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週末沈修宴是一個人去的臨市。
沈修宴想靠自己的能力在娛樂圈闖出一片天,所以今天的事沒有告訴任何人。
到了電視台的錄製現場,便有工作人員接應:「您是?」
沈修宴拿出卡片:「我是來參加今天的節目錄製的。」
「好的,請稍等。」工作人員看了沈修宴的資料,微微皺了皺眉,這可是一個毫無演藝經驗的新人啊。
其他的參賽選手,雖然也是新人,但基本上都有些演藝經驗,哪怕是個小龍套。
讓沈修宴在休息室稍等,工作人員把一大疊參賽人員的資料交給後台的導演班子,今天總導演不在,一切由副導演負責。
副導演翻著今天來人的資料,看到沈修宴時臉就沉下來了。
「這是哪邊推薦來的?怎麼有個不知名的新人?」
「副導,好像是夏泉大學推薦過來的。」
「雖然我們的定位是尋找演技好的,有潛力的新人,可也不能推薦一個完全沒有經驗,沒有知名度的人來啊?」
「是啊,不過這個學生之前在話劇社,應該也是經過考核,通過了的吧。」
「那也不一定,沒準是走後門。」
「但是我們的規則上確實寫了接受沒有經驗的新人……」
「這樣。」副導演略微一思索,「讓他和郁青打擂台,演對手戲。」
「好啊!就讓他當個鋪墊好了,反正我們也要捧郁青。」
「對,告訴評委們,出場就貶低他,踩的越低越好,這樣才能形成反差,突出郁青的優秀。」
郁青是個剛出道滿一年的演員,憑著幾個出色的配角,吸引到了不少粉絲,外形也出眾,在星際聯盟的著名社交平台星博上擁有三百萬關注。
整個聯盟有很多居住星球,三百萬的關注量其實並不多,但對於一個新人來說也不算少,郁青算是一個有潛力的冉冉升起的新星。
此時的休息室裡,一眾參賽人員正圍著郁青說話。
而沈修宴則獨自坐在沙發上,拿著手機看《話劇表演藝術》。
反正他誰也不認識,不如趁休息的時間多充充電,能學一點是一點。
「郁青,今天誰對上你可就倒霉了啊。」一個沒什麼名氣的小演員說道。
「對啊,我可不想對上你。」另一個參賽人員也說道。
郁青道:「你們說的太誇張了。」
「哪有,我們說的都是真心話。」
郁青聽了也沒再反駁,到底是一眾小演員中最出名的一個,神情中帶著自信和桀驁。
「哎,你。」有一個人對沈修宴說道。
沈修宴抬起頭來:「?」
「你以為你看書就能贏比賽了啊!」那人鄙視道。
「就是,這個時候還看書,做給誰看呢,這裡又沒有攝像頭。」
沈修宴沒有理他們,繼續低下頭看自己的書,娛樂圈向來不缺捧高踩低的人,看自己沒名氣就開始踩,理他們就是浪費時間。
郁青有些居高臨下的看著沈修宴。
這裡的人都沒名氣,但或多或少都有些眼熟,只有沈修宴,分外面生。
「你們的分組名單出來了。」這時,一位工作人員拿著表格進來說道。
大家紛紛在名單上找自己,接著,都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向沈修宴投去了同情。
對上誰都還有一絲贏面,對上郁青,沒戲。
沒人覺得沈修宴能贏。
節目是這樣子的,每組兩個人進行話劇飆戲,然後由評委和觀眾投票誰演的好。
評委一個人代表五十票,觀眾一人一票。
馬上要開工錄製了,眾人跟隨工作人員來到了後台,前場的燈光佈置完畢,全息錄像機也在各個方位360度錄製。
沈修宴由於與郁青演對手戲,被排在最後一場。
前面的人演繹的話劇,不是知名傳統話劇,就是最近流行的新生代話劇,劇本都還不錯。
錄製持續了很長時間,一直到下午兩點,終於輪到沈修宴和郁青這一組了。
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觀眾又打起精神來:「郁青,郁青!」
有不少郁青的粉絲來到現場給他應援,其他人也多少看過郁青的劇。
即使郁青沒演過主角,只演過配角,也是有印象的。
主持人在台上慷慨激昂的喊道:「下面我們歡迎新生代演員——相信大家已經知道是誰了——郁青!」
