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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青楼萌妹到乞儿国风主 第十八章 邪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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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清风辰辰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08-19 15:34:09 来源:源1

第十八章邪网(第1/2页)

>赵德全腹部的邪眼印记与冰窖铅盒内的残渣同时暴动,

>毛草灵强忍心脉邪气的反噬召见各方高人,

>却发现三处邪源已结成死亡之网——

>封印任何一处都将引发恐怖反噬。

>与此同时,被邪气侵蚀的陈五在剧痛中断腿求生,

>而毛草灵撕碎太医“静养保命”的医案,

>染血的手指死死攥住了那支沉寂的白玉凤钗。

---

长乐宫内死寂无声,唯有铜铃示警的余韵尖利地刮擦着每个人的神经。雷焕离去的沉重脚步声如同擂鼓,一声声砸在毛草灵的心口,每一次都牵引着盘踞在心脉深处的那缕阴寒邪气,针扎似的疼。她靠在锦垫上,脸色比身下的明黄锦缎还要惨白几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撕裂的隐痛,额角伤口在药力下依旧顽固地一跳一跳,牵扯着整个头颅闷痛。

宫女抖着手,再次捧上一碗浓黑药汁。苦涩粘稠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却也让昏沉的倦意更如浓墨般化开,拉扯着她向无底深渊坠去。

然而,就在意识边缘摇摇欲坠的瞬间——

“嗡!”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沉闷而污浊的共鸣再次震荡!远比前两次更清晰、更近!仿佛就在她自己的胸腔里猛烈搏动!那并非声音,而是冰冷的恶意直接刺入骨髓!

“呃!”毛草灵猛地弓起身子,一口腥甜涌上喉头,又被她死死咽下。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狠狠攥紧、揉搓!盘踞心脉的邪气如同被唤醒的毒蛇,疯狂地扭动噬咬!剧痛排山倒海,眼前瞬间发黑,金星乱迸。

是它!是那东西!就在这宫墙之下,与她心脉中的邪气同源共振!鹞王的毒种,在她体内生根发芽!

“娘娘!”宫女失声惊呼,手中药碗差点打翻。

毛草灵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她强迫自己睁大双眼,目光如淬毒的冰锥,穿透寝殿的昏暗,似乎要刺破那重重宫阙,钉死在地底深处躁动的邪物之上。

“心印相连…邪源一体…”慧明禅师枯槁的声音如同风穿过破败的窗棂,微弱却清晰地钻入她耳中。老僧不知何时已睁开眼,那双曾蕴含智慧慈悲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枯井般的死寂与深不见底的疲惫。他灰败如焦木的左臂微微抬起,指向毛草灵心口,又无力地垂落。“一体…反噬…封一…则…乱…”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钉,狠狠凿进毛草灵的脑海。印证了她最深的恐惧——赵德全邪印、铅盒残渣、她心脉邪气!这三处邪源,已被鹞王用无形邪法铸成一张恶毒的网!牵一发,动全身!封印任何一处,都将招致另外两处更疯狂的反噬!方才地牢与冰窖几乎同时爆发的凶险,就是最残酷的警告!

鹞王!好狠毒的手段!他不仅要这宫城,更要她毛草灵在绝望的挣扎中,被自己体内的邪毒活活耗死!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比西苑冰窖最深处的玄冰更甚百倍,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她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一张巨大无形的蛛网,粘稠冰冷的丝线缠绕全身,越是挣扎,勒得越紧,而那网外,正有一双幽紫冰冷的鹞鹰之眼,无声地、嘲弄地俯瞰着她的徒劳。

寝殿内死寂得可怕。宫女们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慧明禅师再次闭上双眼,气息微弱得几近断绝,仿佛刚才那几句警示已耗尽了他最后的心力。唯有角落那传讯铜铃,余音彻底消散后,留下更令人窒息的空荡。

宫外,夜色浓稠如墨,无星无月。厚重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巍峨宫墙之上,如同巨大的棺盖。长乐宫摇曳的烛火,成了这片死寂黑暗中唯一微弱的光点,仿佛随时会被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彻底吞噬。

毛草灵缓缓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搭在锦被上的手。苍白,冰冷,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她摸索着,触到了枕边那支沉寂的白玉凤钗。冰冷的玉石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却丝毫无法驱散心头的阴寒与那跗骨之蛆般的剧痛。

