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出這種事情……。”濃濃的諷刺聲響起,溫婉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然後歉意地對身邊的少女說道:“大公主,請您見諒,某些人身份低劣,不懂規矩。”
如翠姑娘對上那雙毫不掩飾鄙夷的眼睛,並不惱怒,先是給大公主見禮,然後方掩著唇笑道:“四妹妹說什麽呢?能說明白點麽?也好讓我轉達給夫君聽,免得他會錯了意。還有,四妹妹是不是看錯什麽了?”
聽到這話,溫婉一臉鐵青地瞪著她,想說自己沒有看錯,又怕她會去同三哥嚼舌根,頓時只能氣惱地瞪著她。
大公主淡淡地看著庭院中的女子,剛才那一幕讓她眼睛刺痛,想說什麽,腦海裡卻想起了皇祖母壽辰那天晚上這姑娘彪悍的行為,一時間感覺很微妙,於是決定向自己二皇弟學習,還是無視了這個女人比較好。
“婉婉,行了。”大公主開口道。
溫婉抿著唇,又瞪了眼如翠姑娘,方同大公主往暖室行去,如翠姑娘笑了笑,隨同她們而去。
暖室裡已經齊集了很多與鎮國公府交好的世家大臣的女眷,丫環掀起簾子時,一陣熱氣撲面而來,薰暖了被冷風吹得僵硬的臉。
見到大公主駕到,暖室裡的夫人小姐們紛紛過來見禮,有大公主的光輝遮掩,如翠姑娘便顯得不起眼了,直到她走到鎮國公夫人與溫府長媳秦氏身邊,眾人才發現她。
大公主是代表太后過來為鎮國公祝壽的,其中也可以看出皇室對鎮國公的恩寵,這讓鎮國公夫人和秦氏都頗感面上有光,親切地與大公主說話,如此便不覺忽視了她們討厭的如翠姑娘。而也因為在場的都是京中有頭有臉的貴夫人,所以即便看到如翠姑娘也只能當沒看到,免得不知不覺中又被挑起了火氣進入了備戰狀態。
一室和樂融融,夫人們恭維著大公主,同時頻頻用眼神瞄著混在鎮國公夫人身後的溫府三媳婦,一副看好戲的神情,希望大公主發難刁難一下她什麽的,畢竟誰人不知太后當初是想為溫良和大公主指婚的,誰知道卻便宜了個丫環出身的女人。
不過讓她們失望的是,大公主得體地與鎮國公夫人攀談,連眼神都未施舍給如翠姑娘一個,仿佛當她不存在似的,刁難什麽的自然沒有。
眼看著賓客來得差不多,壽宴就要開始了,鎮國公夫人正準備帶客人出去,卻見她的貼身丫環翠薇進來給自己使眼色,臉上掩飾不住的焦急,鎮國公夫人心知這種時候翠薇會過來打擾定然有什麽要緊事兒,當下又與諸位夫人說笑了會兒,借口去更衣離開暖室。
鎮國公夫人剛到暖室偏廳裡,翠薇便焦急地說道:“夫人,老爺身邊的劉管事過來說,三少爺受傷了。”
“什麽?溫大人受傷了?”
鎮國公夫人還未開口,一道吃驚的聲音響起。鎮國公夫人被唬得嚇了一跳,轉過身卻見討厭的三媳婦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正瞪著眼睛盯著她們。
這三媳婦走路沒聲音的麽?
不理會鎮國公夫人一臉受驚嚇的表情,如翠姑娘抿著唇,問道:“怎麽回事?”