接著主持人花了5分鐘來介紹郁青的經歷,演過什麼,和誰搭過戲,大屏幕上還放了一小段VCR。
「郁青!啊——」有很多女生搖著手幅為他助威,甚至有些人站起來喊。
郁青與沈修宴一起上台,郁青面對朝他吶喊的觀眾,做了一個眨眼的動作,又引來一陣尖叫。
輪到介紹沈修宴了,主持人只用簡短的話介紹了沈修宴夏泉大學學生的身份。
觀眾席響起了禮貌性的稀稀拉拉的響聲。
「哎,郁青的對手長得也蠻好看啊。」有人悄悄議論道。
「娛樂圈長得好看的人多了去了,大部分還不都是花瓶?」
「也是,而且這人完全沒聽說過。」
「但是他真的好漂亮啊——」有人的目光不時的向沈修宴瞟去。
主持人介紹完,鏡頭給到了幾個評委,這幾個評委都是退了圈的老資歷,節目是小製作,請不起大咖,這些評委沒有特別出彩的經歷但是輩分在,也算有牌面。
然而這幾個評委完全沒有理會沈修宴,而是目中無人的自顧自聊著天。
「現在的年輕人啊,就是太浮躁。」
「什麼都不會,就想一炮而紅。」
「對啊,最近娛樂圈的風氣我真是不敢苟同。」
雖然沒有明示,但他們話裡話外都是在說沈修宴急功近利,在場的觀眾都能聽出來。
雖然導演組給了指示讓他們貶低沈修宴,但這些老資歷不只是因為指示,而是發自內心的看不起沈修宴。
評委裡有一個退休影星叫凌振會,是凌子茗的父親,他在電話裡知道自己的老來子凌子茗不太喜歡沈修宴這個同學,就對沈修宴更是言辭刻薄。
評委席只有一個新生代導演許錚靜靜的看著沈修宴和郁青沒有說話。
「他是正常選拔上來的,我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我們還是要給新人一個機會。」許錚道。
「機會自然是要給。」眾評委礙於正在錄製不好反駁許錚,但還是搖搖頭,一臉許錚還是太年輕的樣子。
沈修宴聽著場上這些對自己的議論聲,心裡很平靜。
實力是表現出來的,不是說出來的。別人越看不起自己,那自己就更要拿出百分之百的態度來,好好表現出這一場話劇!
人,暫時被看不起沒關係,想要得到認同,就要表現出能力。
「好,兩位演的是對手戲,演出開始前,有什麼要對對手說的呢?」
「我覺得評委們說的話沒錯。」郁青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語氣傲慢道,「而且,我還沒對上誰輸過。」
郁青的支持者們喜歡的就是郁青這自信驕傲的姿態,紛紛給他鼓掌表示聲援。
「那麼沈修宴呢?」
「勝負在表演時自會分明。」
主持人笑了笑:「好,那我們就來看看最後一組抽到的是什麼話劇呢?」
大幕拉開,熒屏上顯示出幾個大字《培爾·金特——索爾維格之歌》。
《培爾·金特》也是古地球的一出知名話劇,講述了一個名叫金特的浪子,放蕩不羈紙醉金迷的一生。
金特有一個未婚妻叫做索爾維格,可他卻被山妖迷惑,選擇與山妖在一起,離開了未婚妻。後又出海流落非洲,經歷了荒誕滑稽的一生。
最後他一無所有,只有他的未婚妻,索爾維格,一直在家鄉等著他回來。
索爾維格之歌就是未婚妻與金特老年相見的一幕。
沈修宴看到這幕劇指尖就開始微微顫抖起來,他突然想起了前世與他聯姻的林景航,林景航也是這樣,一直,一直在自己身邊等待著自己回來。
哪怕乾坤倒轉,物挪星移,今生也是一樣。
沈修宴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抑制住自己的眼淚,但是他的眼眶紅了。
索爾維格之歌的音樂響起,帷幕拉開,郁青扮演的索爾維格坐在茅草屋裡,默默紡織著。
當沈修宴踏進茅草屋的這一刻,郁青呆住了。
只見沈修宴已經淚流滿面,那雙眼睛裡是痛苦,懷念,以及百死不能贖其罪的歉疚。
郁青覺得這一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培爾·金特,而不是沈修宴,更不是什麼別的人。
而郁青,在沈修宴的眼神註釋下覺得自己就是那個苦苦等待丈夫的索爾維格。
郁青張了張口,忘記了說話。