她闭上眼。将翻腾的恐惧、滔天的怒火、蚀骨的疲惫,连同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痛楚,一股脑儿地压入那深不见底的寒潭深处。再睁开时,那双凤眸里所有的情绪都已冰封,只剩下纯粹的、近乎冷酷的决绝,以及在那冰层之下,一点疯狂燃烧、不死不休的火焰。

“小福子。”她的声音响起,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如同暴风雨席卷前那令人窒息的死寂海面。

侍立在珠帘外的心腹太监立刻碎步趋近,躬身垂手:“奴才在。”

“传哀家懿旨。”毛草灵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召钦天监监正袁天罡,即刻入宫觐见。召龙虎山张天师座下,在京护国真人玄玑子,一个时辰内,至长乐宫见驾。”她顿了顿,染血的唇瓣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吐出最后一句,字字千钧,“还有,去通明殿…请那位闭关的‘老怪物’…明晨破晓之前,哀家…要见到他!”

“奴才遵旨!”小福子心头剧震,尤其听到“通明殿老怪物”几字,脸色都白了几分,却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躬身退下,脚步又轻又快,转眼消失在殿外。

寝殿再次陷入沉凝。毛草灵疲惫地合上眼,那心脉处的阴寒邪气随着她情绪的剧烈波动,又开始隐隐作祟,丝丝缕缕的寒气顺着血脉蔓延,带来一阵阵麻痹般的刺痛。她强迫自己放缓呼吸,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一丝一毫的差错,都可能让那邪气彻底失控。

不知过了多久,珠帘轻响,太医周岐黄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两名捧着药箱和脉枕的年轻太医,个个面色凝重如临大敌。方才地牢冰窖的示警,足以让整个太医院都绷紧了弦。

“娘娘,容臣再为娘娘请脉。”周岐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枯瘦的手指再次搭上毛草灵冰冷的手腕,凝神细察。这一次,他搭脉的时间格外长久,眉头越锁越紧,脸上的沟壑深得能夹死蚊子,枯槁的手指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毛草灵闭着眼,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老院正指尖传来的震动,以及那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她心下了然。

终于,周岐黄缓缓收回手,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他撩起官袍下摆,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地砖上,额头重重触地,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绝望:“娘娘…恕臣…恕臣无能!娘娘心脉之中那缕邪气…非但未被药力驱散…反而…反而与娘娘气血…更深地纠缠在一处了!此邪气阴寒歹毒,如附骨之疽,更…更似有灵性,竟在吞噬药力滋养自身!臣…臣翻遍典籍,用尽手段…实在是…回天乏术啊!”

他身后的两名年轻太医也跟着跪倒,浑身抖如筛糠,头埋得极低,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寝殿内落针可闻。宫女们吓得面无人色,连呼吸都停滞了。

毛草灵缓缓睁开眼,眸底一片深潭般的平静,没有惊怒,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寒。“说下去。”

周岐黄伏在地上,老泪纵横,声音哽咽:“此邪气盘踞心脉要地,如同悬顶利剑!若强行拔除,稍有不慎,便是心脉尽碎、神仙难救!可若…若放任其滋长…它便会日夜侵蚀娘娘心脉根基,如同慢火烹油…娘娘…娘娘您…万万不可再动心绪,更不可妄动真气!唯有…唯有静心凝神,以汤药徐徐图之,或许…或许能延缓其蔓延之势…尚可…尚可保得数年…无虞…”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无力与悲凉。

数年无虞?毛草灵心中冷笑。鹞王会给她几年?还是这心脉邪气会乖乖听话?周岐黄所谓的“徐徐图之”,不过是苟延残喘的等死罢了!

