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格格斜靠著榻上的迎枕,一身竹青色的薄棉衣,蓋著被子,額頭上一條同色的抹額,臉色倒是紅潤,不過也看得出精神頭差了些,有些萎靡。
只是她也算是堅強之人,比較穩得住,驟然失去孩子,明知被人算計,也沒有太過失態。
「給耿格格請安,格格身子好些了沒?」葉棗福身。
「妹妹坐吧,我這樣子,也沒迎你一下。」耿格格伸手忙道。
葉棗起身,想了想,挨著她坐在榻上:「萬事沒有身子要緊,小月子也是一樣,千萬先養好了身子再說。」
「聽妹妹的,不過,妹妹年紀還小呢,這就懂得月子了?」耿格格笑著揶揄了一聲。
葉棗不好意思的笑:「聽我閣子裡的婆子說的,我哪裡懂得。」
「聽我一句話,你年紀小,身子弱,別急著有孕。如今……府裡不是安穩的,你沒孩子是好事。」耿格格也算是與葉棗說了一句貼心的話了。
葉棗點頭,拉住她的手:「姐姐真心為我,我都聽得進去。」
「你來看我,我很高興,不過我想著妹妹還有事與我說?」耿格格道。
「如今說來,竟是遲了,那一日一早來,是因為在我閣子外頭發現了那個荷包……一琢磨,府裡雖然還有個有孕的,但是這東西只怕是……針對格格來的。可惜……」葉棗搖頭。
「怪不得你,就算你說了也晚了。那之前,高氏已經連續來了半個月。她也是個狠的,每日裡自己貼身帶著那東西,就算是叫我滑胎了,她自己,難不成沒有受害?」耿格格冷笑。
「受害是受害,總是比格格少些。只是……高格格是個蠢貨,她背了名頭,實則我們還是不安全。」葉棗似是而非的提了一句。
「妹妹看清楚,比什麼都好。不過,高氏也不冤枉。」耿格格捏了一下葉棗的手道。
葉棗會意,就不說了,雖然耿氏的手段,奴才們肯定是都馴服了,但是,畢竟隔牆有耳的。
等葉棗走後,耿格格躺會去,心裡琢磨日後的路。
府裡如今形勢明瞭,倒是要趕緊養好身子,準備復出了。
回錦玉閣的路上,葉棗輕聲問:「你說,小產了,難過麼?」
「啊……姑娘,這話說了,肯定難過啊,那可是個孩子沒有了呢。」琥珀愣了一下。
葉棗嗯了一聲,心說琥珀到底是跟她時間不長,不及阿圓的心思。
回去之後,葉棗又把這個問題拋給了阿圓和阿玲。
「姑娘的意思是……耿格格不難過啊?」阿玲道。
「她難過的是被人算計了,而不是……沒了孩子。」葉棗皺眉。
是她低估了古人。
尤其是古代的女人。
沒錯,她們是個弱勢群體,別男人養在後院裡,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可是,她們同樣有冷硬的心!
每一個古代女子最初的教育,不是如何與自己的丈夫琴瑟和鳴,而是如何管理後院,如何教育女兒,如何寬和大度。
嫉妒是錯的,撒嬌是錯的,那是被看做難登大雅之堂,只配為妾的做法。
嫡妻的修養,是不嫉妒,寬容,賢良淑德。
而進入皇子後院的女子,大多都是受過娘家正經教育的,她們同時有這些品質。
想要恩寵的結果是,想要孩子,有了孩子,尤其是兒子,她們就能在後院站住腳。
對比而言,男人的恩寵反倒是成了過程而已。
所以,耿格格更恨被算計,被算計的失去了日後有可能的保障,而不是難過那個孩子本身……
甚至於,這年代的女子,她們想要的好名聲是賢惠,寬和,大度,善待庶子庶女,恭敬嫡妻嫡子……
而鮮少有人追求夫妻恩愛,琴瑟和鳴的。
那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葉棗深吸一口氣:「也許,我真是只配做個妾呢。」
「姑娘……」阿圓叫了一聲,也不知如何安慰。
葉棗沒有解釋,她只是往外頭看去。
九月半,外頭也不好看了,花園裡,一派蕭瑟,即便太監們費勁的打掃收拾,也很難叫花園更美。
葉棗想著,她是不愛四爺的。
也想再未來,生下一個孩子,最好是兒子,還最好,能奪走這大清的江山,成為皇帝……
甚至於,她也欺騙四爺,只為恩寵,可是,她這一生只怕也不會和真的古代女子一般過日子吧?
「姑娘,您別傷心了……雖然是妾室,可是主子爺對您是極好的。」阿玲輕聲道。
她以為葉棗是因此難過呢。
「瞎琢磨什麼呢,我有我自己的過法,過的開心就是了。我只是感慨了一下,耿格格,也是個心硬的主。」葉棗捏阿玲的臉頰。
「那奴才就安心了,怕姑娘不高興了呢。」阿玲笑道。
「可沒什麼不高興的,給姑娘拿好吃的去,姑娘一定喜歡吃。」阿圓笑瞇瞇的道。
不多時,就拿來一個盒子,打開,是用紙包著的糖。
「呀,牛軋糖?這是今年的新花生吧?真好吃。」葉棗吃了一顆,就高興了。
「就知道姑娘喜歡吃,膳房做了不少呢,預備著過頒金節,這是小順子送來的,挺多的,姑娘先吃著,要是喜歡,回頭咱們給小順子送點銀子,他再叫人做了就是了。」阿圓道。
「唔,你們也吃,我吃不了這許多的。」葉棗就剝了一個,餵給了阿玲,又拿了一顆遞給了阿圓。
兩人忙謝過,都吃起來。
到了晚間,四爺來的時候,湊近了葉棗就笑了:「怎麼一股子奶味兒?偷喝了多少牛乳?」
葉棗獻寶似得捧出牛軋糖:「這個的味兒,可好吃了。」
四爺看了看,推道:「你吃吧,爺不搶你的好吃的。」
心裡琢磨,小狐狸愛吃牛乳類所有的吃的。
葉棗卻又抓了一個,撕開紙,塞進嘴裡:「真的很好吃。」
四爺失笑:「也得少吃,這個甜,別吃壞了牙。」
葉棗一愣,乖乖,忘了這個問題,壞了牙齒這古代可是沒法子的!
「謝謝爺提醒,我記住了。」葉棗忙將盒子放在一邊,著實一個乖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