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條泰豪和真田長運;來就坐在一起,他們所處的位置,除了身邊的人和幾個老者之外,中年人和年輕人無法靠近。
看著他們歡聲笑語的姿態,不了解的人還以為北條泰豪和真田長運的關係有多麼好……嗯,事實上他們的關係還不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但更多的是互相不服氣,一輩子兩個老者互相鉚上,爭鬥的事情不計其數。
從水盤中健與筒井麻子也參與討論就可以明白,幾人此時講的不是什麼商務,而是瓷器或其他古玩等等。
亂世黃金,盛世古玩。
如此的兩大規律,向來是千百年來富豪們所遵循的:到了亂世就要用黃金作為自己生存所需,或者是以後翻身的本錢;到了盛世,吃喝歡樂都享受得無聊了,人們可以透過品玩鑒賞各種古玩,既可以陶冶性情,還能拿來作為家裡的另一種財富,也給子孫後代一些方便應急的固定財產。
正是因為這些富豪們有同樣的心態,造成二戰過後的這些年以來,各大拍賣行經營得風生水起,各種天價拍賣品層出不窮,價格更是屢創新高。
瓷器在中國數千年前的夏商周就出現了,經過數千年發展,早已成為一種文化的代名詞;許多人窮其一生都無法說自己弄懂全部的瓷器。
瓷器從它誕生以來就代表高貴和華麗、代表人類智慧和工藝的結晶,所以在收藏界裡一直是一個非常熱門的行當。特別是在亞洲,深受中國文化影響的亞洲人,很多把瓷器作為畢生收藏的追求。
故而,根本不用擔心這群人沒話聊。
反正大家來到這裡不僅是捧真田長運的場,和朋友聚在一起聯絡感情,商談明年要做的企劃和事情,也是他們來此的主要目的之一。
這時一個穿著紅色華麗禮服的絕色性感美人兒,在幾個男女的簇擁下進入大廳。
美人兒有著一張完美的瓜子臉,精美嬌嬈的臉龐上有一雙漆黑清澈的圓圓大眼睛,小瓊鼻秀氣又直挺,稱得上是絕色佳人。
就算不說絕美的相貌,被緊繃的雪白爆乳、挺翹得要把禮裙繃壞的豐滿**……
這些都足以讓人們的眼光在她身上流連忘返。
唯一有點不好的是這位性感美人兒的嬌靨表情淡漠,和她華麗的紅色禮服形成鮮明對比。
「又要出風頭了……」
我們旁邊不遠處幾個三十多歲的貴婦人,酸溜溜評價真田鈴的出場。
百合對和我無關的女人向來沒有什麼嫉妒之心,相反的,據我所知,她和真田鈴還有點交情。
一路上和真田鈴打招呼的人不計其數,她都彬彬有禮地回覆,但走路的速度一點都沒有改變,不一會兒就走到真田長運身邊坐下。
百合向我解釋,真田鈴就是真田長運最小的女兒,只不過真田長運長期在美國拓展新日鐵的業務,很少回來,家裡的事情都交給大兒子真田興國和二女兒真田欣。
有了真田鈴在身邊坐下,真田長運的聲音不免稍微大了些,導致北條泰豪一陣哀嘆:『自己的孫女兒長大以後肯定不輸真田鈴,問題是現在還太過青澀,比不上鈴丫頭啊!』今天到場的貴族、富豪至少有上百個,真田長運和北條泰豪不可能不理不管;兩人又交談十來分鐘,只見真田長運對著在旁邊候著的帝國大酒店專務一點頭,那位專務趕緊對後面的人比劃手勢,才一分鐘的工夫就從各個門走進許多推著小車的服務生,把各種食物放在早已排列整齊的長桌上。
是西式自助餐。
在這種環境下,如此多的人,吃日本料理或是其他料理都有些不現實,一切從簡的好。
「各位朋友!」
真田長運用一隻手拿起酒杯,一隻手拿起麥克風,聲音洪亮地道:「感謝大家來參加老頭子的聚會,希望大家能在新的一年裡生意長紅、健康順心!我們幹杯!」
「乾杯!」
無數酒杯舉起,人們紛紛附和真田長運。
按理說,真田長運不是日本商人中最有錢的,也不是血統最為高貴的,但一來他的年齡和輩分,二來也是屬於勇於開拓國外市場的先驅,讓人們對他多了一分敬意,才會這麼賞臉。
