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家又是一陣雞飛狗跳,衛丕很想揍兒子一頓,但手揚起又想起他給平舅舅寫的那封信,最後生生給忍了。
一邊怒得咬牙切齒,還要一邊假裝溫柔的問他為什麼要離家出走,又是怎麼離家出走,這段時間又是在哪裡怎麼度過的。
雖然衛丕自認為溫柔,但衛象看著面目扭曲的爹還是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然後很沒有義氣的把平平和樂樂給賣了。
沒想到這事還涉及到顧景雲的兩個兒子,而且那兩個比自家兒子還小兩月的孩子不僅擔當了出謀劃策的軍師角色,竟然還親自出手讓人把他兒子打包抬到了前院。
抬箱子的是衛府的下人,那幾個草包竟然一點異常也沒發現,衛丕是既憋屈又憤怒。
偏偏對方不僅自己位高權重,他舅舅更不可小覷,現在他們一家可是住在秦府。
衛丕很慫的沒敢上門質問,只能去找他大哥,誰讓他大哥跟顧景雲是師兄弟,而且他對顧景雲比對自己還親呢?
衛叢不在,而且也不知何時才會回來,所以衛丕只能將這事委託給衛大奶奶,他只有一個意思,顧景雲的倆兒子干的這些事顧景雲他知不知道?
好了,事情交代完,大家的目光又重新回到平平和樂樂身上。倆孩子垂頭喪氣的跪在毯子上,察覺到大家的目光不由微微挺直了腰背。
何子佩就為難起來,她也覺得倆孩子實在是太過分了,把人藏在箱子裡,中途一旦出點差錯,人就可能死了。他們不僅該罰,還該重罰!
可是看他們額頭冒汗,忐忑不安的小模樣她又不忍心了,她看了看衛大奶奶,又看看寶璐,最後乾脆閉上眼睛,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完了!」平平和樂樂見狀不由挪動了一下屁股,偷偷的瞄向母親。
黎寶璐嚴肅的看著他們一言不發,衛大奶奶就起身道:「弟妹,這時辰也不早了,我先回家去。」
她拉住黎寶璐的手低聲道:「雖說兩個孩子做錯了事,但至少心是好的,而且結果也不壞,你剛才打得夠狠了,我跟我那二叔說說,這事就算揭過去了吧。」
黎寶璐微微搖頭,「多謝師嫂,這件事我會親自上門和衛二爺說的。」
衛大奶奶一愣,衛丕讓她出面調解此事便是為了給顧家台階下,寶璐怎麼還親自去?
黎寶璐沒留意到她的神情,將人送到二門處才重回花廳。
倆小孩依然老實的跪著,黎寶璐站在他們身後看了半響,最後抬頭對何子佩道:「舅母,你先去休息吧。」
何子佩猶豫了一下,還是起身離開。嘴角緊緊抿著沒有說一句話。她知道教育孩子最忌反覆,更忌大人們處置意見不統一,雖然她總是攔著不讓清和純熙體罰孩子,可那是在無關大雅的條件下。
這次兩個孩子犯的事,何子佩抿了抿嘴,不由想到:難道真是因為我和駿德太寵他們的緣故?
黎寶璐圍著他們轉了兩圈,這才在上首坐下,撐著腦袋歪頭看他們,一言不發。
但這樣給兩個孩子的壓力才是最大的,倆人額頭不由冒汗,更加忐忑不安的看向母親。
黎寶璐就這麼靜靜地與他們對視,最後兩個孩子敗下陣來,心虛的移開目光。
黎寶璐這一坐就是小半個時辰,兩個孩子還是頭一次跪這麼久,加上心理壓力,倆人覺得背上好像壓了一座大山似的,脊背都要差點彎下去了。
但倆人心底有些小小的堅持,他們覺得他們沒做錯,像哥兒在衛府過得艱難是事實,他過得一點兒也不快樂,離開有什麼錯?
黎寶璐也在想這個問題,兩個孩子真的錯了嗎?錯在你哪裡?她能從哪方面教他們?