她没有斥责,也没有言语。只是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他们退下。

周岐黄如蒙大赦,又重重磕了个头,才带着两个几乎瘫软的徒弟,踉跄着退了出去。沉重的殿门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将寝殿内绝望的死寂放大了数倍。

毛草灵的目光,缓缓移向角落的慧明禅师。老僧依旧盘坐,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他似乎感应到毛草灵的目光,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却无力睁开,只有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念诵着什么经文,又像是在传递着某种无声的警示。

那枯槁如焦木的左臂,无力地搭在膝上,无声地诉说着对抗邪物所要付出的惨烈代价。

***

**偏殿·陈五的抉择**

浓烈得化不开的药味混合着血腥气,充斥着偏殿的每一个角落。几盏灯火摇曳,将人影拉得长长短短,在墙壁上晃动,如同鬼魅。

陈五躺在硬榻上,身上盖着薄被,露在外面的左腿却高高肿起,皮肤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紫黑色泽,皮下的血管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暴突出来,隐隐流动着令人心悸的暗红光泽。整条腿散发着一股刺鼻的硫磺焦臭,与药味混合,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他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起,黄豆大的冷汗滚滚而落,浸湿了鬓角和枕巾。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着,每一次抽搐都带来一阵压抑到极点的痛苦闷哼。

两名太医围在榻边,面色煞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束手无策。他们尝试着用银针刺穴,银针甫一接触那紫黑色的皮肤,尖端竟迅速蒙上一层灰败之色,仿佛被剧毒腐蚀!涂抹上去的珍贵解毒药膏,刚一接触皮肤,便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缕缕带着恶臭的黑烟,瞬间被那暗红邪气吞噬殆尽,毫无作用!

“呃啊——!”陈五猛地仰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惨嚎,左腿不受控制地狠狠蹬在床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那紫黑色的肿胀皮肤上,一丝丝肉眼可见的暗红气息如同活物般疯狂扭动、蔓延!

“压住他!快!”一名太医嘶声喊道。

旁边两名身强力壮的内侍慌忙上前,死死按住陈五的双肩和右腿。陈五双目赤红,布满血丝,眼神因为剧痛而涣散,只剩下最原始的挣扎本能。

“周院正!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一名年轻太医带着哭腔,看向刚刚从长乐宫赶过来的周岐黄。

周岐黄站在榻尾,看着陈五那条正被邪毒疯狂侵蚀的左腿,老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抽搐着。他刚刚经历了太后心脉邪气无解的绝望,此刻又面对这触目惊心的邪毒蔓延。他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邪毒…邪毒已侵入骨髓,药石罔效…”周岐黄的声音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此邪毒凶戾异常,远胜世间任何已知奇毒!它…它在吞噬陈护卫的精血生机,更在…同化他的血肉!若…若再拖延下去…邪毒攻心…神仙难救!甚至…甚至可能化为只知杀戮的…邪物!”

化为邪物!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在场每个人心头。按住陈五的内侍手下意识地松了几分力道,脸上满是惊骇。

“那…那怎么办?”年轻太医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周岐黄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医者的决断与深深的悲悯:“断!唯今之计…只有断肢求生!趁邪毒尚未攻入躯干…立刻断去左腿!或可…或可保住性命!”

“断腿?!”年轻太医失声惊呼。按住陈五的内侍也骇然抬头。

“呃…嗬…嗬…”剧烈的疼痛浪潮中,陈五似乎捕捉到了这几个字眼。他猛地停止了徒劳的挣扎,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周岐黄,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恐惧,还有一丝濒死的疯狂。断腿?他一个御前侍卫,靠的就是一身武艺和健全的四肢吃饭!没了腿,他算什么?废人?一个只能拖累家人的累赘?与其那样活着……

一股暴戾的绝望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开内侍的压制,右手闪电般探向旁边一名侍卫腰间的佩刀!

“拦住他!”周岐黄惊骇大叫!

但已经迟了!

呛啷——!

雪亮的刀光在昏暗的偏殿中骤然亮起!

“啊——!!!”

不是陈五的惨叫,而是旁边一名试图夺刀的内侍,手臂被陈五狂暴地挥刀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顿时惨叫着跌开!

陈五状若疯虎,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那条紫黑肿胀、不断传来噬骨剧痛的左腿,脸上肌肉扭曲,混合着泪水和汗水,狰狞如恶鬼。他高高举起了佩刀,刀锋在灯火下闪烁着冰冷刺骨的寒芒!

“陈五!不可!”雷焕雷鸣般的怒吼从殿门口炸响!他刚处理完地牢和冰窖的紧急情况,盔甲上还带着地底阴寒的湿气和硝烟味,脸上煞气未褪,一步跨入殿中,正好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然而,陈五充耳不闻。所有的痛苦、屈辱、绝望和对邪毒的刻骨恐惧,在这一刻化作了毁灭一切的疯狂力量!他眼中只剩下那条带来无边痛苦的腿!