自助餐沒有什麼特別地方,我和百合也沒有吃什麼就被一群又一群的人圍住。
其中有百合商業上的夥伴,也有百貨零售業的會長們,更有許多女兒在櫻花學園讀書的……直到一個小時過去了,我們才得以停歇。
此時宴會廳中央已經擺放兩張桌子,兩件精美瓷器也放在上面供大家觀賞。
在這麼大的場合裡只擺放這麼兩件瓷器,看起來實在有些寒酸,但真田長運和北條泰豪卻管不了那麼多。對於他們來講,今天的戲目現在才開始。
由於時間臨近新年的關係,很多富豪都在自己的老家過年,今天到來的都是東京都的富豪們。其中喜歡古玩的很多,不過精通瓷器的人卻不多,二、三十個人圍在大桌前,小聲議論著什麼。
百合不喜歡瓷器,再加上她被一群貴婦人拉著討論保養和美容的事情,我便一個人走到這邊。
再怎麼說也是自己的作品,我自然要關心!下。
第一件當然是我修復的纏枝青花白龍紋梅瓶,映入眼簾時,那股渾然一體的流光溢彩讓人目不暇給,稱讚有加。
第二件來自於真田長運,一件黑釉雲龍金彩牡丹罐,而且一看就知道是定窯的精品。
牡丹罐高六十五公分,罐身最寬處直徑為三十八公分,厚實的黑釉沒有什麼流光溢彩,但用金粉描繪在罐身上的一條雲龍、十六朵牡丹,卻光彩熠熠又金光燦燦,非常有質感,好像……好像雲龍與牡丹都是活物一樣。
定窯位於中國河北曲陽澗磁村一級東西燕山村,因為曲陽在宋代屬於定州,故而取名為定窯。
因為在汝、官、哥、定、鈞五大官窯之中,定窯的黑釉瓷最有特色,其色如墨汁,沉重厚實,其器上的描金卻異常華美和清揚,常常讓人嘆為觀止。
當然,定窯主要生產白釉瓷,黑釉瓷、醬釉瓷數量極其稀少,連產量都很少,更別說存世的數量。
已知存世的兩種瓷器總共不過二十來件,日本只有箱根美術館收藏一隻黑釉金彩描花碗,中國只有安徽合肥文物管理處有一件醬釉金彩荷蓮紋瓶,其餘的都在歐美。
定窯黑釉瓷本來就這麼珍貴,恰好又遇到日本這個極其喜歡黑色的國家——中國的黑色瓷器不值錢,一到了日本就成倍暴漲,就不要提在中國已是國寶級別的定窯黑釉瓷。
我看到這件堪稱藝術瑰寶的黑釉雲龍金彩牡丹罐,第一個反應是愣然,第二個反應則是差點笑出聲。
這……實在是太神奇了!
怎麼它會出現在這裡?
沒錯!
我都不用再看第二眼就能分辨出來,這件定窯黑釉雲龍金彩牡丹罐是當年我的得意之作,那件被老頭子賣了一百萬美金高價的修復品。
為了這件黑釉雲龍金彩牡丹罐,我一共用了三件定窯和鈞窯的瓷器作為原料,燒制和描繪的過程更是占據大部分時間……嗯,本來那幾件定窯和鈞窯瓷器也值十幾、二十萬美金,但都是我從幾個為富不仁的商人藏寶庫裡順來的,所以也算沒怎麼花錢。
原本以為它會被深藏在某個人的家裡,沒想到才兩年工夫,我又和它見面了。
想起其中的有趣緣分,我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
「柳先生,為什麼發笑?」
一陣香風過處,性感嬌嬈的絕色美人兒站在我身邊,「你是不是覺得那個罐子黑漆漆的,一點光澤都沒有,比不上北條爺爺的纏枝青花白龍紋梅瓶?」
都沒等我開口,旁邊幾個中年人皺起眉頭:這年輕人啊就是不懂,比起黑釉雲龍金彩牡丹罐來,纏枝青花白龍紋梅瓶差得不只一點半點。
元青花的價值很高是沒錯,但定窯的意義在行家眼裡是遠遠大於元青花,況且這件還是定窯的黑釉瓷,更不用說其中的價值。
我不由有些鬱悶。「真田小姐,誰說我這麼想了?是你自己硬要給我安上這個罪名的好不好?」
真田鈴冷冷一笑:「別以為我是傻子,你的笑容沒有什麼敬佩和欣賞的表情。」
我有敬佩和欣賞的表情才怪——明明是我自己修復的,哪有人這麼自己欽佩自己的?
