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先生從行宮出來的時候,外頭陽光極好。
只是這好陽光的遠處,天邊卻是雲翻雨欲來。
果然這時節,難求幾個好天氣啊。
杜先生將衣袖一甩,背著手,就開始唱起來。也不知哪裡的戲文,他只管哼唱:「良能絕世如何掩?只何上仙謫人間!將軍老能戰,儒生自然愧……」
他心裡說不出的感覺,這一趟來,早就知道結果如何了。
清帝不是庸人,他自然不會為了小小台島裹足不前。
台島是要緊,可清帝的眼光,瞧得是海外!是這些年來,台島的大船都沒有去過的地方。
他沒有忽略,放在行宮書房裡的那個地球儀。
他也不過是聽過那個東西,尚未曾見過。
而清帝,他每日裡看著,大約也念著。
所以,他不會允許台島一直阻攔他的腳步,他一定會將台島這個絆腳石踢走。踢得遠遠的。
可用腳踢石頭,難免會疼,難免會傷。
他今日來這一遭,就是想仗著這份兒疼和傷,希望清帝不願意疼,也不想傷。
賭他願意紆尊降貴,低頭伸手,將台島這塊石頭搬走。
輕輕的搬起來,放在一邊。
也好叫這石頭上的苔蘚蟲草能存活。
四爺這裡,叫人叫來了幾位皇子與秦政海,以及泉州知府宋以朗。水師總督司馬勳。福建將軍隆科多以及御前侍衛統領可圖肯等人。
不多時,眾人都到了。
皇子裡,除了五爺整日裡忙碌之外,八爺九爺十爺十三爺都很閒。
他們等著召見都等不及了呢。
這會子被召見來,真是心花怒放。恨不得馬上就有事可做。
「臣等見過皇上。」
「都起來坐吧,朕叫你們來,是有事與你們說。」四爺笑了笑,看了蘇培盛一眼。
蘇培盛上前,就把才纔杜先生來說了什麼云云都說了一遍。
眾人聽罷,九爺就蹦起來了:「這一窩子的窩囊玩意兒,還來找皇兄做什麼?什麼時候打?臣弟願意披掛上陣!」
十爺忙跟著:「臣弟也去!」
「坐下。」四爺瞪眼。
兩個人忙都坐下,頗有些不自在。
一個摸鼻子,一個看花瓶的,很是不好意思看四爺。
「皇上意下如何?」秦政海問。
「朕想拿下台島,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可是,如果能兵不血刃的拿下,朕更樂意。朕不是個擅長征戰的皇帝。朕也不喜刀兵相向。只是,在朕的治下,台島這塊地,必須要收回。」四爺堅定道。
眾人忙起身:「臣等定追隨皇上,拿下台島,壯我國威。」
「都起來,朕雖然對台島勢在必得,可朕不精通海戰。你們這幾個人裡,也沒幾個精通的。」四爺笑了笑:「當然,我泱泱大國,只要是用了心,下狠手,就不可能拿不下一個小小孤島。但是,如果能和平解決,朕便不想如此。」
「大清雖然不愁拿不下台島。可是北邊,蒙古人卻有虎視眈眈之輩。朕不能只顧著一頭。」四爺歎氣。
「再者說,打仗打的是銀子。是糧食。朕登基這兩年來,雖然風調雨順,卻是經不住戰爭消耗的。」
「皇上英明,皇上愛民之心,臣敬佩之至。皇上若是願意與台島之人協商,臣願意親赴台島,與他們交涉。」秦政海跪下道。
「朕捨不得,朕捨不得你呀公恆!」四爺扶著他:「你之才華,就是在這裡做個總督,都是大材小用了!朕怎麼可能叫你去涉險?朕怎麼忍心?」
「皇上!」秦政海不肯起來,眼眶都紅了。
為人臣子,最怕的是不被重用。可最感動的,便是君王對你的認可!
「臣一生所學,都為了能報效朝廷。當年無奈出身索相門庭。在京城多年,鬱鬱不得志也。是皇上的提攜,才有臣之今日。臣願意親自去台島,求皇上准許!」
「皇上,奴才也願意去!奴才去,也能護著秦大人!」隆科多也跪下。
「皇兄,臣弟也願意。」九爺也忙跪下。
「都起來,都起來。朕知道,你們都是忠臣。朕也知道你們的心思。」四爺一個個扶著他們起身。
「昨日那那使者,還跟朕說了一件事。朕當時只覺好笑,如今想來,卻是可以的。」四爺笑著坐回去:「鄭家有五女,長女早亡,次女年方十六。據說是沉魚落雁之貌啊。那使者與朕說,此女對朕是心儀不已啊。此女雖然是妾室所生,卻與鄭克爽是親近不已啊。」
眾人面面相覷,都是一愣,還是倒是一直不怎麼說話的泉州知府宋以朗一笑:「臣便勸皇上,納了此女。如此一來,台島暫時便是我大清的自己人了。可是這自己人嘛,也分個偏心不偏心。鄭家三子,皇上不可能一視同仁。皆是,只需是一句話,一個眼神。便叫他們兄弟爭鬥起來。鄭克爽是嫡出,鄭克臧是寵妾所出。這兩個人,自然要鬥。哪一個弱了,皇上便扶一把。」
「如此一兩年,我大清水師與戰船便能齊備。那時候,容不得台島鄭家張狂!」
「哈哈哈,好好!那時候,鄭家女已經是天子嬪妃了。皇上借兵給鄭家小兒可是應當的!台島如今看著是鐵板一塊,到了那時候啊,島上處處都是咱們的人!哈哈哈!那時候,只管將那鄭經擒住,不怕他們不服啊!」司馬勳大笑。
「哎,朕本不想如此。」四爺歎氣:「當年,朕送九妹妹去蒙古,心裡就感慨萬分。一國之事,何以要女子犧牲?」
四爺搖頭:「可今日,為眼下不起兵戈,朕卻要接納了鄭家女子。如今,朕也算是明白了先皇的做法。看似,我大清的公主一個個都遠嫁蒙古。淒涼無限。可是她們保住了北方的安寧。今日朕才知道,做皇帝,有時候不能光看善惡。朕要看的,是天下百姓。倘或我皇家女子出去一兩個,就能保住一方安定,朕就要送她們去。」
「皇上英明。古來公主和親,便是為了保境安民。臣敬佩啊。只是,若是出一人,便可保安寧,何以要開戰?皇上切勿愧疚,為君之人,當看大局啊。」秦政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