“鹞王——!我弄死你个老祖宗——!!!”

一声凄厉到极点、蕴含着无尽怨毒与不甘的狂吼,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咆哮,震得整个偏殿嗡嗡作响!

刀光,带着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决绝,悍然斩落!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骨肉分离的闷响!

血光,刺目的、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陈五身下的被褥,溅满了床榻周围的地面和离得最近的太医衣袍!一条紫黑色、缠绕着丝丝暗红邪气的断腿,在血泊中抽搐了几下,迅速变得灰败、僵硬。

陈五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血泊之中,手中染血的佩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他仰面朝天,双目圆睁,瞳孔因为剧痛和失血而急剧放大,死死盯着偏殿那模糊的藻井顶,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大口大口的鲜血混杂着破碎的内脏碎块从他口中涌出,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

他最后那声狂吼的尾音,似乎还在殿梁间回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所有的药味和邪毒焦臭。

死寂。

偏殿内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两名太医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按住陈五的内侍瘫软在地,看着自己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和满身的鲜血,吓得魂飞魄散。就连刚刚冲进来的雷焕,也被这惨烈决绝的一幕震得僵在原地,铁塔般的身躯微微颤抖,虎目之中,第一次流露出难以言喻的震骇与…一丝悲怆。

周岐黄踉跄一步,老脸瞬间惨白如金纸,嘴唇哆嗦着,看着血泊中断气的陈五和那条狰狞的断腿,浑浊的老泪终于滚滚而下。“何苦…何苦如此啊…”他行医一生,救死扶伤,却从未见过如此惨烈决绝的自戕!

一个御前精锐,没有死在护卫宫禁的刀光剑影里,没有死在对抗邪魔的惨烈搏杀中,却以这种方式,在自己人面前,亲手斩断了自己的生机,带着无尽的怨毒与绝望,倒在了邪毒侵蚀之下!

鹞王!这一切的根源!那深不见底的恶意,不仅侵蚀着太后的心脉,不仅封印在冰冷的铅盒里,更活生生地逼死了一个铁骨铮铮的侍卫!

雷焕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情绪都已化作冰冷的钢铁。他大步走到陈五的尸身前,无视那刺目的血泊,缓缓蹲下,伸出带着铁甲手套的手,沉重而坚定地,阖上了陈五那双圆睁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不甘的眼睛。

“兄弟…走好。”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金铁交鸣般的沉重,“这笔血债,老子记下了!迟早…替你讨回来!”他站起身,甲叶铿锵作响,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偏殿内惊魂未定的众人,声音斩钉截铁:“清理干净!陈五…以战殁侍卫之礼厚葬!今日之事,谁敢泄露半字,军法从事!”

“是…是!统领!”众人如梦初醒,慌忙应诺,忍着强烈的恐惧和恶心,开始收拾这惨烈的现场。

雷焕最后看了一眼血泊中那截迅速变得灰败、死气沉沉的断腿,以及那断口处依旧残留的、令人心悸的丝丝暗红邪气,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去,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偏殿空旷的回廊里,每一步都带着压抑到极点的怒火和杀意。

血债,必须血偿!

***

**长乐宫·暗夜惊雷**

夜色,浓得如同凝固的墨汁,沉甸甸地压在紫禁城上空。长乐宫寝殿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盘踞在每个人心头的沉重阴霾。

毛草灵靠在榻上,脸色在烛光映照下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她闭着眼,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陈五自戕的消息,如同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钻入她的耳中,带来一阵窒息般的闷痛。又一个…又一个因鹞王邪力而死的忠勇之士!那心脉处的阴寒邪气仿佛被这浓烈的血腥和怨气刺激,再次变得蠢蠢欲动,丝丝缕缕的寒气顺着血脉蔓延,带来麻痹般的刺痛。

她指腹下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枕边那支沉寂的白玉凤钗。钗体冰凉,内里再无一丝神异波动传来。这曾是她最大的倚仗之一,如今却如同凡物。

“娘娘,”心腹太监小福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珠帘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钦天监监正袁大人、龙虎山玄玑真人,已在殿外候旨。通明殿那位…也已请动,正往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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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草灵缓缓睁开眼,眸底深处冰封的决绝纹丝不动。“宣。”

