叔點頭道:“對,就是這個細節,我一直不知道這些,真沒想到,竟然在那極短的幾分鍾裡,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我感覺到頭疼起來,確實,當時的情況如此混亂,能見度也極其低,悶油瓶的確有可能會看錯。而且,這樣看的話,那個人是三叔的這個結論,自始至終都是霍玲提出來的,只有她一個人看到過那人的臉啊,如果她和那個人是同黨的話,這就可能是一個巧妙的騙局。那悶油瓶和其他人可能都錯怪三叔了。
我一下又想到悶油瓶當時說過,“如果這個真的是你三叔”這句話,他是否也是在懷疑,那個人不是三叔?
不過一想又不對,悶油瓶看到三叔,不僅只有這一次,在他昏迷前也看到過三叔,而且看到了三叔的臉。這靠背影是騙不過去的了。這又怎麽解釋呢?
我把這個問題提了出來,三叔就歎氣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也許是那小哥在意識彌留之際看錯了。你想,他一路進來都是以為在追我,那個時候迷迷糊糊的,可能出現了幻覺也不一定。”
我搖頭,對他說:“這太牽強了,小哥那樣的人,不太可能會朦朦朧朧看錯吧。”
三叔正色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他肯定是在說謊了,因為我沒有騙你。”
聽到這句話,我心中就長歎,我最害怕的事情來了。一直以來,聽到三叔和悶油瓶經歷重疊的部分我就非常緊張,怕出現那種牛頭不對馬嘴的事情,那樣就說明他們兩個中肯定有一個在說謊。
不過一路聽過來,我卻發現兩個人的話大體能對上,我已經有點安心,心想就算不是百分百的真相,也應該是靠近事實了。可是,這事情一路下來,眼看就要通了,卻在最後遇到了這麽一個卡,真是讓人難受,而且這個卡非常的關鍵,如果三叔不在裡面的話,那迷倒他們就另有他人,三叔就完全清白了;如果三叔在裡面的話,那就完全相反,三叔就是心懷叵測的大奸角。就這麽一點,就代表著完全兩種結果。
兩人之中,我還是比較相信悶油瓶,因為他是在完全沒有必要和我們說的情況下敘述的,他騙不騙我們對他一點意義也沒有。不過,三叔這次的敘述,和以往都不同,非常的清晰,而且找不到破綻,如果他是騙人,是沒法把謊話編到這種程度,我感覺他這次也不太可能會騙我。而且,只剩這麽一點矛盾了,他如要騙我,可以輕松地瞞過去,不需要說出和悶油瓶相反的事實啊,他可以說自己跟進去了,然後也暈了,醒來的時候他們都不在了,這我也根本找不出破綻來。
這似乎是一個羅生門,完全沒法解開其中的奧妙。似乎兩個人說的都是真的。
想到這裡,我突然有了一個奇怪的念頭,表面證據優先,那麽既然我認為三叔沒有騙我,悶油瓶子也沒有騙我,會不會有這麽一種情況,他們兩個說的事情都能成立呢?
這是有點胖子的思維方式,簡單明了,把事情分成三條,確定了前兩條,那最後一條再不可能,也只有成立。
我把我的想法說了,三叔也正在思考,一想就搖頭,道:“怎麽可能?如果要這兩種說法都成立,那當時的墓裡,必須要有兩個我才行。”
“兩個三叔?”我心中琢磨,心說這好像絕對不可能,三叔又沒有孿生兄弟,也不會分身,這個假設沒有邏輯性。但是,如果要按照胖子的思維考慮的話,就不需要考慮邏輯性,而是要把所有可能的都列出來,枚舉法。
我拿出一張紙,就開始寫可能性,然而想了想,卻發現,在他們兩個都沒有說謊的前提下,只有一個結果,就是三叔是在奇門遁甲陣的外面,而悶油瓶在裡面看到的,是一個和三叔相貌相似的人。
那麽問題其實不是如何產生兩個三叔,而是這個相貌相似的人,是從哪裡來的?用枚舉,也就是幾個,一個是這個人是從海上來的陌生人,一個是這個人一直藏在古墓裡,這兩個就很勉強了,那麽有可能的就是,這個人應該是那十個人中的一個。
這倒有根據,回憶悶油瓶的敘述就可以發現,在當時他們發現三叔的兩個情況都很奇特,完全有可能是他們一起下海底中的某個人乾的。
可是從來沒有聽三叔提過隊伍中有人和他很像,現在再談論這個話題,如果有的話,怎麽樣他也應該想到了,而且照片我也看過,不過那照片這麽模糊,看上去每個人都差不多不好作數。
那麽,會不會是易容呢?我想起那小哥的手段,然而一想,就知道不可能,一次易容要三到四天的準備,五到六個小時的化妝,當時這種情況,他怎麽可能來得及。
想到這裡又到了死胡同,我不由沮喪,長歎了口氣。
三叔看我的表情變化,就問我在琢磨什麽,我把自己的推論過程說了一遍。三叔聽了就笑,說我怎麽學那胖子的思維,那胖子腦子是歪的。
可是才笑了幾聲,他好像就想到了什麽,臉色一變,然後吸了一口冷氣道:“哎,也不是,他娘的,難道這事情是這樣的?”
我忙問他:“怎麽了?”。
三叔臉色蒼白道:“你別說,這胖子有兩下子,給你這麽一分析,我好像明白這事情是怎麽回事了,但……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這事情就非常的不對勁了,甚至有點詭異了。”
我忙讓他快說,三叔就道:“你說那古墓之中還有一個人,和我長得相似,很有道理,但是我感覺這個人也不需要太過相似,你想那小哥中毒了,必然神志不清,而且昏迷前就這麽幾秒,只要有幾分相似,就可以看錯了。”
我點頭:“對,可是,你們那隊伍中,會有這種人嗎?要是有這種人,你可能早就注意到了吧,畢竟世界上有兩個人相似是很奇特的事情。”
三叔的表情很古怪,他吸了口氣,搖頭道:“你想錯了,其實世界上有一種情況下,有兩個人相似是不奇怪的,而當年的考古隊裡,確實就有這麽一個人,和我有七分的相似,但是,所有人都不覺得奇怪。”
我“啊”了一聲,心說不會吧,忙問道:“是誰?”
三叔瞪著我回答道:“當然就是解連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