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都上野。
上野的核心地帶,也就是上野公園方圓五公里內,今天已經成了附近居民、店鋪員工、辦公白領們,談虎色變的地方。
原因無他,從昨天深夜到現在的早上十點,這裡至少聚集了上千名全副武裝的警察,上萬名穿著各式衣服的黑幫成員,他們不但不厭其煩的抓住一個人就詢問,還搜索了附近的每一個地方,連下水道都沒有放過,打開井蓋上百人就跳了下去。
任憑哪個人的神經再大條,也會被這樣的陣仗嚇壞,實際上街道已經沒有幾個行人敢靠近,就更別說這裡的幾間露天咖啡屋、茶館,平日高朋滿坐,今天一個人都沒有。
我來到這條露天咖啡屋街道時,看到的就是一片冷清的情形。
沒有客人,所有的老闆、服務生,全被黑幫分子和警察拉到一旁詢問,看著他們無奈疲憊的樣子,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被詢問了。
因為考慮到有可能的危險,我沒讓美野裡跟著,要她直接回了鈴木私人醫院去,而現在我身後站著的,是稻川會派來的幾個中層頭目,專門為我跑腿傳話。
有了佩戴著稻川會標記的他們在身後恭敬的跟隨,我從車上下來後,還沒有人敢過來詢問什麼。
「昨天下午,清音和芙美是坐在什麼地方?」站在街道的入口處,我問他們道。
「柳先生,請跟我來。」
經歷了上野地區搜索的稻川會頭目,連忙把我帶到街道正中的位置,指著一張撐著遮陽傘的桌子道:「就是這兒,這是清音小姐坐的,這是芙美小姐坐的。」
我點了點頭,坐在芙美坐過的位置上,然後目光在周圍轉了一圈。
毫無疑問,這個位置堪稱是街道上最引人注目的,前後左右的客人都能看到坐在這裡的兩個絕色美少女,如果說要在周圍起碼超過一百個的人之中,找到對她們心懷不軌的人,肯定是一件大難事,況且其中還有來來去去的客人們,由此算來,在這裡注意到她們的人,不下兩、三百。
雖然說兩位少女也去過其他地方,但路過的人並不會臨時心生歹意,只能是近距離的觀察欣賞一陣,才會被她們的絕色相貌迷惑住,從而做出綁架她們的愚蠢事情來。
「昨天下午一點半到三點半之間,出現在這裡的人都查清了嗎?」我朝旁邊的頭目招了招手,問道。
「整條街道一共有三十八間露天咖啡屋,昨天這個時段的客人一共有三百零五個,其中一百八十三人是這裡的老熟客,他們都沒有問題,不是學校的老師,就是周圍各個博物館的學者。」頭目顯然也做過功課,快速的道:「剩下的一百二十二人,我們現在找到了三十九個,也沒有問題。其餘的就很難找到了,畢竟東京這麼大,此處又沒有太多的監控設備。」
「當時坐在這裡的外國人呢?」
「一共有五十二人,其中八個是周邊學校的教授,剩下的四十四人全都無法核實身份。」
「能知道這些人的相貌嗎?」
「對不起,柳先生,因為他們都坐在店鋪外面,就算這些店鋪都有監控系統,但也沒辦法將在露天座位上的他們的相貌給照下來,所以……完全沒有消息。」
我嘆了一口氣,看來現實比想像的還要困難啊!
正在思索之間,一道健碩的身影,將我面前的陽光給遮擋住了。
我抬頭一瞧,只見一個穿著警服的黑壯大漢正打量著我,他的身後站著一堆警察。
「小林部長!」我笑了笑,起身伸手和他握了握,「警方負責調查的是你嗎?」
來人正是有著正義之男稱號的小林廉良,東京警視廳地域部第一副部長,哦,不對,在前幾天他就升任為地域部部長了,堪稱日本警察界的第一紅人。
小林廉良升職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納克醫生當眾對他的讚揚,這讓警方的高層馬上就給了納克醫生一個面子,想來以後大家和家人有個什麼病痛的,也有人幫忙向納克醫生求情吶!
