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以後, 從陽文化信譽值蕩然無存,旗下的所有刊物雜誌銷量都在大幅度下跌,顧從禮之前工作的時候時吟瞥了一眼他電腦上的和各家業內競爭對手的那個曲線對比分析, 慘不忍睹。
離年的新連載還在繼續, 三周後, 人氣排名連續倒數, 作品被腰斬。
連載在週刊月刊上的作品能否畫完, 是不受作者控制的,人氣投票連續多久處於中下的話,出版社會考慮腰斬,直接把這個作品踢掉, 換成別的新連載取而代之。
新連載被腰斬, 微博下面隨便點開前面的幾條, 下面的留言上千條幾乎全部都是罵她的, 不是什麼無關痛癢小黑點, 這種原則性的問題,幾乎無法洗白。
離年糊了個徹徹底底。
甚至後來有小道消息, 幾位和之前那位太太情況差不多的畫手正在準備集體聯名起訴。
不過這些事情, 跟時吟沒什麼關係, 她非常佛地閉關了一段時間, 因為截稿期將近, 時吟在額頭上綁了根髮帶,上面用黑色水性筆寫了兩個字,奮鬥。
天氣漸暖, 厚睡衣重新換成居家的棉質t恤衫和熱褲,顧從禮一推開書房門,就看見這麼個造型。
小姑娘穿著白色的t恤,袖口和領口處帶著紅色條紋,盤著腿坐在椅子上,頭上一根棉布的髮帶綁著束起碎髮,上面黑色的筆寫著大大的字,眼睛緊緊盯著電腦屏幕看都不看他,筆尖在數位板上唰唰地劃。
顧從禮沒說話,倚靠在門邊垂眸看著裡面的姑娘,安靜無聲,神情靜默溫柔。
時吟被盯了一會兒,後知後覺的抬起頭來,眨巴眼。
她這段時間閉關,每天過著書房臥室浴室三點一線的生活,吃飯都在桌前解決,確實也沒什麼時間搭理顧從禮。
顧從禮倒是沒說什麼,只是在提出想讓時吟搬去和他一起住被拒絕了以後,直接沉默地用實際行動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花樣百出,並且精力旺盛,次數多的像他媽吃了壯陽藥似的。
導致他現在一靠近過來,時吟就下意識覺得他想做那檔子事兒。
顧從禮走到桌邊,身子往前一靠,時吟立馬丟下筆舉著手,掌心貼在他的腹部,做拒絕狀。
隔著薄薄的衣料,能夠感受到下面腹肌的紋路。
顧從禮垂眼,微歪著頭皺了下眉,神情有些茫然。
椅子帶滾輪的,時吟推著他往後竄了一點點,皺巴這表情看著他:「我不要了,我那裡還痛,上次都腫了。」
女孩兒聲音軟,直白得**裸裸,顧從禮眼神深了深,唇角沉默地垂著。
時吟理解了他的表情,把著桌邊兒又往後滑了一段兒,還沒等劃出去,被顧從禮拉著椅子把手拉回來,拽到自己身前。
時吟小臉哭喪著,仰頭委屈巴巴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把著桌邊,直接踩在椅子上站起來。
滾輪隨著她的動作晃了晃,站得有點不穩,顧從禮連忙抬手抱住她,另一隻手扣住椅背。
時吟站在椅子上,一下子就比他高了,她滿意地垂頭,看他揚起眼,頭一回用這種仰視的角度看人。
她順勢捧起他的臉,垂下頭,伸出舌尖在他薄薄的唇瓣上舔了舔,又親了親,軟軟的唇瓣碰了兩下,一邊討好他一邊小聲撒嬌:「顧老師……」
顧從禮閉了閉眼。
小丫頭越養越像個妖精。
他手掌扣住她的腰,將人提起來,屈身放回到椅子裡,撐著桌邊垂頭:「再親一下。」
時吟仰著頭,抬臂勾住他的脖子,順從地貼上去吻他。
顧從禮扣著她的後腦,加深了這個吻。
好半天,他才放開她,女孩軟軟地掛在他身上小口小口喘氣,唇瓣腫著,長髮散亂,眼神濕潤微茫。
顧從禮指尖劃過她潮濕的眼角,聲音沙沙的,又輕又柔:「哭給我看看,今天就饒了你。」
「……」
時吟調整著呼吸瞪他:「主編,你最近又忘了吃藥了。」
顧從禮笑了,直起身來:「本來也沒打算做什麼,沒想到時一老師這麼熱情。」
這叫沒打算做什麼。
時吟蹭了蹭被啃的有些疼的唇瓣,翻了個白眼:「實在是顧老師之前過於熱情,讓我有些害怕。」
他沒答,往她身下掃了一眼,休閒的居家短褲下是一雙筆直白皙的長腿。
頓了頓,視線停在某處,問:「真的還痛?要不要看醫生。」
時吟搖了搖頭:「現在沒有了,就是之前使用過度嘛。」
她說完,自己先沉默了。
顧從禮也沉默了。
半晌,他淡聲:「我以後注意。」
時吟臉紅了,蹭著椅子推他:「快走快走,我要工作!」
《鴻鳴龍雀》賣得很好,預售期間銷量就幾乎破萬,發行近一個月,按照這個速度下去,大概再有兩個多月會斷貨加印。
趕在截稿期前交掉了畫稿,時吟接到了林唸唸的電話。
自從上次以後,林唸唸回了老家,時吟微信上有時候會問問她情況,林唸唸始終不願多說,主動聯繫她,是最近第一次。
電話裡,林唸唸聲音輕快,兩個人說了幾句以後開了視頻,她給時吟看她的肚子。
二十多周的孕期,已經開始顯懷,她最終還是決定把孩子留下了。