沉重的殿门无声开启。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当先一人,身着深紫色绣星月云纹的钦天监官袍,身形清癯,面容古拙,三缕长须垂于胸前,正是钦天监监正袁天罡。他步履沉稳,眼神平和深邃,仿佛蕴含着周天星斗的运转轨迹,手中托着一方古朴的罗盘,罗盘中心并非寻常指针,而是一颗缓缓自转的、氤氲着星辉的玉石。他踏入殿内,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毛草灵苍白的面容和枕边的凤钗,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随即恢复古井无波。

紧随其后的,是一位身着杏黄道袍、背负松纹古剑的中年道人。面如冠玉,三绺墨髯飘洒胸前,正是龙虎山护国真人玄玑子。他神情肃穆,眼神清亮锐利,周身隐隐有清正之气流转,冲淡了几分殿内浓重的药味和压抑气息。他目光如电,瞬间便落在了毛草灵心口位置,眉头紧锁,显然也感应到了那盘踞不散的阴邪之气。

“臣袁天罡(贫道玄玑子),参见太后娘娘!”两人躬身行礼。

“免礼。”毛草灵声音嘶哑,“深夜召二位前来,所为何事,想必二位已知晓一二。地牢、冰窖之变,哀家体内邪气盘踞…皆系同源!此邪诡谲难测,封印一处,则他处必生反噬!哀家要听真话,此局…如何解?”

袁天罡并未立刻回答,他上前一步,将手中那方星辉罗盘置于身前地面。枯瘦的手指在罗盘边缘的星宿刻度上轻轻划过,口中念念有词。罗盘中心那颗氤氲星辉的玉石骤然加速旋转,投射出点点璀璨星光,在罗盘上方交织出一片迷你的、缓缓运转的星图虚影。星图之中,代表着皇城位置的区域,竟有三点极其刺目的污浊暗斑,如同墨汁滴入清水,正不断扭曲、扩散,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邪气!其中一点,赫然就在毛草灵心口位置!三点暗斑之间,更有无数道极细极淡、却坚韧无比的黑气丝线相连,构成一张恶毒的邪网!

“天机显化,邪源成网!”袁天罡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指着那三点暗斑,“此三处邪源,一为**邪印(地牢),一为秽物残渣(冰窖),一为心脉邪种(娘娘),已被大能者以无上邪法强行勾连,同气连枝!破其一,则邪力失衡,网中邪能必疯狂反噬另外两处!若强行同时封印三者…”他指着星图中那互相勾连的邪气丝线,“则此邪网便会如受惊之蛛,瞬间收紧,邪力共振暴走,后果…不堪设想!轻则邪源失控,重则…网破人亡!”

玄玑子眼中精光暴涨,一步上前,沉声道:“袁监正所言不虚!贫道以天师府‘洞虚灵目’观之,娘娘心脉那缕邪气,与地牢、冰窖邪源之间,确有无数阴毒邪丝相连,如同跗骨之蛆!此网已成,强行斩断或封印,如同以利刃切割自身血肉经脉,必遭邪力疯狂反扑!且此邪网…似乎还在缓慢汲取宫中龙脉地气,滋养自身!”

汲取龙脉地气?!毛草灵心头剧震!鹞王竟歹毒至此!不仅要毁她,还要蛀空大雍根基!

“难道…就束手无策?”毛草灵的声音冷得掉冰渣,目光如利剑般刺向二人。

“非也!”玄玑子斩钉截铁,“邪网虽成,但根基尚浅!其节点,便是这三处邪源!若能寻得布网之‘邪枢’所在,或可釜底抽薪,一举破之!然此邪枢,必深藏幕后,极难寻觅!再者…”他目光转向毛草灵,带着一丝医者的审视,“娘娘心脉邪种已深植,如欲拔除,需寻一至阳至正、沛然莫御之力,于瞬息间焚灭邪种,同时还需护住娘娘心脉,不使其被邪力反噬或阳力所伤…此中凶险,九死一生!且此等伟力…世间难寻!”

袁天罡接口道:“此外,冰窖铅盒封印已损,邪气外泄,其内邪物残渣躁动不安,随时可能再次冲击封印!地牢那**邪印更是凶险,已成邪力中转之枢,需即刻加固镇压!而加固之法,亦需慎之又慎,稍有差池,刺激过甚,恐引动邪网反噬,危及娘娘!”