「柳先生,你好。」小林廉良是知道我的,他微微一點頭,「這次哪裡輪得到我來調查?中耕老大親自掛帥,我們大家和他一起,從昨天到現在一直都沒闔眼。」
中耕衝是日本警察廳的官房長官,也就是日本警察的老大,連他都急得沒辦法睡覺了,下面的人誰敢偷懶?
但中耕衝不這樣做不行啊,織田興文和淺井義正的寶貝獨生女兒失蹤了,而且很有可能是被綁架了,賊人捅了這兩個大馬蜂窩,讓中耕衝聽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罵娘。
那可是織田家族和淺井家族的直系唯一血脈啊!要是她們遭到意外,不知道將引起多大的腥風血雨,到時東京成為人間地獄都有可能!
為了不讓這樣的慘劇發生,中耕衝立刻勒令所有的警察行動起來,並電告日本自衛隊的幾個高層,讓他們第一時間封鎖海域和空域,進行最嚴密的檢查和封堵。
前幾天因為日本信託銀行的不記名股票權證的事,日本的警方和軍方已經這麼做了一次,於是這次也算是駕輕就熟,只是在晚上九點鐘就已經封鎖完畢。
說實話,這次比上一次要容易一些,畢竟清音和芙美是兩個大活人,不像是股票權證就那麼一疊紙張,如果歹徒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將她們綁出日本,那所有的日本自衛隊官兵都可以直接撞墻了。
和上杉元彥的雙管齊下一樣,織田興文和淺井義正先是直接拋出二十億美金,拿給警察廳和自衛隊,然後再扔給日本的所有幫派二十億美金,說明這只是辛苦費,如果找到他們的心肝寶貝,另外還有重賞!
二十億美金只是開胃小菜,找到還有重賞?所有的黑幫都激動起來,數十萬的黑幫分子像是蝗蟲一樣,出沒在日本的每一個角落,特別是東京都,不只每個出入路口、港口、機場是擠滿了人,觸目可及的地方必然有黑幫分子來檢查。
底層的黑幫成員不知道,但中高層的掌權人卻都接到來自於關係良好的日本富豪們的警告,道:「務必要用心啊,織田興文和淺井義正已經快崩潰了,這次是黑道在惹事,如果兩位大小姐出了事,難保他們不會將罪責遷怒於你們!想想看,斷掉他們的家族血脈,那是不共戴天之仇啊!」
無論是山口組的組長青木淵海,還是住吉會的會長浮木平善,或者是稻川會的會長稻川正清等等,大家晚上聚集在一起的時候,都不免腹腓:『這是搞株連嗎?有這麼胡亂遷怒於人的嗎?』
但他們同時也暗自警惕和害怕,連後代都絕了的人,哪裡會不失去理智的?
依照兩大家族的滔天勢力,絕對要找人給寶貝女兒陪葬的,自己等人可別成了兩位大小姐的殉葬品。
有了這個心思,各大黑幫首腦們無不是下最嚴厲的命令,命令手下就算挖地三尺,也一定要找到織田小姐和淺井小姐,發現誰懈怠的話,直接殺了扔進海里,絕不饒恕!