「除了我爸差點打死我,然後三個月一句話都沒跟我說以外,過程還挺順利的,」林唸唸笑嘻嘻地,「我都決定了,總不能反悔,我媽倒沒說什麼,只是問我以後還打算找男人嗎?」
「我說我找男人幹什麼,還沒我能賺錢,本事不多毛病不少,我有兒子了還需要男人嗎?」
時吟跟她聊了幾個小時,掛了視頻以後感觸頗深,忽然有點想家,給時母打了個電話。時母那邊好像在跟她的小姐妹還是親戚聊天,接起電話來能聽到那邊女人說話的聲音,好熱鬧。
「喂,吟吟啊。」
時吟應聲,聊了幾句家常,她突然問:「媽,我問你個問題啊。」
時母:「你說呀。」
「假如我懷孕了,然後男的是個渣男,我想跟他分手,自己把孩子生下來,你會同意嗎?」
電話那頭寂靜了三秒,忽然爆發出一聲怒吼,時父的:「是不是上次來的那個姓顧的王八羔子?!」
時母的聲音聽起來也有點慌了,哆哆嗦嗦的:「哎喲,你幹什麼啦,我看小顧不是那樣的人,你先聽聽吟吟怎麼說。」
時吟趕緊:「誒,不是,不是我,爸!媽!不是我!」
沒人理她,那頭一片雞飛狗跳。
「時文翰!你回來,你給我先回來!你要上哪去啊!」
時父:「我他媽打死他!!」
「你先聽吟吟把話說完呀。」
「我聽個屁!!!」
「時文翰你把菜刀給我放下!!!」
時吟:「……」
時吟廢了好大的力氣才解釋清楚,再三證明自己真的沒懷孕,時父將信將疑,一定要讓她今天晚上回家,親自面對面審訊一下才算完。
時吟無奈應了,剛好手邊的工作暫時做完了,也有一段時間沒回去,就回家呆了兩天。
剛好差不多到日子來例假,時母這才徹底放心下來,大手一揮,准了她重新回自己的狗窩,走之前還笑瞇瞇問她:「吟吟,我記得小顧是不是二十九啦?」
時吟點點頭。
時母繼續道:「他三十,你這過年也二十四了,你們兩個也沒什麼打算?」
時母對顧從禮這個女婿喜歡極了,哪看哪好,怎麼想都滿意:「我看今年就不錯的呀,今年把日子定下來,訂婚什麼的好先辦了的呀,掐著日子排一個,明年生下來剛好是金雞年。」
時吟被嗆著了:「媽,我才二十四,而且我們還沒談多久呢,您急什麼。」
「明年不就二十五了麼,我二十五的時候你都會背詩了,」時母學道,「鵝鵝鵝——」
時吟當然沒印象,很沒有熱情地誇獎了自己兩句:「哇,我真聰明。」
時母睜大了眼,抿著嘴角:「就會這三個字。」
時吟:「……」
從家裡出來時間還早,工作日的上午,剛好過了早高峰,時吟也不急,沒打車,上了地鐵。
地鐵裡人不多,時吟坐在中間等,一邊抽出手機來刷微博。
沒等幾分鐘,地鐵進站,抬頭看了一眼,又低下頭去,上了車,靠站在角落裡繼續刷。
報了好幾站,才忽然察覺到哪裡不對。
這站名怎麼越報越生呢。
時吟放下手機,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外面的站名,又扭頭看車上的鐵路路線圖,才發現自己坐反了。
有了顧從禮以後太久沒坐過地鐵,這條線反了走終點站很偏,算是近郊了,時吟都差不多坐到終點前倒數三四站了,怪不得越坐人越少。
她正想著下站下車,結果往終點那站一掃,愣了下。
白露住的那家醫院,好像在這邊。
地鐵再停,時吟猶豫了一下,沒下。
一路坐到終點,出了地鐵站打了個車,站在病房門口,才意識到自己兩手空空,就這麼迷迷糊糊地過來了。
時吟沒自己來看過白露,每次都是跟顧從禮來,她也沒進去過,就站在門口看一會兒,就是那麼站一會兒,她都覺得壓抑。
她也不知道,今天怎麼就自己跑過來了,顧從禮也沒在。
時吟站在病房門口發了五分鐘的呆,摸了摸鼻子,打起了退堂鼓。
明天就週六了,再跟顧從禮一起來也行。
她轉身,剛要走,病房的門被人唰地拉開。
時吟下意識回過頭去。
門內站著個男人,看見她,也愣了一下。
男人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氣質冷冽,樣貌英俊,大概四十多歲的樣子,不太看得出年齡。
時吟愣愣地眨眨眼,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下意識衝他點點頭:「您好。」
男人禮貌地頷首:「你好,你找誰?」
「我找……」時吟考慮了一下應該叫白露什麼,抬眼往裡看了一眼,「我來看看白阿姨。」
男人露出了一個恍然的表情:「你是從禮的朋友?」
時吟大概猜出這個男人是誰了。
血緣是很神奇,顧從禮跟白露長得很像,可是跟這個男人,似乎也有哪裡存在著一眼就能夠讓人認出來的共同特質。
又想起,這個人做過很過分的事情,顧從禮討厭他。
時吟當然是站在自家男朋友這邊的。
她舔了舔嘴唇,清清嗓子,抬起頭來直視著面前的男人:「我是他女朋友。」
男人又是一愣,然後笑了。
一笑,冰山融化,眼角勾勒出淡淡的魚尾紋:「我是他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