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
我忽地叫住了天童國亮。
憑良心說,赫德曼這個老院長還是不錯的,當初我沒有任何的行醫經驗,只是憑空考了個行醫資格證書,他看了一下我展示的醫術,就決定雇用我;這一點和華盛頓其他幾個醫院院長很不一樣,當然,事後這些人都後悔極了。
後來我出了名,利用我來賺錢和累積人脈,倒也不全是他的過錯,事實上當時醫院主事的權力,早已被醫學委員會的那群官僚們拿走了,什麼安排都是他們在做。
老頭子讓我盡量多歷練,以累積經驗和增廣見聞為主,所以我也沒有去計較那麼多。不過赫德曼就算在權勢旁落的時候,也很尊重我的意見,我說一周只做一台手術,幾乎所有人都在埋怨、懇求,就他一個人默不出聲,平日裡在各個方面對我的照顧也很多,如今他來到日本了,我連見都不見一下,確實有些說不過去。
「請赫德曼先生進來,其餘的人不見。」
想起前塵往事,我淡淡的吩咐了下去。
見識過我的威風的天童國亮,甚至不用看主子的臉色,直接就應聲而去了。
片刻之後,一個白髮蒼蒼,卻又精神奕奕的老者,在天童國亮的帶領下,走進了飯廳。
看見我都站了起來,他們幾個也不好意思再坐著,也都站起來迎接赫德曼。
「哈哈哈!納克。」
赫德曼笑容滿面的大踏步走了過來,毫不生疏的和我來了個擁抱,「你偷偷摸摸的跑了,倒是把我們急壞了!」
「赫德曼院長,給你添麻煩了。」
我邀請他在我旁邊坐下,從侍女手上接過來一杯酒給他,「這幾年承蒙你照顧,謝謝。」
赫德曼微微一愣,但還是接過了酒,一飲而盡。
「納克,這可是兩三年以來,你第一次請我喝酒啊。」
赫德曼嘆息著道,「別人都說你是個冷酷無情的傢伙,但我卻知道,你不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怎麼可能當一個好的醫生?就更別說成為世界數一數二的神醫了。」
「一上來就拍馬屁,赫德曼院長,這可不像是你。」
我又拿過兩杯酒,「來,謝謝你來日本看我。」
院長大人不得已,只得再次喝酒,多虧日本酒不怎麼醉人,否則他這把老骨頭可禁不起這麼喝。
就在我要遞給他第三杯時,老院長總算是舉起了雙手,「我說,納克,你就是這麼對待千里迢迢來找你的老朋友的?」
「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麼,但是……我的回答是NO。」
我平和的看著他,「今天是老赫德曼你來,我才給面子說這麼多,否則其他人,我是一概不見的,更別說聽他們說話了。」
「唉,我知道你心中委屈。」
沉默了一陣,赫德曼自己卻示意侍女給他日本清酒,一飲而盡後道,「辛辛苦苦為醫院工作了兩三年,做了幾百台的高難度手術,從來都是百分之百的成功,可醫院除了給你一份普通的薪水外,其餘什麼的東西都沒有給你,這在任何一家醫院都是無法想像的。」
我心中一陣感慨,差點就伸出手去拍拍他的肩膀,對他講:院長先生,你這個時候才知道說這些啊?那點錢怎麼夠我家裡的那個老仙人用?害得我只有去做殺手來替他賺錢,你們要是能把收取別人費用的十分之一給我,我也用不著那麼辛苦吶!
