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二妹身子一僵,低聲叫了一聲「顧小公子」。
顧景雲便繞開她走到黎寶璐身邊,伸手撫平她眉間的皺紋,「為這等人不值得。」
黎寶璐心一酸,委屈湧上心頭,眼睛便有些發紅,她低頭看著面色發白的張二妹,到底有些心軟,「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你。」
張二妹紅著眼眶看她,委屈得直掉眼淚,「寶璐,我們不是好朋友嗎,你怎麼這麼狠的心?」
黎寶璐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驚奇的看著她道:「是啊,我們曾經是好朋友,然後作為好朋友的你卻來搶我的丈夫嗎?」
想到之前她說的話,黎寶璐沉下臉來,「從你有這個心思起,我們就不是朋友了。」
「可我喜歡他,我,我就是喜歡他……」
「我喜歡金銀珠寶,喜歡田地,還喜歡世上獨我,捨我其誰的權勢,但這天下的金銀,天下的田地,天下的權勢都能歸我嗎?」黎寶璐冷冷地看著她道:「並不是喜歡就能得到。」
「何況,你的這種喜歡還不道德,」黎寶璐見她冥頑不靈,念著最後一絲情誼道:「我不僅是你的朋友,還曾是你的先生,你喜歡朋友和先生的丈夫不覺羞恥,還用我們之前的情誼逼我接納你,張二妹,你覺得我就那麼蠢,蠢到與你姐妹相稱嗎?」
張二妹抖了抖嘴唇,扭頭看向一旁的顧景雲,一眼便看到了顧景雲眼中的厭惡和不耐煩。
張二妹如墜冰窟,一下攤倒在地。
顧景雲眼中但凡有一絲不忍她都能再爭取爭取,可她在他眼裡只看到了厭惡。
「咳咳,」秦信芳僵硬的扯著韁繩,他也沒想打擾幾個孩子處理感情問題,但他離家一天了,還沒看過閨女呢,再不回去就到閨女睡覺的時間了。
顧景雲看了舅舅一眼,俯身拿起籃子,牽了黎寶璐的手道:「走吧。」
拉著黎寶璐去送飯。
秦信芳看了張二妹一眼,拉著馬車進院子。
張二妹僵硬著身體坐在地上,看著他們走的走,回的回,在他們的眼裡她就好似一隻蜉蝣般不值一提。
隱隱的,張二妹聽到離去的顧景雲問黎寶璐,「那是張六郎的妹妹?」
黎寶璐「嗯」了一聲。
「讓張大妹把人接回去吧。」
張二妹的眼淚大顆大顆的落在地上,她跟顧景雲玩了這麼多年,結果他沒記住自己,卻記住了她姐姐?
真是可笑,可笑至極。
「已經托賀掌櫃買顏料了,下次他再來瓊州就能拿到,」顧景雲牽著黎寶璐低聲討論今天的事,「等木匠們定了要用的木頭,我們請村裡的人進山砍。」
廢屋裡的劉長福等還以為今天晚上不包飯,正打算勒緊褲腰帶餓一晚上,反正東家少奶奶說了明日一早有早飯吃。
大家打了井水簡單的沖洗了一下,正要上床睡覺就聽到門響,五個大漢子全嚇了一跳,渾身緊繃的瞪著門口。
黎寶璐敲了敲門,見無人應門,不由出聲喊道:「劉大叔,你們在裡面嗎?」
劉長福回過神來,忙應和道:「在,在呢。」拉了一人跟他去開門。
除了黎寶璐,她身邊還站著個丰神俊朗的少年,茭白的月光灑在他身上,整個人像神仙一樣的模糊卻神聖。
劉長福和夥伴一時看愣了。
黎寶璐心情不好,直接把籃子塞他手裡,道:「這是你們的晚飯,劉大叔,你拿進去與大家分食,吃完了便睡覺吧,明天一早就要開始做事了。」
劉長福漲紅了臉,抓緊手中的籃子忙不迭的點頭,「少奶奶放心,我們絕不會遲了的。」
黎寶璐沖倆人微微點頭,拉顧景雲便離開。
倆人看著他們的身影伴著月光漸漸消失,不由讚歎,「那就是秀才公吧,竟跟神仙似的。」
「是啊,長得這麼俊,」劉長福低低的道:「幸虧秦家有權勢護得住他……」
倆人關上門回屋,其他三人已經點了火把出來,看到倆人提了一個大籃子進來皆眼睛一亮。
「這是啥?」
「是秀才公和少奶奶給我們送來的晚飯,」劉長福打開籃子,看到裡面一鍋米飯和一大盆的豬肉燉白菜不由愣住,伙食竟如此之好。
其他人也忍不住吞嚥口水,忙回屋翻找行李找出自己的碗來。
劉長福也很快回過神來,忙跑去找自己的碗,大家高興且緊張的爭搶起來。
顧景雲見黎寶璐走得越來越快,就扯住她道:「月色這樣好,何必這麼急著回去?我們到海邊走走?」
「夜晚海風大……」
