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情?」
那天回麗水灣的時候,周嬸多少跟她透露過一些當年的事情。
如果是讓她緩和他們父子倆之間的關係,說實話,墨唯一覺得自己很難做到。
畢竟墨耀雄當年拋棄了蕭夜白的母親,還讓年幼的他在鄉下顛沛流離,吃了那麼多年的苦,就算後來進入墨家,也是在所有人的輕視挑剔目光中長大的。
蕭夜白那樣一個自尊自負的男人,可能不會跟自己的親生父親有什麼深仇大恨,但也不可能就這樣輕易地冰釋前嫌。
「三年前,也就是你離開後不久,當時他在機場遇襲,差點丟了性命,好不容易搶救回來,醫生卻跟我說他的精神狀態有問題,說他總是夜裡不睡覺,一個人開著燈坐在病床上發獃,不然就是看著窗外……」
「之前我就知道他會吃一些藥物來助眠,醫生跟我說那些葯不能多吃,更不能混吃。那陣子我很擔心,經常會去醫院裡陪他,但是他基本不跟我交流。我也知道,那是因為他接受不了我突然從養父成為親生父親……」
「我努力了一年,想要跟他能進行正常的交流,但最後,我還是失敗了,我承認,我是一個失敗的父親。以前我是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敢認,而現在,是我的親生兒子不肯認我……」
「為了不讓他的反抗太激動,我選擇了離開。當時我跟周嬸說,讓她多關注夜白的身體情況,可是這兩年來,他還是時不時的會突然暈倒送進醫院,每次檢查,他又什麼都不說;周嬸還跟我說,夜白的抽屜裡還有那些葯,後來就不讓她進房間了……」
「我知道,那麼大一個公司壓在他的身上,壓力真的很大,但吃那麼多的葯是很傷身體的,時間久了容易刺激腦神經,我很擔心會像你母親當年那樣……」
看著墨唯一漂亮卻安靜的臉蛋,墨耀雄終於沒忍心講話繼續說完。
「對於夜白來說,我是一個失敗的父親,從他來到墨家,因為擔心他不夠優秀,會讓你爺爺挑剔和不信任,這麼多年我對他要求苛刻嚴格,我總希望他能做到最好,將來墨家交給她,你爺爺放心,你媽媽也會放心。」
「但是現在我年紀大了,心態也變了,我真的不想再發生你媽媽那樣的悲劇了。夜白還年輕,他還不到三十歲,而且再怎麼說,他也是諾諾的親生父親,就算你和他不能再做夫妻,父子的血緣關係是割捨不了的,你也不希望他年紀輕輕就把身體給搞垮了,不希望諾諾這麼小……就沒了爸爸吧?」
「說這些話,不是為了嚇你,實在是這幾年,我一直有跟醫院那邊在聯繫,他的身體情況真的非常不好,就在你回來之前,他還在公司暈倒了送去醫院,前幾天,醫院那邊又說查出他失憶的事情……唯一。」墨耀雄語重心長,「這些事情我只能跟你說,也只有你能幫我勸他,讓他早點去醫院看病,好嗎?」
墨唯一站在那裡。
明艷精緻的五官在午後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沉靜。
好半天,她才開口說道,「我知道了。」
**
吃完晚飯,容安開車送墨耀雄回南山寺。
晚上七點多,墨唯一的手機鈴聲響起。
她立刻接通,「戰堯。」
「小公主?找我有事嗎?」戰堯解釋,「不好意思啊,我現在雲城,這邊有一個案子要處理,一下午都忙著在局裡做審訊,沒看手機。」
墨唯一開門見山,「我想問你點事。」
「關於夜白的嗎?」戰堯笑,「終於知道關心他了?」
「什麼意思?」
「前幾天我回了一趟南城,當時夜白去掛精神科,特麽的把我嚇了一跳,本來想去醫院打探下消息的,誰知被臨時派過來處理案子了……」
