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你奶奶只是跳出了時間,變成了宇宙裡最原始的組成部分,分子原子,慢慢的重新構建成你身邊的其他事物,以後為你遮風擋雨的大樹是她,為你抵擋寒冷的毛衣是她,她只是以你奶奶的身份消失了,但其實她以後無處不在。”
周挽靜了靜。
“以後奶奶會一直陪著你,在任何時候,以任何方式。”
陸西驍在她耳邊輕聲說,嗓音溫柔又堅定,“我也會。”
*
後面幾天周挽都沒有去學校,陸西驍便天天在家陪著她,他手機靜音,放一邊不太看,跟周挽一起隔絕世界。
他們一起睡到自然醒,有時點外賣,有時去外面吃。
陸西驍將從前沈嵐常用的磁帶機搗鼓一通,去外面的影像店租了些老電影碟片,傍晚兩人就一塊兒窩在房間裡拉著窗簾看電影。
晚上則有時出門去逛逛超市逛逛商場,有時就在家玩遊戲。
周挽每天都被安排著,也不算太過難熬。
周日那天,周挽走出臥室,陸西驍破天荒的不在。
餐桌上放著還溫熱的早飯,還有一張字條,陸西驍的字跡。
寫著:我出去一趟,晚點回來,有事給我打電話。
周挽收起字條,對折,放進口袋,坐下開始吃早飯。
……
最近發生了太多事。
周挽根本不記得,今天是3月25號,是她的生日。
陸西驍昨晚就訂好了蛋糕,之前摩托拿到的那兩萬塊錢他到現在還沒找到合適的時機給周挽。
本來是不想她那麽辛苦,她可以用來給奶奶看病,陸西驍怕她觸景生情,便一直沒給她,正好可以借這機會給她買個生日禮物。
陸西驍收過數不清的禮物,但實在不擅長送禮物。
他在商場裡逛了一圈,也沒找到適合送給周挽的生日禮物,17歲的生日禮物。
想起上回給周挽整行李箱時她冬天衣服不多,陸西驍便去給她買了幾件衣服,又在服務員熱情下買了其中一件同款式的黑色羽絨服,周挽的是白色。
提著好幾個袋子走出商場,但就送這麽幾件衣服陸西驍總覺得不夠,也沒什麽意義。
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逛著,他忽然腳步一頓,看到眼前一塊大大的黑色燈牌上寫著的英文字母——TATTOO。
再往上看,店名是“喃喃”。
這店名雖聽著溫柔繾綣,但整體黑灰白三色,筆鋒遒勁有力,更顯得特別。
陸西驍在原地站了幾秒,抬腳走了進去。
“歡迎光臨。”其中一個店員起身,“想紋什麽?”
陸西驍沒說話,而是看向一邊的展示牆上,各式各樣的紋身都有。
店裡常會來這種顧客,算不得什麽紋身愛好者,一般是臨時起意,或是為了紀念一類的私人意義。
李焰從架子拿出冊子:“你可以先看看這個。”
陸西驍接過,道謝。
這時,從裡間走出一個藍發女人,瘦且幹練,但生得很江南氣,跟這店名一樣矛盾的存在。
她一邊摘掉手套扔進垃圾桶,一邊說:“李焰,你先進去紋吧,這裡我來。”
“好。”
許知喃走到桌台前,看了眼陸西驍,問:“決定了嗎,想紋什麽?”
“我想紋字。”
“可以,什麽字?”
“周挽。”
許知喃稍頓,像是想起什麽,過了會兒才回神,笑了笑說:“是你女朋友的名字?”
“嗯。”
其實店裡情侶來紋名字的不少,還多是結伴來的,用來記錄此刻的刻骨銘心。
但也見過太多分手後後悔莫及想要將對方的名字洗掉或覆蓋。
出於好意,許知喃都會在紋身前提醒,一旦紋上了如果以後後悔,洗紋身會很疼,而且很有可能會洗不乾淨,從此以後都成為你血肉的一部分。
陸西驍是一個人來的,許知喃不需要考慮措辭,又見他還這麽年輕,直白地提醒他,問他真的確定嗎,或許也可以用圖案來隱喻的表示。
陸西驍輕笑了聲,無所謂又漫不經心的樣子:“確定了。”
“好。”許知喃問,“紋哪裡?”
陸西驍想了下:“鎖骨吧。”
“鎖骨那兒肉少皮薄,紋起來會比較疼。”
“嗯。”
許知喃拿出繪畫板,在角落寫下“周挽”二字,正考慮用什麽字體設計這兩個字會比較好看,陸西驍問:“可以讓我來寫嗎?”
許知喃一頓,把繪畫板給他:“可以。”
陸西驍在上面寫下——周挽。
沒刻意寫得端正,就跟他平時寫的字一樣,“周”字連筆流暢,“挽”字最後一筆拉得很長。
不算有設計感,但勝在真切。
就像十七八歲的少年一樣,像山風一樣乾淨,像白雪一樣坦蕩。
毫無偽飾,直白地剖開一顆真心獻給對方,就連那點張揚、放肆都是獨具少年感的浪漫。
陸西驍想親手寫下“周挽”,刻在自己身上。
融入自己血液。
他仍然不相信永遠。
他不相信什麽東西是可以永遠不變的,也難以想象兩個人會永遠在一起。
但如果是周挽,他就願意用最愚蠢的方式讓自己和周挽永遠被捆綁在一起,融於骨血,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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