沈修宴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郁青,半晌,痛苦地單膝跪在他膝前,輕輕握住他紡織的手。
那雙手經歷了滄桑,經歷了歲月,皺紋已爬在了上面……
沈修宴又開始觀察這間屋子,看屋子裡的每一處擺設,似乎想透過這些確認索爾維格的過往,想瞭解索爾維格過的好不好。
……
最後,當沈修宴緊緊把郁青抱在懷裡時,全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甚至有些姑娘在擦眼淚。
「太難過了,我……金特為什麼要把這麼好的索爾維格丟下啊嗚嗚嗚……」一個姑娘拿著紙巾哽咽道。
「金特最後非常後悔吧,最後那個擁抱,金特的眼神……不……沈修宴的眼神,就像埋藏了一生的愧疚啊。」
「雖然我沒看過這話劇,但是好感人。」
「好想打金特,但是沈修宴演的金特好傳神……」
主持人走上台來,佯裝擦了擦眼淚:「好,那麼評委們有什麼想說的嗎?」
「我想說,整幕戲郁青表演的非常出色,郁青就像掌控了全場,帶著沈修宴入戲。」凌子茗的父親凌振會睜著眼說瞎話道。
他必須第一個出聲,把節奏帶偏,才能壓制住沈修宴剛才表演出色的風頭。
其他幾個評委也紛紛附和道:「剛才的表演還是郁青給力。」
這幾個評委這樣說不只是因為導演組給了指示,更大的原因還是不肯自打臉承認比賽前他們說錯了。
另外,沈修宴一個新人,根本沒後台嘛,柿子挑軟的捏,他們為什麼要給沈修宴說話?
至少郁青是翡娛的老總放了話要捧的,還能得個人情不是。
「那許錚認為呢?」主持人道。
許錚撓有興味的看著沈修宴,指著台上的兩人道:「讓他們交換角色試試?」
「哦?這個提議有意思,那其他評委的意見呢?」
其他評委自然想給郁青一個機會,於是都點了點頭同意了。
帷幕再次拉開,這次是沈修宴坐在茅草屋裡,手握著紡織布。
沈修宴把自己的心沉進去,去理解索爾維格的感情。
一個……苦苦等待自己未婚夫的可憐人 ……
越是體驗,沈修宴就越是心痛,前世的林景航也是這樣嗎?
當郁青走進茅草屋時,沈修宴正開口唱道:「冬日已過,春不再來,夏也逝去……年復一年……」
這是索爾維格之歌的歌詞。
沈修宴的聲音清亮中帶著等待的煎熬,對愛人的忠貞,以及求而不得的痛苦,他甫一開口,底下的小姑娘們就留下了眼淚。
本就對索爾維格這個角色感到同情的觀眾此刻都沉浸在索爾維格的情緒裡!
索爾維格之歌的背景音還在繼續,眾人的情緒已經完全跟著沈修宴在走。
……
這次的表演結束後,全場哭聲一片。
主持人上來控場,並打了幾個趣,才讓氣氛又歡快起來。
「好,那麼這次評委們有什麼說法嗎?」
「郁青能把全場的氣氛帶成這樣,我覺得非常好。」
「郁青的演技真的讓人驚艷。」
「話劇更能體現一個演員的演技,郁青比我們想像的更有能力。」
「……」
聽著這些誇讚,台上的郁青臉色卻不怎麼好。
誰在帶著誰入戲,郁青再清楚不過了。
沈修宴,這個毫無名氣的新人,真的不可小覷。
郁青忍不住看了看站在自己旁邊的沈修宴,這一看便愣了神,只見沈修宴長得那麼標緻,就算一直在娛樂圈混的郁青也很少見到這麼出眾的人。
在場的評委開始投票了,只見前五票全是給郁青的,只有許錚投給了沈修宴。
「好,看來評委們還是覺得郁青表現得更好,現在的比分是250比50!」主持人道,「差距這麼懸殊,沈修宴還有反超的機會嗎?下面請看觀眾投票!」
觀眾的投票在屏幕上以柱狀圖顯示,最初還是郁青遙遙領先。
「看來大家都非常認可郁青……」
然而主持人還沒說完,柱狀圖就開始變了,只在屬於沈修宴的票數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加,二者的差距越來越小。
「這……看來也有不少人覺得沈修宴演的不錯……」主持人尷尬的笑了笑。
到了最後,主持人張大了嘴巴:「500比499,一票之差!沈修宴差點成功逆襲!」
頓時主持人和評委的臉色都不太好,這個結果,說明觀眾們更認可沈修宴。
