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吟沉默了一下:「主編, 您是不是在罵我?」
顧從禮微微一笑:「怎麼會, 我是真心實意的祝你節日快樂。」
她早上沒睡醒的時候,起床氣加成會特別大膽。
比如說經常思維跟不上行動,嘴巴比腦子快,管他對面是幾個顧從禮, 完全英勇而無畏。
所以她點點頭,二話不說, 就要關門。
顧從禮不攔她,聽著她砰地一聲, 把門關上了。
心裡默默算著,第三次。
她第三次把他關在門外。
顧從禮提著蛋糕, 淡定地從褲袋裡掏出上次地墊拿出來的她家鑰匙, 開門,進屋。
時吟正在往臥室走, 聽見聲音停住腳步, 站在門口,表情複雜地看著他。
顧從禮問道:「你真的要搬家?」
時吟揉了揉頭髮:「沒有, 我瞎說的。」
他點點頭,沒再說話, 拎著個蛋糕盒子進來了, 盒子往茶几上一放, 又去廚房拿碟子和刀叉, 熟門熟路的。
拿回來以後, 他把蛋糕盒子拆了, 很大的一個黑森林蛋糕,上面是紅艷艷的櫻桃。
顧從禮開始切蛋糕。
這個過程中沒人說話,時吟倚靠在臥室門口站著,眼神頗有些哀怨的看著他。
他不緊不慢地,切了兩塊,放進盤子裡,切得很漂亮,大小勻稱,上面的奶油和巧克力都沒被蹭到多少。
完事兒,又去廚房翻出奶鍋,給她燙了杯熱牛奶。
男人看起來忙得很,看她一眼的空都沒有,時吟沒趣,撇撇嘴,回臥室洗漱。
等她洗臉刷牙換了衣服出來,茶几上小蛋糕牛奶已經擺好了,顧從禮坐在沙發裡,筆記本放在腿上,開始工作。
時吟走過去,盤腿坐在地毯上,拉過旁邊一盤蛋糕毫不客氣地戳了一塊兒,一邊玩手機。
顧從禮抬手,把旁邊的牛奶推給她。
時吟就繼續,一邊玩手機一邊喝了一口。
熱好涼了一會兒的牛奶,上面一層薄薄的奶皮,掛在她嘴邊,白白的一點印子,她眼睛盯著手機屏幕,自然地伸出舌尖,輕輕舔掉。
顧從禮啪地關上了筆記本電腦。
動作有點大,終於引來了時吟的注意力,抬起頭來,疑問地看著她。
顧從禮神情冷漠:「吃東西的時候不許玩手機。」
「你不是也在弄電腦嗎?」
「我吃過早飯了,而且我在工作。」
「我也在工作,」時吟舉起手機來,給他看,隱約是一個微博的私信界面,「有人來找我談工作的。」
***
她說的是實話,確實是有人來找她合作來了。
而且還算得上是個小有名氣的人物。
不過是作者圈的,筆名有點詭異萌,叫顫慄的狸貓。
寫推理的作者,微博粉絲幾十萬,已經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算是有神格的那種。
時吟其實不怎麼看小說,對這方面沒什麼興趣,不過因為這個作者寫了很多年,她大一那會兒很迷推理,有一本推理雜誌每個月都會買,而這個作者當時剛好在那本雜誌上寫短篇推理,文風大氣,思維縝密,所以時吟對他還挺有好感的。
而且對方是大神,時吟並不算紅,本身只有過一部長篇作品,粉絲四年了也才剛十萬。
找上她的原因也很簡單,他之前看了她的《ECHO》,也看到了《鴻鳴龍雀》那本的第一話,很喜歡她的畫風,想跟她合作。
他來寫腳本,她畫畫。
時吟和《赤月》這頭的約都是作品約,《鴻鳴龍雀》的連載給了他們家,只要她這邊精力允許的話,也可以接別的活兒。
但是時吟一般都不會接。
她是那種,手裡有存款的話,絕對不會多幹一點兒活兒的懶散性子。
非常的沒有追求了。
不過因為她很喜歡這個作者,所以還是問了問他詳細的情況,加了微信好友。
兩個人就這麼分坐在茶几兩端,一個拿手機一個捧著電腦,各忙各的,一時間很是安靜。
快十二點,顧從禮抬眼,看了眼時間,合上筆記本:「吃什麼?」
時吟愕然的看著他:「我感覺剛吃完飯。」
顧從禮看了眼被她掃蕩了一半的蛋糕:「你這個不叫飯。」
時吟丟開手機,往後一癱:「我吃不下了。」
「少吃點,家裡有什麼?」顧從禮說著站起身來,捲袖子,就要往廚房走。
時吟雙手撐著地毯,身子往後靠著,歪著頭看著他,突然道:「主編。」
「嗯?」
「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時吟補充,「別說給我過節,我不瞎。」
顧從禮一頓,垂眼看著她,很認真的想了一下:「約會?」
「……」
您這叫約會?
