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了一個抱抱和一個吻作為安撫以後, 時吟少女心撲騰著跳了一會兒, 終於平靜下來, 乾脆抱了數位板和筆記本過來,坐在顧從禮旁邊,把他前面修改過後的分鏡草稿NAME畫出來。
時吟之前畫《退潮》, 又出了趟門, 《鴻鳴龍雀》截稿日眼看著將近, 她只把主要人物的墨稿部分畫好, 分鏡背景和背景人物,網點之類的基本上都會交給助手。
等顧從禮這邊分鏡的草稿改完, 時吟這邊也已經專心地投入進去,盤著腿趴在茶几上畫得很認真。
顧從禮手背撐住臉側, 側頭靜靜看了她一會兒。
主要人物勾線勾好, 時吟一抬頭, 注意到他的視線。
她眨眨眼, 抬手去拽他面前的草稿:「這些都好了嗎?我看看哦……」
她草稿剛拉過來,顧從禮忽然坐直了身子, 抬手又重新把她扯回懷裡,頭剛低下去——被時吟抵著腦門推開。
顧從禮額髮被她抓得亂糟糟,露出額頭,沒什麼表情的垂著眼。
時吟抿了抿唇,心有餘悸:「不准咬我, 」她有些委屈地補充, 「你上次咬得我疼了好幾天, 現在還沒好呢。」
她說著,吐了吐舌頭,紅紅的小舌尖吐出來給他看。
顧從禮棕眸沉了沉,拽著她抵著他腦袋的手腕拉下,垂頭含上去。
柔軟的,溫熱的口腔,唇瓣和舌尖被頭一次清晰又清醒的感受,時吟縮著身子,頭皮發麻,緊張得一動都不敢動。
像是品嚐到了什麼美味的東西,唾液腺辛勤地工作,來不及吞嚥,他又一口咬下來了。
時吟疼得往後一縮,推開他,抬手用手背蹭了蹭嘴巴,喘著氣氣鼓鼓瞪他。
他低低笑了一聲,舔了下唇角。
時吟翻了個白眼,不想再理他,等氣兒終於喘勻了,才抬起頭來,歪著腦袋看著他:「真神奇。」
顧從禮垂眼,大手托在她後頸,指尖緩慢地摩擦著那塊兒細膩的肌膚:「怎麼神奇。」
「就,你也會做這種事情,感覺是特別神奇的事兒,」時吟一本正經地,「我當年甚至覺得你不會拉屎,一想到你拉屎的畫面我覺得太破滅了,破滅到我差點就不喜歡你了。」
顧從禮瞇起眼來,溫柔摩擦著她後頸的手指微微收緊,輕輕捏住她纖細的脖頸,額頭抵著她額頭,嗓音冷漠陰柔:「那喜歡誰?」
感受到頸間的壓力,她縮了縮脖子,抱住他人貼上來,鼻尖討好地蹭了蹭他:「我這不是很明顯是開玩笑的嗎,你不要這麼嚇人,你要掐死我嗎?」
顧從禮手指鬆了鬆:「看你乖不乖。」
「……」時吟受到了驚嚇,「你難道真的會掐死我嗎?」
顧從禮笑了:「不會。」
他哪裡捨得。
連觸碰都是小心翼翼的,想把她放在心尖上,妥善安放,細心保存。
想讓她不受驚擾,不被傷害,也極端自私的,不想她被任何人發現。
***
關於欺岸的《零下一度》週年會,顧從禮算是答應下來了,本來就是那種偏向於粉絲福利性質的活動,到時候也會有一些粉絲來參加,所以帶人也沒什麼問題。
週一梁秋實過來的時候,時吟無意間跟他說了這件事,梁秋實眼睛都亮了。
「大大就是大大,連作品都過生日,我什麼時候也能有個出道N週年會,」時吟視線從電腦上的PS線稿上面移開:「你不會也是他的粉吧?」
「畫漫畫的有不喜歡他的嗎?」
時吟想了想:「有吧,我記得之前不是有一位什麼老師說他畫風太陰詭了,有些地方表達的太過於殘酷現實,不適合給青少年觀看……啥的,我也記不清了,大概是這個意思吧。」
梁秋實筆下唰唰唰不停,動作熟練的畫背景:「但是欺岸的主人公其實本質上也都是「善」的吧,只不過有些時候他們用來表達的方式和想法極端了一點,看起來就似乎近似於「惡」,又不是真的是那種反社會人格的。」
「你還真是忠實的欺岸大大擁護者。」
「時一老師不也關注他了嗎?」
「我只是關注他了,然後單純的覺得他的作品挺有趣的,跟你們這種粉絲肯定是不一樣的啊,」時吟理所當然道,「而且我覺得我這輩子都不會喜歡他的,我之前微博不是天天有黑粉說我跟風,說我裝神秘,說我想當第二個欺岸麼,不發照片不搞簽售不出席活動就要被人說是「學欺岸大大」這口氣我還憋著呢,怎麼就只准你們大大神秘啊。」
她吐槽完最後,翻了個白眼作為總結:「這仇不共戴天我告訴你,不原諒。」
梁秋實:「……」
所以這關人家欺岸什麼事兒啊,是你的黑子的問題好嗎。
梁秋實面無表情把畫好了背景圖的分鏡傳給她:「時一老師,這不關欺岸老師的事兒。」
「《零下一度》週年會你還想去不想去了,」時吟用筆尖戳了戳數位板,「P9這個背景人物怎麼回事,太敷衍了吧,透視也不對。」
梁秋實:「啊,我修一下。」
時吟一頓,抬眼看了他一眼:「球球,你最近是不是有點心不在焉,類似的問題出了好幾次了。」
「……」