翠薇不語,看向鎮國公夫人。
“你幾時……。”鎮國公夫人吃驚地問她,她怎麽也跟著來了。
“我覺得娘需要我伺候,所以大嫂就讓我跟過來瞧瞧了。”解釋完後,再一次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鎮國公夫人暗暗瞪眼,這三兒媳婦絕對是自作主張!不過此時也懶得理會她,詢問翠薇發生什麽事情。
“奴婢也不清楚,是劉管事過來說的,說老爺和三少爺在書房裡吵起來了。今天是老爺的壽辰,劉管事擔心又生了什麽事情,請您過去瞧瞧。”
聽罷,鎮國公夫人也有些擔心了。那父子倆是什麽脾氣她自然也清楚的,雖然心裡希望老爺厭棄繼子,可是這種時候若是出了什麽事情不是給外人看笑話嘛。
幾人匆匆忙忙地往書房走去,書房前守著的劉管事看到她們,終於松了口氣,走過來小聲道:“夫人、三少夫人,你們稍會各自勸著老爺和三少爺一點。”然後又將一隻藥箱遞給如翠姑娘。
鎮國公夫人沉著臉,讓翠薇和劉管事管好自己的嘴巴,便讓他們在院子裡守著,帶著硬跟地來的如翠姑娘進去。
書房裡,鎮國公站在臨窗前的桌子旁扶著桌子喘氣,溫良站在離門口不遠處,父子倆皆互不相讓地對峙著。
聽到開門的聲音,兩人同時望過來,見到她們的出現,著實有些驚訝。
當瞧清楚溫良的模樣時,鎮國公夫人吃了一驚,如翠姑娘頓時心疼了,從鎮國公夫人身後竄過來,抓著他的手臂,一臉心疼地說:“溫大人你怎麽會變成這樣子?這滿臉血的,太不吉利了,難道傷你的人不知道今天是爹的壽辰不宜見血麽?”說著眼眶紅了。
聽到這話,氣怒中的鎮國公頓時不自在了,覺得這丫頭是在諷刺自己。
鎮國公夫人無語地看著明知故問的某人,覺得這丫頭越來越會睜眼說瞎話。
如翠仰臉看著面前的男子,他神色平靜淡然,殷紅的血漬沿著眉眼蜿蜒而下,與玉白的臉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又有一種觸目驚心之感,仿佛心臟被掐住。那一瞬間,她覺得這個精致的男人脆弱得不堪一擊。
抿了抿唇,如翠姑娘不理會鎮國公還在,膽兒十分肥地跑過去將鎮國公身邊的那張椅子搬過來,讓溫良坐下,然後用帕子為他清理臉上的血漬,又打開藥箱拿止血消瘀的藥膏為他塗抹傷口。
鎮國公夫婦眼睜睜地看著某人無視了他們,殷勤地為溫良清理傷口,不知為何心裡皆有些不是滋味。而也因為她們的出現,原本對峙中的父子倆都不約而同地休戰。
鎮國公看到兒子被砸破的額頭,心裡也有幾分後悔,可是卻拉不下面子來,加上兒子當時還敢同他頂嘴,便吵了起來,結果又被氣著了一回。
“老爺,有什麽事情過不坎的,何必非要動手?傷了良哥兒你的心也難過,何必……。”鎮國公夫人勸道。
“哼,我可不會為了個孽子難過。”鎮國公板著臉,原本被打斷的怒氣又一次爆發,壓著聲音咆哮道:“若不是方太醫告訴我,我還不知道他娶的女人竟然……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為人子女,他竟然要斷我溫家的香火,真是我的好兒子啊!早知道他如此難管教,當初還不如不生他!”
鎮國公夫人有些糊塗,但也聽得出是關於子嗣的問題,遲疑道:“老爺,良哥兒剛娶媳婦不久,孩子的事情急不來,說不定過段時間就有好消息了呢?”她知道丈夫是典型的大家族出身的男人,對後代嫡子十分重視,雖然溫良做了很多荒唐事兒,又頻頻地逆返他這父親,但在丈夫心中最看重的還是嫡子。所以,對未來的嫡孫也是十分看重的。
“好消息?若方太醫沒有告訴我,我還會等著他們的好消息。”鎮國公冷笑道:“可是娶了個不能生養的女人,還能有什麽好消息?他這是要氣死我才甘願!”
鎮國公夫人吃驚地瞪大眼睛,直覺望向正在給溫良塗藥的女子,等消化完了丈夫的話,頓時心生暗喜。不過她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關聯,開始勸慰著怒氣衝衝的丈夫,心裡開始琢磨起這消息的好處來。
溫良平淡地聽著他們的對話,對父親的怒氣沒有半點反應,直到他們說完,方道:“不管爹你接不接受,我已經娶了她了,而且這是皇上賜的婚,若你不滿意我也沒法子。”
鎮國公冷笑,以為搬出皇上他就拿他們沒轍了麽?“雖然是皇上賜的婚,若是婦人犯了七出之罪,皇上也不能說什麽。馬上休了她,我會為你挑選個家勢品貌良好的世家貴女為娶,會比她好千百倍,你以後會有很多孩子。”
“好讓夫君當種馬專職生孩子麽?”一直安靜地為溫良處理傷口的如翠姑娘插嘴道。
“你……。”鎮國公氣得胸脯劇烈起伏,手指顫抖地指著她。
原本一直保持著平淡的溫良忍不住扶額。
如翠姑娘歎了口氣,繼續問道:“爹,您想要夫君生幾個?生男生女?生那麽多用來幹嘛?常言道孩子都是父母的債,爹您想讓夫君背多少債?”