沈修宴看著最終結果並不在意,觀眾的眼睛是雪亮的,自己的目的不是評委,更不是節目組,而是觀眾。
……
節目組收工以後,有一個導演班子與參選人員一起的聚餐,沈修宴並沒有什麼興趣和這群虛於委蛇的人一起吃飯,想想就覺得噁心。
沈修宴此時覺得自己特別想念林景航,不僅是因為太累了,更是因為剛才演繹的索爾維格讓自己覺得太難受了,沈修宴覺得自己特別心疼前世的林景航,更覺得自己愧對他。
而且,其實自己再堅強,面對那些看不起自己,盡情嘲諷自己的評委和工作人員,表面上再雲淡風輕,心裡還是會難過的啊。
沈修宴覺得林景航就像自己的港灣,在傷心的時候,哪怕是林景航的一句話,都會讓自己溫暖起來。
沈修宴走在出去的通道裡,突然被人叫住了:「沈修宴。」
沈修宴回過頭,見到了郁青。
「沈修宴,對不起。」只見郁青認真的道,「今天其實是你贏了。」
對於在舞台上傲慢的郁青,能對自己說出這種話,沈修宴覺得非常詫異:「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我並沒有要求那些人捧我,是他們自己非要自作多情。」郁青道,「我想解釋給你聽。」
「解不解釋都沒有關係。」反正自己也沒想對郁青怎麼樣。
「不,有關係。」郁青道。
「為什麼?」沈修宴挑了挑眉。
「我是自信,是驕傲,可我不傻。」郁青道,「我覺得以後你一定會有一番成就,所以,我要和你搞好關係。」
郁青笑了笑:「總之,今天是我勝之不武,如果以後有幸在一個劇組,有我能幫忙的地方儘管來找我。」
「那就多謝了。」沈修宴點點頭離開了,其實並沒有往心裡去,也沒打算找郁青幫什麼忙。
出了電視台,沈修宴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傍晚六點,而與林景航約定的演奏會是晚上八點開始。
沈修宴幾乎是小跑著上了城際星車,應該能將將趕上回去。
七點的時候,林景航的電話打來了:「你在哪裡,我去接你。」
「不……不用。」沈修宴在星車上低聲道,「我在外面,你在演唱會門口等我就好。」
「……好。」林景航回到。
只是,當七點半沈修宴從星車站台下來的時候,就看到林景航站在一輛白色的流光星車旁等著自己。
看到林景航的這一刻沈修宴覺得自己瞬間卸下了所有的防備,演繹索爾維格的痛苦和愧疚,以及在電視台受到的委屈突然一併襲來,沈修宴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情緒是這麼脆弱,他跑到林景航的身邊,瞬間撲到林景航的懷裡。
林景航感受到自己懷裡心愛的小兔子溫熱的氣息,下意識回抱住了沈修宴,輕輕摟住了他的腰,在他耳邊柔聲道:「怎麼了?」
半晌,沈修宴搖了搖頭,聲音有些哽咽,他努力露出一個微笑:「沒什麼,我們去聽演奏會吧。」
「好,都聽你的。」林景航的聲音充滿寵溺,給沈修宴打開星車的門,「那我們走。」
「你怎麼知道來這裡接我?」沈修宴坐在車後座問。
「剛才在電話裡,我聽到公共星車運行的聲音,城內星車因為低速一般聽不到聲音,而城際星車離演奏會最近的站台就是這裡。」林景航一邊開車一邊解釋。
不愧是智商超高的天才,只通過一個電話就能瞭解到這麼多信息,沈修宴在心裡感嘆道。
然後,沈修宴又為林景航沒有問自己去哪了感到暖暖的,他知道這是因為林景航信任自己,尊重自己,給自己空間。
林景航把車裡的音樂打開,甜美的慢搖便響在了車裡。
沈修宴坐在後座上,在這慢搖中扒向窗戶,看著窗外快速閃過的車馬霓虹,突然覺得和林景航有一種老夫老妻之感。
自己的先生在前面開著車,而自己則悠閒的坐在後座什麼的……要是再有個孩子……
沈修宴臉色驀的一紅,自己在想什麼呢!
林景航透過後視鏡看到臉紅的像個草莓一樣的小兔子,輕輕笑了一聲。
大約十幾分鐘的時間,兩人便到了演奏會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