心中這麼想著,我臉上露出雲淡風輕的神情來,「錢財和名譽對我來說,都算不得什麼,如果學醫只是為了這些,難免有些無趣。能有那麼多挑戰等著我,卻是值得我去努力和提高的動力,從這點來說,我能有今日的成就,還得感謝他們讓我參加那麼多的手術治療工作。」
幾人的憤憤不平之色,在聽到我這麼回答後,對我的觀感立刻又有了上升。
特別是蝶舞和芙美,本來就是祟拜英雄的年齡,又見識過我的厲害,當然是點頭不已。
能在豪門貴族的家庭成長的女孩子,不會是一般人,她們心中怎麼想的,卻是從笑臉嫣然中看不出什麼來。
「那麼,為什麼要走呢?那麼多人需要你的幫助,手術排到了什麼時候,難道還要我跟你說嗎?」
赫德曼看了看我身邊的京香,「別告訴我,就像唐納德說的那樣,你是因為這位美麗的小姐,才從美國來到日本的,她之前從來沒有去過美國,而你之前也從來沒有來過日本。」
赫德曼老是老,可眼睛和心思依然毒辣,幾個問題問下來,很有些回答的難度。
這個時候就體現出納克冷漠少語的優點來了,我淡淡的說:「我的私事,用不著跟你說。如果要說排隊的手術,我又沒有答應,是你們自己排的。」
赫德曼梗得差點說不出話,「你……你還有沒有責任心?」
我抬了抬手,「這個問題,你可以去問一下岡薩雷斯。」
岡薩雷斯就是排名在我之前的西班牙神醫,他也不滿一天到晚做也做不完的手術,留下一封書信跑了,說自己深感醫術不足,要在世界各地遊歷,增強自己的能力。
赫德曼臉色蒼白,深吸幾口氣,「納克,你就給我一句話,什麼時候才能回華盛頓?不是他們問你的,你就看在我這個老頭子面子上吧。」
我沉吟了一下,一字一句的道:「我家裡的長輩要我來日本,在沒有接到他的命令之前,我不會離開。」
赫德曼臉色更加黯然了,不管我說的是真是假,最少一年半載的,他不用去想我回去的問題了。
「這些美國人好死板哦。」
一旁的芙美拉著蝶舞,小聲的嘀咕道,「先生不回去美國,他們不會把病人送來日本嗎?」
「小聲一點。」
蝶舞偷偷的看了一眼赫德曼道。
迎上赫德曼投過來的眼神,芙美悄悄的笑了,「沒事的啦,這個美國老頭子怎麼聽得懂日語?」
赫德曼卻是哈哈的笑了起來,「小姑娘,真是謝謝你了,我真的沒想到還有這個變通的法子!」
話語出口之間,竟然是再標準不過的關東腔。
看著連我都露出了吃驚之色,更別說嘴巴張大得可以塞進一顆雞蛋的兩個小妮子,赫德曼鬱悶的心情總算好了很多。
老院長一本正經的道:「忘了告訴你們,我父親就是美國第一批的駐軍,我母親在日本生下我,日語也就是我的第二語言。」
兩個美少女粉臉通紅,恨不得把頭埋到桌下去,但兩人對望一眼後,又「噗哧」的笑了起來。
這麼一笑,把剛才的凝重和尷尬氣氛一掃而空。
「好吧,納克。既然你的小朋友們都這麼說了,我也厚著臉皮向你請求一下,還是像以前一樣,每周你幫我們治療一個病人,好嗎?」
赫德曼有點倚老賣老的味道,我也知道,不是他自己願意這樣,實在是環境所迫。
自從我離開美國之後,他們都以為我是受不了剝削而走的,那群醫學委員會的官員全部被解職,移送檢察機關審查,結果個個都有經濟上的問題。
新上任的一群官員,倒不急著去搞什麼醫學成就,第一個想要做的,就是把我給請回去。
如今好不容易知道了我的下落,這些人自忖和我沒有什麼交情,又知道我一向淡泊名利,便想出了叫赫德曼這個和我關係好的人來說項。
「不行。」
我斷然拒絕道。現在我還有一個老師的身分,另外那麼多大小老婆需要疼愛,哪有那麼多的時間去做手術?
「別這樣,我們好好的談談吧?」
赫德曼也不氣餒,「那麼就十天一個……怎麼不說話?好吧好吧,兩周一個……天哪,你不會說是要二十天吧?喂,納克,你倒是說話啊……嗯,好吧,最後的底線,你看在自己還是個美國人的分上,一個月治療一個病人吧,好不好?」
一個月一個,應該是赫德曼能得到的底線了,考慮到以後我還要回到美國替老頭子報仇,有這麼個身分廣結善緣,對我的行動是大有幫助,所以我終於是點了點頭。
「哈哈哈,納克,太好了,你真夠朋友!」
赫德曼大喜過望,伸出手來想要拍拍我的肩膀,但又怕惹惱這個冷淡的神醫,頗有些為難。
但總體來說,他的目的可是完全達到了,雖然比以前不方便了許多,但能透過醫學委員會找到納克醫生的,又豈是普通人?坐一趟飛機過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至於說一個月治療一個病人,納克的心地善良,慢慢的再求納克增加吶!別人不知道,可赫德曼卻是明白,納克的心地善良,遠遠不是他面上表現得那麼冷漠。
想到此處,赫德曼望向了坐在我旁邊的京香。嗯,我是不是該回到日本呢?
這個小姑娘的醫院雖然小,但我還是可以來幫幫忙的嘛……
他的請求自然被我一口拒絕。開什麼玩笑,我今天要同意你過來,明天你就有膽子將華盛頓國立醫院也搬過來,到時我還要不要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