「我穿的夠多。」
黎寶璐沉默來了一下便妥協,「好吧。」
顧景雲牽著她的手慢慢的往海邊晃悠去,他指著天上的圓月道:「你看,昨天晚上的月亮還只是半邊,今天晚上再看卻已經圓了,月有陰晴圓缺,人自然也有悲傷離別,何況她還不值得你悲傷。」
黎寶璐鬱悶的道:「我是氣氛多過悲傷,我沒想到,沒想到她會這樣。」
「你對她瞭解多少?」顧景雲淡淡的道:「先不說我們之前離開了一年,便是以前,除了最開始的兩年,你與她後面能有多少交集?或許並不是她變了,而是你認識不足。這並不能怪她。」
「所以怪我嘍?」黎寶璐氣憤的道。
顧景雲點頭道:「沒錯,你識人不清,不怪你怪誰?但眼界與眼光都需要歷練,你年紀小,倒也情有可原。」
「好像你年紀不小似的,你不就比我年長兩歲嗎?」
「但我的眼界與眼光卻是你不能比的,」顧景雲驕傲的挺胸,即便是在妻子面前,他依然不收斂自己的驕傲。
「我倆同進同出,你經歷的我皆有經歷,憑什麼我的眼界就比不上你?」
「自然是因為你沒有我聰明了。」見妻子要炸毛,他就摸著她的腦袋道:「比如對張二妹,剛才你就不該與她說那麼多話,直接讓張大妹來把她領回去就行,自有張家會處置她。」
黎寶璐驚奇,「你也沒見過張大妹幾次,怎麼就這麼相信她?」
「不是相信她,而是知道她的為人。」顧景雲淡淡的道:「張家九口人,各有各的性格。張大錘雖為一家之主,但張家的事他真正能做主的不多,現在幾乎是張大郎和張大妹在拿主意。你把張二妹交給張大妹,便相當於交給張家的家主處置了。」
「張大錘對外兇惡霸道,對幾個孩子卻是真心疼愛,他或許捨不得張二妹受苦,但張大郎和張大妹都不蠢,張家這麼多兄弟姐妹,不可能因為張二妹的愚蠢就斷送掉所有人的前程。」
「張六郎講義氣,人仗義卻也公正,我預定將商隊交給他經營,張一言去做其他的事,而張家有六兄弟,他上面還有五個哥哥,除了張大郎還記著當年的事不肯當面向我屈就,其他人都可以進入商隊謀生。」
顧景雲翹著嘴角道:「所以只要商隊還屬於我,我們就能握住張家的命脈,你何必與她多費口舌?」
「我不喜歡張大妹,但不可否認她是張家最聰明的人,聰明人往往知道選擇什麼才是最對的。」
顧景雲跟村裡人相處的不多,但看其行事便能知其人,他都不用與人相處,只看他們做的事就能推導出他們的性格來。
張大妹是個女子,似乎很沒有存在感,但張家兄弟行事間幾乎都有她的影子在,這不僅說明她在張家地位高,還說明她的智商在張家兄弟之上。
黎寶璐停下腳步,轉頭認真看了他半響問,「你也是聰明人,那有一天你是不是也會在我與別人之間做選擇?」
顧景雲奇怪的看她,「你便是我,我便是你,在我和別人之間還用選嗎?」
黎寶璐心中湧出一股暖流,捂著心口暗道,要命了,誰說顧景雲不會說情話的?
黎寶璐壓不住上翹的嘴角,而且今晚的月色實在是太美,茭白的月光照在人身上,硬是將清冷的顧景雲襯出暖意來,黎寶璐看著眼神溫柔的顧景雲,忍不住抱住他輕輕地在他臉頰上印下一吻,心跳聲如雷貫耳,她忙紅著臉退開一步,感覺心都要從胸中跳出來了。
顧景雲眉眼溫柔的注視她,一雙手盡皆汗濕,良久他才從那種眩暈感中醒過神來,他伸手摸了摸寶璐紅紅的臉頰,低下頭去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臉頰,軟軟的,肉肉的,顧景雲忍不住用牙齒啃了一下,然後像受驚一樣退開……
他怎麼會覺得寶璐就是他呢?
至少他咬自己時不會有這種心跳加快到失去控制的感覺,就好像得了心疾一樣。
倆人都有些傻眼,木愣愣的相對而站在月光下,動也不動。
這可急壞了扛著一頭野豬的白一堂,他不就是追著這頭野豬跑得遠了點,回來得晚了一點嗎,竟然就被堵在路上了。
要不是扛著野豬,他就從他們頭上飛過去了,偏帶著這個大東西飛不動,他瞪著眼看兩個小屁孩還愣愣的站著,忍不住就狠狠地「咳嗽」了一聲。
不就是親了一口嗎,都拜堂成親一年了,要不要這麼純情?
倆人聽到咳嗽聲,下意識的就伸手抓住對方轉身就跑,等跑出一段才反應過來,他們跑什麼呀,他們可是合法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