溫良總覺得這丫頭的話有歧義,插嘴道:“丫頭,我是男人,不能生孩子。”
“一樣啦,沒有你,女人也生不出孩子。不必介意我的話,你明白就行了。”
“……。”
鎮國公忍不住暴發了,“閉嘴,男人說話女人別插嘴!”然後瞪著兒子,強硬道:“若是你不肯休她也行,納個身份高點的女人給我溫家續香火,孩子養在她名下便成。反正以她的出身,就算能生也生不出優秀的孩子來。”氣怒之下,嘴巴也惡毒了一把。
“爹你又知道了?”如翠姑娘忍不住反駁,“若是旁的女人,難道就能生優秀的孩子了?就算生出優秀的孩子,你確實不會長歪?就算不長歪了,你確信不會教歪?就算不教歪,你確信他將來不會受到外界的影響變壞?就算不受影響不變壞,你確定他不會因為自己是庶出而對自身身份質疑而走上歪路……。”
“……。”
聽到她一連串的反問,問得又快又急,鎮國公被她繞得腦袋有點暈,未給他反應過來,他那“好兒子”也跟著搭腔了。
“對啊,就像爹你公認的這麽剛正不阿的人,還不是生出像我這般頑劣不堪的兒子來?所以說,就算別的女人可以生孩子,也不一定生得出優秀的孩子來的。而且你確信別的女人不會像爹你這樣一直生女兒麽?所以爹你也別太鐵齒了,做人不能太自信會遭報應的!”溫良清清淡淡地笑著,眼裡卻是一片嘲弄之色。
說罷,溫良起身,將被茶水潑濕的發撥回背後,墨玉的雙眸看向鎮國公,慢慢地說道:“爹,有些事情強求不來,娘死的時候,您不是這樣告訴我的麽?所以我現在將這句話原封不動地奉還給您了。”
聽到這話,鎮國公的怒氣莫名其妙的消了,滿眼複雜地看著眼前的男子,原來他一直對那些事耿耿於懷,一直在恨著他。這個認識讓他瞬間蒼老了幾分,很想告訴兒子,當年為了保住鎮國公府,不得不為之,若不舍棄一些東西,整個鎮國公府都會跟著陪葬。
室內一片沉默。
半晌,溫良摸了摸額頭上的傷,垂下眼睫又道:“我不會休妻,也不會納妾!至於子嗣,放心吧,我們不是已經有現成的孩子了麽,肅王家的小世子還要喚我們一聲義父義母呢,所以你不用擔心你兒子死後沒有人送終。”
“混帳,那能比麽?”鎮國公幾乎被這兒子氣死,同時心裡也涼了半截。終於明白前陣子肅王府小世子認一個丫環為義母的事會鬧得沸沸揚揚的,便是這兒子的手筆。
溫良清清淡淡地笑了笑,斂去眼裡的思緒,平淡地說道:“爹,請恕兒子身體不適有傷在身,先回去養傷了。兒子就在這裡給您祝壽,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鎮國公板著臉,覺得這壽詞刺耳極了。
溫良帶著自家娘子給父親行了禮後,便帶著她出門,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個地方。
上了馬車後,溫良靠著車壁,不小心碰到了額頭的傷,頓時嘶叫了一聲。
如翠姑娘趕緊雙手扶住他的臉,仔細看他的傷,嗔怪道:“爹用茶杯砸你時,你為何不躲開?你在桐城時,可是連太醫都能扛起來,我才不信你躲不開一隻茶杯!”
溫良聽得有點囧,“丫頭,能不能別提了?為著這個事情,孫太醫可惱了我很久。”
如翠姑娘咬了咬唇,跪坐在他面前,湊過去在他太陽穴旁親了下,聲音裡滿是憐惜,“爹真是太過份了,又不是你的錯,為什麽要下這麽重的手?還有我不能生養的事是誰告訴爹的?怎麽挑在這種時候?不是給人添堵麽?”
溫良將臉靠在她胸前,雙手圈著她的腰肢,目光幽深,“是方太醫告訴爹的,不過方太醫事前並不知情,他應該也是剛巧知道。方太醫是個急性子的人,心裡憋不住事,特別是以他和我爹的交情,會在第一時間告訴我爹並不奇怪。會挑選在今天,估計是對方想將這事情鬧大吧。”
“只可惜溫大人你直接走了,不想給人看熱鬧是吧?”如翠接口道。
“對!”溫良笑眯眯地說,然後仰起臉看著因為跪坐的姿勢比自己高了半個腦袋的姑娘,親了下她的小巧的下顎道:“不用擔心,我會處理的。”
低眸看著他,如翠雙手攬住他的肩膀,輕輕地應了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