九死一生!世间难寻!慎之又慎!每一个词都如同一座大山,压在毛草灵的心头。她缓缓闭上眼,指尖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道血痕。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个苍老、干涩、仿佛几百年未曾开口说话的声音,突兀地在殿门口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灵魂的沙哑:

“邪网勾连…反噬同源…嘿嘿…鹞子那小畜生…倒是学了几分他祖宗的阴毒手段…”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把生锈的锉刀,瞬间锉断了殿内紧绷的弦!

袁天罡和玄玑子脸色同时一变,霍然转身!连盘坐在角落、气息奄奄的慧明禅师,枯槁的眼皮都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毛草灵猛地睁开眼!

只见寝殿那扇厚重的殿门,不知何时竟无声无息地滑开了一道缝隙。一个佝偻、瘦小的身影,如同一个不起眼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流”了进来。

来人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旧道袍,皱巴巴地挂在干瘦的身架上,空荡荡的。头发稀疏灰白,胡乱地用一根枯树枝挽着,露出光秃秃、布满褐色老年斑的头顶。脸上皱纹层层叠叠,深得如同刀刻斧凿,几乎淹没了五官。唯有一双眼睛,深陷在层层褶皱之中,初看浑浊如同蒙尘的玻璃珠,但若仔细看去,那浑浊深处,却仿佛沉淀着万载玄冰的寒意与洞察世事的漠然,偶尔闪过一丝极淡、极快的幽光,锐利得让人心惊。

他走路几乎没有声音,像一片飘落的枯叶,又像一道移动的影子,转眼间就“滑”到了寝殿中央,距离毛草灵的凤榻不过数丈之遥。他手里拄着一根通体漆黑、非金非木、顶端镶嵌着一颗浑浊暗黄色石头的拐杖,拐杖点地,无声无息。

他先是抬眼,浑浊的目光扫过袁天罡身前那方星辉流转的罗盘,在三点邪源暗斑上停留了一瞬,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

随即,他缓缓转头,那两道浑浊却穿透力极强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落在了毛草灵苍白的面容上。那目光并不锐利逼人,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感,仿佛能无视皮肉骨骼,直透五脏六腑,甚至…灵魂深处!

毛草灵瞬间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一切秘密都无所遁形!心脉处那缕阴寒邪气仿佛遇到了天敌,疯狂地收缩、躁动,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闷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指节因用力攥紧凤钗而发白。

老怪物浑浊的目光在她心口位置停留了足足三息,才缓缓移开,又瞥了一眼枕边那支沉寂的白玉凤钗,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像是嘲讽,又像是别的什么。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角落盘坐的慧明禅师身上,尤其是那条枯槁如焦木的左臂。这一次,他浑浊的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明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毛草灵,干裂如同老树皮的嘴唇翕动着,那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仿佛来自坟墓深处的阴冷:

“小丫头…心脉里那点‘鹞子粪’…埋得挺深啊…佛门的‘枯荣禅力’?还有点…嗯…前朝余孽的‘凤血’味儿?杂而不纯…压不住,迟早把你心肝脾肺都啃光…嘿嘿…”

佛门枯荣禅力?前朝凤血?毛草灵心中剧震!这老怪物竟一眼看穿了慧明禅师打入她体内压制邪气的力量本源,甚至…点出了凤钗的些许根脚?!

袁天罡和玄玑子更是脸色凝重,对这老怪物忌惮更深。此老眼光之毒辣,堪称恐怖!

老怪物拄着黑杖,佝偻着背,慢吞吞地向前挪了一小步,距离毛草灵更近了些。他身上没有带来任何强大的威压,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沉淀了千百年的阴冷死寂气息弥漫开来,让整个寝殿的温度都似乎下降了几分。

“邪网…同源反噬…”他沙哑地重复着,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回忆,“鹞子那小畜生…玩得一手‘三尸锁魂’的变种…恶毒是够恶毒…但…”他顿了顿,干瘪的嘴角咧开一个极其难看的弧度,露出几颗稀疏发黄、如同朽木般的牙齿,“也不是…没法子撕开…”

撕开?!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

袁天罡和玄玑子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连毛草灵冰封的眸底,也瞬间燃起一丝灼热的希望!