「哪家醫院?」
「南宮醫院。」
「我知道了。」
**
容安送完墨耀雄,再回來已經是晚上10點。
進入客廳,卻看到墨唯一坐在沙發上,像是在發獃。
「公主,這麼晚了,怎麼還不休息?」
墨唯一在晚上向來休息的早。
尤其有了諾諾以後,因為小孩子睡的早,起的也早,所以她養成了和兒子一樣的生物鐘,每晚這個時間早就應該上床休息了。
「容安。」聽到聲音,墨唯一抬起頭看著他,「我有件事情想要問你,你老老實實的告訴我,不許撒謊,知道嗎?」
聽到這句話,容安向來面無表情的臉微微動了一下,然後開口,主動承認,「是蕭少爺不讓我說的。」
「所以,他這幾天其實都會在夜裡過來,是嗎?」
容安點頭,「是。」
「你放他進來了?」墨唯一繼續問。
「沒有。」容安面色坦蕩,「第一天早上,是我醒來後,打開門發現他坐在別墅門口的台階上睡著了。」
聽到這句話,墨唯一的瞳眸微微一動,「然後呢?」
「然後他聽到聲音醒來,讓我別跟你說,說你知道了會不開心。」
見她沒有說話,容安繼續說道,「第二天早上,也差不多是同樣的時間,我打開門,發現他也是坐在門口的台階上。後來我就查看了大門這邊的監控,發現蕭少爺每天晚上都會過來,這幾天夜裡天氣不好,經常下雨,今天早上他離開的時候,臉色有點差。」
聽完這些話,墨唯一突然笑了一下。
「公主……」
墨唯一起身,「好的,我知道了。」
「好的。」容安也沒有再多問。
見墨唯一轉身上樓,他便也轉身回了屋。
**
是夜。
墨唯一躺在床上,身邊的小諾諾已經沉入夢鄉。
臥室裡沒有開燈,她睜大眼睛,盯著黑暗中不知名的一個點。
耳朵一直仔細的聽著,試圖能聽到一些動靜。
可是沒有……
過了好一會,她忍不住拿過手機。
凌晨一點零五分。
她放下手機,繼續安靜的等著……
**
「唯一,你爸爸好狠心,他真的好狠心啊!」
「你爸爸是一個騙子,他是一個騙子,他騙了我們所有人!」
「唯一,你跟媽媽走好不好?」
「快點啊,快點起來,媽媽現在就帶你走!」
「唯一,唯一,唯一……」
墨唯一渾身一抖,然後猛地從夢境中醒了過來。
滿室都是黑暗。
而夢裡面那個穿著白色睡衣,形色癡狂的女人,她近乎歇斯底裡的叫喊聲,彷彿還在耳邊不停的回蕩。
墨唯一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然後伸手摟住了兒子的身子。
聞著他身上淡淡的奶香味,聽著那微小卻穩定的呼吸聲,心情終於慢慢恢復了平靜。
好像是從知道自己並不是徐嫻的親生女兒過後,她就再也沒有夢過徐嫻了,今天怎麼回事?為什麼突然又會做這個噩夢?
難道是因為白天墨耀雄說的那些話?
墨唯一從床上坐了起來,伸手擰開床頭燈。
被窩裡面,穿著粉嫩小熊圖案連體睡衣的小諾諾枕著自己的小枕頭,閉著眼睛,小嘴微張,睡得特別踏實。
墨唯一將被子往上面掖了掖,這才聽到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
又下雨了?
這幾天夜裡,好像都是有雨的……
目光經過床頭櫃上的鬧鐘。
上面顯示,現在是凌晨的四點二十分。
墨唯一看著鬧鐘,腦中電閃雷鳴,突然想到了一個事情。
然後,幾乎是根本無法控制的……
她揭開被子下床,穿好拖鞋,撈了一件外套,就這麼朝著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