時吟臉上僅剩的一點表情都沒有了。
她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主編,您前女友是為什麼跟您分手的?」
顧從禮平靜道:「因為我朝三暮四。」
時吟:「……」
他在國外的那會兒,為了解釋那些光怪陸離的夢,說服自己是需要一個異性伴侶了,也嘗試過和年齡相仿的女人接觸。
可惜,從未成功過。
顧從禮沒有辦法對別人熱情。
他好像天生就缺少這種東西,也幾乎沒有過誰,讓他產生過這種想法。
他想對母親好,可是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所以為的,對她好的方式和決定,好像讓她變得更糟糕了。
顧從禮沒有自信,他從小在顧璘身邊長大,他見過自私和冷漠,見識了算計和利用,卻從來沒有人教過他,該怎麼對別人好。
他也想對時吟好。
可他又怕,想要觸碰她的手伸出去又縮回來,怕他用錯了方式,反而傷害到她,怕他一個不小心,又把她推得更遠了。
時吟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你出軌嗎?」
顧從禮搖了搖頭:「不會。」
時吟覺得這個人的腦回路,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她腿一盤,坐在地上,仰著腦袋,給他講道理:「主編,您看啊,咱倆現在有一句說一句,你碰巧變成了我的主編以後,我們之間其實也發生了很多不算太愉快的事情吧?」
顧從禮沒說話。
「你對我也很冷酷無情。」
顧從禮微微皺了下眉,似乎不太贊同。
「還經常給我留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作業,為難我,讓我出醜,毒舌,天天大早上來敲按我家門鈴,不讓我睡覺。」
「……」
時吟總結,說著說著,竟然開始覺得有點委屈:「你對我一點都不好。」
顧從禮啞然。
她撇著嘴,繼續道:「就這樣,你還說,你在追我,可是我一點兒都看不出來——」
你喜歡我。
時吟說不下去了。
顧從禮垂眼看著她安靜問道:「看不出來什麼?」
時吟仰著頭,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
他突然走過來,站在她面前,抬手托住她的後腦向上抬了抬,低低彎下腰去,親了親她的額頭。
時吟呼吸一滯。
輕輕地,轉瞬即逝的觸碰,等她反應過來他剛剛做了什麼的時候他已經微微抬起頭來,垂眸由上而下看著她:「這樣能看出來了嗎?」
時吟確信了,這次確實不是她在做夢。
顧從禮手指還插在她發間,冰涼的手指刷過髮絲,五指微收,輕輕揉了揉,直起身來:「以後不吵你睡覺了,也不毒舌你,不逼你畫稿,」他棕眸清淺,聲音輕而低,「你別跑,我對你好。」
***
顫慄的狸貓這腳本名為《退潮》,依然是他拿手的,推理懸疑,加一點恐怖色彩。
他埋暗線和伏筆的手法很精妙,時吟看了一下他給出來的前兩章,只覺得彷彿又找回了大一的時候看推理的熱情,難過得抓心撓肝的,非常想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
時吟有點好奇,他這本為什麼沒簽實體小說的出版,直接拿來做漫畫腳本,對方沒直接回到,只是說他想做漫畫。
《鴻鳴龍雀》是月刊更新,而且托了顧從禮一直不停催她的福,她這本分鏡草稿進度超前了很多,時吟的分鏡草稿圖完成度一向高,兩個助手的情況下,每個月只畫原稿空閒時間還有不少,不過再接一部的話,她就一點休息時間都沒有了。
不過好在顫慄的狸貓說《退潮》是短篇,她就算忙也就忙這幾個月而已。
而且時吟真的很喜歡這個腳本。
考慮了兩天以後,她同意了,那邊也很開心,飛速走了合作條約以後,顫慄的狸貓工作室發了條微博。
顫慄的狸貓近一年沒有出過新作品,短篇都沒,就偶爾在微博上發發家庭日常,他結婚四年,養一貓一狗,微博下面留言全是嫂子好美,以及,催新書的。
所以這次工作室爆出新作品以及漫畫合作,讀者的反應空前浩蕩,大家都在猜是和哪位漫畫家或者畫手合作。
時吟也很開心地轉發了微博,賣了個萌,看到被頂在第一條的留言是【啊啊啊11太太啊啊啊我最喜歡的作者和我最喜歡的漫畫家要合作了!有生之年啊!兩個佛系的會晤!】
她忍不住笑出聲來,覺得這個小讀者太可愛了,也有點迫不及待地找了顫慄的狸貓,讓他把剩下的腳本發給她看。
可是對方只又給了她三章,後面不給了,讓她一邊畫,他一邊給。
時吟懵逼。
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操作。
她呆了幾秒,打字解釋:【不是,狸貓老師,您這樣的話我沒辦法畫的啊,有些很多地方後面的暗線啊或者伏筆什麼的我現在也想心裡有個數,畫起來有底,不然後面很容易出BUG或者邏輯不通順的地方什麼的。】
顫慄的狸貓回復的也很顫慄:【不會有邏輯不通的,我就是想要這種感覺,你直接畫吧。】
「……」
時吟真實的顫慄了。
她掙扎道:【老師,您可能沒接觸過漫畫,不太瞭解,漫畫和小說真的很大不同,而且您這還是推理懸疑的,這個腳本我只看到一半,不知道後面的伏筆結局的話,很多地方我都不太好表現的,畫出來的效果也會打折扣。】
顫慄的狸貓:【沒事,就這麼畫吧,我想要這種畫的人也不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麼的效果。】
時吟:「……」
這樣會有個屁的效果。
時吟很想說這樣的話她根本沒法畫。
她正考慮著怎麼委婉地表達這個意思的時候,顫慄的狸貓又說道:【微博也發完了,既然什麼都談好了,時一老師,合作愉快:D】
「……」
時吟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她突然覺得,這個你邊畫我邊給你後面的腳本的奇葩事情只是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