「我是較喜歡元青花。」
我遲疑一下,只能這樣說,「還有定窯的瓷器,我最喜歡的不是這種黑釉瓷,而是被稱為『宛如薄施脂粉的少女肌膚』的『粉定』。」
「粗俗!」
真田鈴看我一直都不順眼,今天過來就是想要貶低我的;她沒想到號稱天才的我,這麼快讓她抓住機會。
臉色越發高傲的性感絕色大美女,淡淡道:「我倒是忘記了,你從小是在美國長大,對於我們日本的底蘊知之甚少。且不說宋朝這個璀璨朝代遠比野蠻的元代輝煌,就說這黑色瓷器比起青花,更受我們喜愛。」
「只因為你們喜歡,價值就更高?」
我反駁道,「青花出於唐宋,大成於元代,融合許多民族的工業和原料製成,是瓷器藝術的巔峰表現。宋代五大官窯雖然名氣很大,但達不到元青花完美的融合度。」
經過考證,元青花的蘇麻離青原料有很大一部分來自於現在的中東伊拉克地區,而描繪手法、景物風情,也融合許多西亞、北歐的元素。這一點和五大官窯只用中國傳統文化來做底蘊是不一樣的。
當然,孰優孰劣,就要看各人的觀點。
像是真田鈴就不屑一顧:「那些還沒有開化的人種,怎麼可能有好的藝術精品?只有最純粹的,才是最好的!」
旁邊的人們聽著我們的討論,不由改變剛才對我的看法,心想:『這個年輕人還是有點才華的,並不是不學無術。』我自然不願意和真田鈴繼續爭論。和這種耍嘴皮子為生的女人爭論,我才沒那個閒工夫。
想到此處,我幹脆往外面走去。這種絲毫不在意真田鈴的態度,讓性感的絕色大美人兒氣得眼中冷芒四射。
不過我沒有走出多遠就被一位甜美至極的小美人兒攔住。
「哈哈,俊雄,終於找到你了。」
這個一臉狡黠笑容的美少女的話讓我有些不寒而慄:「小丫頭,你的爸爸媽媽呢?怎麼讓你一個人攛來攛去的?」
清音微微一笑,指向另外一邊:「喏,他們正在談論生意,我說不好玩、來找你,他們就同意了。」
我轉過頭看了看,織田興文正和別人笑著說話,織田小雪卻注意著這邊;接觸到我的目光時,她微微一笑,鞠躬示意「拜託你了」這樣的意思。
敢情我這裡成了未成年少女托兒所?
我心中一陣嘀咕,然而有這種天真爛漫、又有著絕色容顏的小美女在身旁,倒不失為一番樂趣。
「俊雄,他們在看什麼呢?是傳說中的瓷器嗎?」
清音不會跟我見外,小妮子輓住我的手,拉著我往展示桌走,「你給我講講,到底是什麼瓷器好不好?」
「看到了吧?」
淺織輕輕捅了一下身旁的優雅清純少女,小聲道:「他天生就是招蜂引蝶的傢伙,連這麼小的妹妹都不放過,你還決心喜歡他?」
此時,淺織和綾馨站在北條仲意和北條滿枝身旁。兩位大人在一旁和朋友說話,她們兩個小孩子只能乖乖站在一旁,順便還要躲避對面那個男孩子的炙熱目光。
淺織和綾馨無疑是這個宴會上最受歡迎的兩個超級美少女,無論是出身、容貌還是氣度,都讓數十個年齡相仿的男孩子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們,很多人口水都要流下來……唯一還能和她們媲美的只有我身旁的清音。只不過清音的年齡還太小、太過幼齒,讓人不大敢接觸,生怕被別人痛罵摧殘幼苗。
可惜,凡是漂亮的女孩子都懂得怎麼保護自己,更何況是淺織和綾馨這樣豪門貴族出來的漂亮女孩子。
透過父母的教育還有長期閱歷,她們的心境比起同年齡的男孩子至少大了三、五歲,又怎麼看得上這群只憑著外貌和家世吃飯的少男?
相比之下,連淺織都暗地裡承認,如果非要她選擇的話,她寧願選擇那個裝神弄鬼的傢伙,也不會看這些小孩子一眼。
聽到好朋友的埋怨,綾馨聞言微微一笑。這個笑容頓時將對面的男孩子擊中,讓他呆呆的再也做不出第二個表情。
淺織見狀笑了起來,優雅清純的少女嬌靨發紅,搖搖頭,乾脆扭向另一邊:「淺織,又不是俊雄自己去勾搭清音的,是清音自己無聊,想要俊雄帶她玩,俊雄當然不好拒絕囉。你啊,想得太多了啦!」
毫無疑問,綾馨猜中我的心思,但靈動無比的少女卻不相信,小聲地堅持這位老師有著一個邪惡靈魂。
綾馨當然不會任由她污衊自己喜歡的男人,當即撓起淺織的癢,兩女頓時笑著打鬧成一團。
她們自己沒有覺得,可是對面的男孩子,還有特地走到周圍來看她們的那些男孩子,無不是眼睛呆滯、看得目不轉睛,生怕一眨眼,這幅美妙無比的畫卷就此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