可將事情想了一遍,除了方法用錯了外,她心底深處不願意承認兩個孩子還有其他的錯處。
因為換成她,她可能也會盡力去幫衛象,為了達成朋友的願望,一切後果並不在他們的考量中。因為才五歲啊,並不到會考慮後果的年紀。
方法錯誤是因為他們年紀小,閱歷不足。可就是這樣他們三個孩子也依然瞞過了那麼多大人,她也自認她這麼大時是想不出這樣的一連串的方法的。
可是她還是生氣。
黎寶璐看著小心挪動膝蓋的倆人問,「是不是很難受?」
平平和樂樂小聲的應了一聲,黎寶璐就幽幽地道:「我問過那箱子的尺寸,像你們這麼大的孩子根本躺不平,只能側著身子蜷縮,你們才跪了不到一個時辰就覺難受,以往坐在寬敞的馬車裡,才小半天就要停車活動一番,不然不僅腰酸腿疼,還心煩氣躁。可是象哥兒一個人在那個箱子裡呆了一天一夜。」
平平樂樂一愣。
「他或許對離開衛府有很大的執念,以至於他可以忍受這些痛苦,但是,」黎寶璐看著他們道:「這不是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承受的痛苦。」
「然而這還不是讓我最憤怒的,你們知道一個人被關在箱子裡有多危險嗎?」黎寶璐輕聲道:「如果你們按在箱口的鐵片不管用,箱子還是合緊了,在有繩子勒緊的情況下他或許會推不開箱口。」
「他叫,但行車時車轱轆的聲音,馬蹄踏過的聲音,甚至風吹樹葉的聲音都可能掩蓋住他的呼救聲;也或許平家的下人中途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又改動了箱子的位置,讓他被埋在了層層箱子下面;更或許平家有人帶了私物,又在箱子上堆放了些東西……」
平平和樂樂嚇得臉色蒼白。
黎寶璐蹲在他們身前,握住他們的手輕聲道:「你們小,現在做的很多事在沒有造成大的傷害時我們大人都會寬容你們,可是娘親不希望你們因此而放縱自己,做事都不考慮後果。這次象哥兒沒出事是運氣,你們欠你們的朋友一句抱歉。」
平平和樂樂垂下腦袋。
黎寶璐看見他們臉上的懊惱,這才將他們拉起來,歎氣道:「本來還想再揍你們一頓的……」
平平和樂樂淚眼汪汪的抬頭,一人抱住她一條胳膊道:「娘,你想揍就揍吧,這次我們一定不哭了。」
黎寶璐低頭看著他們,臉上也很惋惜,她也想啊,可是她手疼了。
顧景雲回到家時,兩個兒子已經很乖巧的坐在厚墊子上描大字了。他們娘沒揍他們,為了表示誠心悔過,他們只能自己罰自己寫大字,希望父親能夠看在他們這麼乖巧的份上不再罰他們了。
然而這是不可能的,顧景雲喝完茶也從寶璐那裡知道了事情的經過,他掀起眼眸淡淡的掃了兩個兒子一眼,道:「就罰他們一個月不能出門。」
「不要啊——」平平和樂樂丟下筆就衝上去抱住他們爹的腿,哭喊道:「爹,您打我們吧,要不踹我們也行,罰我們讀書寫字都可以,我們全都認罰。」
顧景雲一笑,伸手摸了摸他們的臉蛋道:「那都是小錯罰的,這次就罰你們一個月不能出門。」
平平和樂樂眼淚都快要下來了,掙扎著問道:「那端午我們能出門嗎?」
「如果正好在一個月期內,不能!」
「爹你太無理了,」平平忍不住蹦起來道:「您之前可是答應過我們要帶我們去近距離看賽龍舟的。」
「是啊,那天我在門口等著你們,只要你們能出來。」
「您都禁足了,我們還怎麼出去?」樂樂覺得他爹實在是太無理取鬧了。
顧景雲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問,「犯錯就要被罰,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平平和樂樂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端午節他們竟然不能出門,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顧景雲任由他們哭,淡定的邊品茶邊看著,黎寶璐撐著腦袋在一旁圍觀,竟然有些幸災樂禍起來。
兩個孩子就差打滾了,但見父母神色間一點兒軟化的跡象也沒有,只能含淚應下這個苦果。
他們是不敢和舅公(祖父)他們告狀的,因為他們心底深處隱隱有感覺,他們真的這麼做了,他們爹肯定會讓他們很長一段時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看來他們端午真的出不去了,兩個孩子生無可戀的耷拉著腦袋離開,也沒心思寫字裝乖巧了。
顧景雲見狀抽了抽嘴角,揮手讓一旁候著的紅桃跟上倆人,把他們送去正房。
紅桃嘴角帶笑的連忙去追兩位小少爺。
顧景雲這才看向寶璐,挑眉問道:「怎麼,手疼了?」
「沒有!」
顧景雲好笑,轉身進內室拿了一瓶藥酒出來,直接在榻上盤腿坐下,與她招手道:「過來吧,我給你揉。」
黎寶璐紅著臉上前,把手伸給他。
顧景雲一邊幫她揉一邊笑道:「這事可不能讓師父他老人家知道,不然他一定後悔收了你這麼一個徒弟。」
黎寶璐翻了個白眼道:「他們是我兒子,又不是我仇人,難道我揍他們還要用上內力?」
「那你也不必將內力封了吧。」
「當時我怒火『騰』的一下就上來了,那枝條抽得我越來越火大,就只能用手掌了,可我也是真怕一個控制不住用上了內力,這才封的,我哪兒想到會手酸?」
黎寶璐說到這裡一頓,低聲道:「我剛揍完他們,也不好就看他們屁股,一會兒你去看看嚴重不嚴重,我打人的手都疼了……」
顧景雲見她心疼的模樣,不由暗暗用力,見她疼的「嘶」了一聲,這才放輕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