梁秋實轉過頭去,視線停在PS上,沒什麼反應:「可能是因為要見到欺岸老師,有點開心,抱歉,我馬上重新畫。」
時吟沒說話,人在電腦後面微微皺了下眉。
之前因為事情太多太雜,一件接著一件,所以她一直沒注意到,現在想想看,梁秋實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好好跟她聊過天了。
她跟他關係算不錯,年齡並不差太多,性格上也合得來,她平時生活中是個二級殘廢,他也經常會買點吃的東西過來,或者給她打掃一下屋子。
梁秋實比起她的助手,更像是她的助理,也會幫忙打理一些生活瑣碎,所以雖然是兼職助手,時吟給他發的工資,甚至比很多全職助手要多得多。
但是最近,除了工作,他像是消失掉了一樣。
包括之前顫慄的狸貓那件事,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連林佑賀大佬心那麼大的校霸都來問了她情況,梁秋實卻連一個字都沒有說。
正常情況下,以時吟對他的瞭解,他一定會第一時間衝到她們家幫忙想對策才對。
有什麼地方,在她沒意識到的時候,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
《零下一度》週年會時間在十二月初,正是最忙的時候。
《赤月》的每年十二月刊都會出特刊,作為對於這一整年的總結,是平時的兩倍厚度,會有漫畫家的專欄,分享一些創作中的趣事或者日常。
工作量,自然也是平時的兩倍多。
一般編輯部都會提前兩三個月就開始準備,再加上十二月底是搖光社的年會,雖然年會是人事部負責,並不需要編輯部插手,但是很多事宜也需要各刊主編聯繫配合。
等時吟反應過來,她才意識到,她挑了一年中即將到來的,最忙的一個月來談戀愛。
特刊上的連載是要兩話合一的,時吟再次進入漫長的趕稿週期,梁秋實和另外一個小助手兩位助手一起,才勉強能趕上進度。
時吟的另外一個助手叫小魚,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最開始被時吟以「主編的一張照片」吊著,一吊就吊到了現在。
大餅畫了幾個月,人雖然說是一次都沒見到過,小魚倒是已經漸漸地適應了這個節奏,一直在這兒待下去了,看起來有望成為除了梁秋實以外能夠忍受時吟半年以上的助手第二人。
時吟有些恍惚,自從第顧從禮第一次按響她家門鈴到現在,已經過去半年了。
她甚至還記得那天的天氣很好,她起床剛做了一個面膜所以頭上還帶著髮箍,以及當時手裡的冰鎮酸梅汁沁涼的溫度。
週六《赤月》編輯部加班,顧從禮週日過來,時吟一邊畫稿,一邊跟他回憶她們真正意義上的開端。
時吟用筆的末端戳了戳下巴:「主編,你還記不記得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
顧從禮翻著編輯反饋上來的出版目錄,沒抬頭:「記得。」
他最開始對她其實沒什麼印象,也就是眾多半夜不睡覺跑出來夜遊的小朋友裡的其中一個,印象是她準備下去的時候那一眼留下的。
後來,顧從禮把它歸結為巧合,記憶深刻大概也只是因為,當時的那副畫面實在太過於符合他的審美。
黑夜人群裡,她提著做舊燈盞回眸的樣子,像極他小時候看的日本繪本漫畫當中,參與百鬼夜行的某只美艷的妖。
時吟建了個新圖層,透過草圖勾勒出鴻鳴的眼部線條:「你真的不能怪我,你當時好嚇人啊,突然就出現了,跟大變活人似的,我真的不是故意把門甩你臉上的,」
她頓了頓:「不過你也太小心眼了,這就走了,還不理我。」
他才反應過來,她和他說的,不是一個第一次。
「不是因為這個。」顧從禮說。
「那是因為什麼。」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很不愉快的事情,顧從禮唇角耷拉下來:「你不穿衣服,站在別的男人旁邊,看著我。」
他皺眉:「好像我是外人。」
「……」
你不要這麼不見外好嗎,您當時本來就是外人啊主編。
不過——
「誰不穿衣服了?我穿了衣服的好嗎,」時吟停下筆,抬頭,「你怎麼污蔑人啊?」
「睡衣。」
「……」時吟對這個男人的認知再一次被刷新了,她一臉驚悚加一言難盡的複雜表情,「那個不算睡衣吧,是居家服啊,我有的時候去樓下超市都會直接穿那個去的。而且趙哥做了我快一年責編了,也很熟了,又沒關係。」
「有關係,」顧從禮看了她一眼,神情淡漠:「幾年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