“请前辈赐教!”玄玑子立刻躬身,语气前所未有的恭敬。

老怪物浑浊的眼珠瞥了玄玑子一眼,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漠然,仿佛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他慢吞吞地抬起枯瘦如鸡爪的手,伸出三根干瘪得如同树枝般的手指。

“三件事。”他沙哑的声音如同破锣敲响,在死寂的寝殿中回荡。

“第一,冰窖里那盒子‘鹞子粪’…封印快烂了…用‘地肺寒晶’加‘千年桃木芯’…重铸铅盒…刻‘九幽镇煞箓’…再用‘玄阴真水’浸泡…能…多封它几天…”他每说一种材料或符箓名称,袁天罡和玄玑子的脸色就凝重一分。地肺寒晶、千年桃木芯、九幽镇煞箓、玄阴真水…这些无一不是世间难寻的奇物!尤其是九幽镇煞箓,那是早已失传的上古镇邪符法!

“第二…”老怪物那浑浊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再次刺向毛草灵,“小丫头…你心口那‘粪’…想拔…得玩命…”他伸出干枯的手指,点了点毛草灵的心口位置,“至阳焚邪…护脉锁魂…缺一不可…能办到这事的…嘿嘿…要么是龙虎山供着的那把‘三五斩邪雌雄剑’…要么…就得找昆仑山巅…那群把自己冻成冰坨子的老古董…借一缕‘大日琉璃火’的根苗…还得有个不怕死…道行够深的…替你护住心脉…稍有不慎…嘿嘿…砰!一起玩完!”

三五斩邪雌雄剑!龙虎山镇教至宝!大日琉璃火!昆仑不传之秘!玄玑子听得脸色发白,这两样东西,别说借,寻常人连见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第三…”老怪物那浑浊的目光,如同两盏飘忽的鬼火,缓缓转向了寝殿之外,那深沉如墨的夜空,仿佛穿透了重重宫阙,落在了地牢深处。“最麻烦的…是那个‘活印’…”他沙哑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凝重的意味,如同在描述某种不可名状的禁忌。

“那玩意儿…已经不是人了…是‘巢’!是鹞子那畜生…用来窥探这宫里的‘眼珠子’!也是…勾连那邪网的‘活扣’!普通的符箓链子…锁不住它多久…它里面的‘东西’…在长…”

“要封它…或者毁了它…”老怪物缓缓转过头,那双沉淀着万载寒冰和漠然的浑浊眼珠,死死盯住了毛草灵,一字一顿,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深处刮来的阴风,带着令人头皮炸裂的寒意:

“得用…‘活人桩’!”

活人桩?!

这三个字如同三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穿了寝殿内所有人的耳膜!

袁天罡和玄玑子脸色骤然大变,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玄玑子更是失声低呼:“前辈!此乃…此乃上古邪法!有伤天和!万万不可!”

毛草灵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死死盯着那老怪物浑浊得如同深渊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玩笑或试探的意味,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漠然。

活人桩!那是以活人为祭品,以其血肉精魄为引,以其临死前爆发的滔天怨气为燃料,配合邪异法阵,强行镇压或摧毁特定目标的最歹毒、最禁忌的邪术!此法不仅惨无人道,施术者自身也必将承受难以想象的因果反噬与怨气缠身,稍有不慎便会被怨灵反噬,沦为只知杀戮的疯魔!是真正的损人不利己、灭绝人性的禁术!

这老怪物…竟然提出用这等邪法来对付地牢里的赵德全?!

寝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沉重得如同水银。烛火不安地跳跃着,将众人脸上惊骇、恐惧、愤怒、挣扎的表情映照得明灭不定。

老怪物对玄玑子的惊呼和众人骤变的脸色恍若未闻。他那张布满深深褶皱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浑浊的眼珠漠然地扫过众人,最后又落回毛草灵苍白而震惊的脸上。他干瘪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像是在无声地嘲弄,又像是在等待一个早已预知的答案。

“怕了?”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砂纸摩擦着朽木,“怕就…忍着…等那‘巢’里面的‘东西’…破壳而出…把这皇宫…变成养蛊的瓦罐…嘿嘿…到时候…死的…可就不止一个‘桩’了…”

他拄着那根漆黑诡异的拐杖,佝偻着背,慢吞吞地转过身,像一道移动的、毫无生气的影子,朝着殿门口“滑”去。那沙哑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幽幽地飘荡在死寂的寝殿中,留下最后一句如同诅咒般的话语:

“三条路…摆这儿了…小丫头…自己选…嘿嘿…想撕网…就得…沾血…要么…别人的…要么…自己的…”

话音落下,那佝偻的身影已无声无息地“滑”出了殿门,如同融入浓稠的夜色,消失不见。只留下那令人骨髓发冷的阴寒气息,以及那句如同毒刺般扎在每个人心头的——

“活人桩!”

殿内死寂得可怕。烛火噼啪一声爆开一朵灯花,映照着袁天罡和玄玑子惨白的脸。慧明禅师枯坐在角落,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如同秋风中最后一片落叶飘零。

毛草灵僵坐在凤榻之上,指节因过度用力攥紧凤钗而呈现出青白色,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缕殷红的血丝缓缓渗出,染红了冰冷的白玉钗身。

冰窖铅盒需上古奇珍重铸封印,心脉邪毒需借镇教神火九死一生,地牢邪印竟要用活人桩这等灭绝人性的邪术!

沾血…要么别人的…要么自己的…

鹞王布下的,哪里是一张邪网?分明是一盘以整个皇宫为棋盘、以无数人命为棋子的绝命毒局!无论她选择哪条路,都注定荆棘密布,鲜血淋漓!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汹涌而来,试图将她彻底淹没。心脉处的阴寒邪气感受到她剧烈的心绪波动,骤然变得狂暴,如同无数冰针狠狠攒刺!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喉头腥甜翻涌。

她猛地闭上眼,将翻腾的气血和那几乎要摧毁理智的绝望死死压住。再睁开时,那双凤眸深处,所有的犹豫、恐惧、挣扎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近乎燃烧的、玉石俱焚的冰冷决绝!

她缓缓抬起那只沾着自己掌心鲜血的手,指向一旁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捧着周岐黄所书“静养保命”医案的小太监。

小太监不明所以,哆哆嗦嗦地将那卷写满了“气血两亏”、“邪气盘踞”、“万勿动怒”、“静心凝神”字样的素白医案,双手捧到凤榻之前。

毛草灵染血的指尖,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丝毫颤抖。她猛地抓住那卷医案!

嗤啦——!!!

刺耳的撕裂声在死寂的寝殿中骤然响起!如同惊雷!

素白的宣纸连同上面墨迹未干的“保命良言”,在她染血的指间被瞬间撕扯得粉碎!雪白的纸片混合着点点刺目的猩红,如同绝望的蝴蝶,纷纷扬扬,洒落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之上。

她看也不看那满地狼藉的碎片,染血的手指猛地收拢,死死攥住了枕边那支沉寂的白玉凤钗!冰冷的钗身硌着掌心血痕,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那点刺痛,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她眸底深处压抑已久的、焚尽一切的火焰!

她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如同淬炼于九幽寒冰之下的绝世锋芒,直刺向殿外那浓得化不开的沉沉黑夜,一字一句,声音嘶哑却带着斩断一切退路的金铁之音,在寝殿内轰然回荡:

“传哀家口谕:袁监正、玄玑真人,即刻着手搜寻‘地肺寒晶’、‘千年桃木芯’、‘玄阴真水’!所需人手、典籍、权限,宫中一切资源,尽数调用!不惜代价!十日之内,哀家要见到重铸的铅盒!”

“龙虎山三五斩邪雌雄剑…昆仑大日琉璃火…”她染血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彻骨、混合着疯狂与决绝的弧度,“哀家…亲自去‘借’!”

“至于地牢…”她的声音陡然转寒,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的冰渣,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气,“告诉雷焕…给哀家…钉死它!在找到‘活人桩’…或者找到更好的法子之前…就算用玄铁汁浇灌…用符箓把它埋了…也绝不许…里面的东西…出来半步!”

“鹞王…”她缓缓低下头,看着掌心紧握的凤钗,那沾染的血迹在白玉上洇开,如同雪地里绽放的红梅。指尖因用力而毫无血色,指骨泛白,几乎要将那冰冷的玉石捏碎。心脉深处,那缕阴寒邪气仿佛感受到了主人滔天的意志,竟也瑟缩了一下,蛰伏不动。

“你要下棋?”她低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在空旷死寂的寝殿内幽幽回荡。

“那哀家…就陪你…下到底!”

“这盘棋…每一颗子…”

“哀家…亲自下!”

**第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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