金錢和壓力的動力下,由不得警方和黑幫在一個月之內第二次攜手合作,拚命找人。
小林廉良語氣中的怨氣,我聽得真切,對於這個嫉惡如仇的正義之男來說,找回清音和芙美是理所當然的,但如此的興師動眾,就太過浪費資源和擾民了,讓他心中有些不爽。
我微微一笑,平和的道:「小林部長,我有幾句話不知道該講不該講?」
「柳先生請說。」小林廉良臉色緩和了一點道,對於自己生命中的貴人納克醫生的好朋友,他有著一分尊敬的心。
「你覺得什麼樣的犯罪分子最可怕?」
「嗯,窮凶極惡的罪犯最可怕。」
「那麼你覺得,兩個窮凶極惡的罪犯、而且是手握上千億美金、數十萬人命運的窮凶極惡罪犯,他們的可怕程度會達到什麼地步呢?」
「這個……」小林廉良又不是笨蛋,馬上就明白我在說誰。
一旁的稻川會的頭目,還有那群警察,互望一眼後,趕緊將臉轉向了一邊:『我沒聽見,我沒聽見!』
但是眾人心中難免嘀咕:『柳先生也太膽大了吧,把織田先生和淺井先生比喻成窮凶極惡的罪犯……傳到他們的耳朵裡,這可怎麼得了哦!』
小林廉良是個老實人,他可沒有別人想的那麼多,只是就事論事的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會給整個國家帶來極大的災難,這是絕不允許的!」
「問題是,你,或者是中耕官房長官,有能力去阻止他們嗎?」我繼續問道。
「不能。」
「那麼就對了。」我平聲說道:「中耕官房長官和明智廳長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他只能拚命達成淺井先生和織田先生的心願,不讓那有可能發生的悲慘事情成真。」
「噢,原來是這樣啊!」小林廉良不覺一陣慚愧,他還以為中耕衝和明智宏明只是趨炎附勢,沒想到還有這方面的考量。
「所以,請一定要更加努力,否則大錯釀成,任憑誰都會悔之莫及的。」我正色的看著他道。
小林廉良沉默了好一陣,最後用力的一點頭,道:「我明白了!」
說著,他轉身就大踏步的走開了,沒過幾秒鐘就傳來他的招牌大吼聲:「一隊,給我再認真的詢問,把他們昨天走了幾步路都要問出來!二隊,你們沒吃飯嗎?叫你們到處尋找蛛絲馬跡,你們在幹什麼?三隊,跟我來,我們再去周圍看看!都給我打起精神,不要讓我將你們撕碎了扔到天上讓風吹走!」
東京都大田區,無數倉庫區中的一個。
卑微屈膝的送走二十幾個岩下組的成員,在轉身的瞬間,平井臉上的笑容已經瞬間化作冰霜。
「大哥,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依照這種誇張的搜查方式,他們遲早會找到我們的。」名浩擔憂的提醒道。
看著周圍被弄得亂七八糟的袋子,還有滿地灑落的玉米大豆等,平井心中十分同意手下的看法,事實上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覺得有些發冷。
「名浩、男哲。」走到倉庫裡面,平井嘆了一口氣,用朝鮮語道:「我發覺,我投靠了恩納這種白痴,是不是我崔成閒人生中最大的一個錯招?」
「現在不是後悔的時候。」男哲木訥的道:「老大,想想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吧。」
「怎麼解決?要怎麼解決?」崔成閑一下子就爆發了,怒道:「看看吧,全日本都行動起來了,才早上十一點,就來了二十批幫派、警察的人!如果再找不到那兩個女孩子,我看下一步就要直接挖地三尺了!」
「恩納他們也真是的,隨便出去一趟都能惹來這種麻煩!」名浩惱怒的道,「全是他們惹出禍來的!」
名浩一個勁兒的埋怨恩納惹禍,卻一點都不提及,昨天下午當恩納他們將那兩個宛若天上仙女的少女綁架回來時,他的垂涎之意,要不是考慮到恩納的反彈,他早就衝進去將這兩個絕色小美人兒的貞操給破了。
現在回想起來,名浩一個勁兒的出冷汗,『幸好沒惹禍啊,否則只能被撕裂成千百塊喂魚吧!』
男哲看了看四周,壓低了聲音:「大哥,要不要我們……殺了這些人,然後去給日本人報信,我們自己脫離麻煩?」
「不行!」崔成閑連忙道:「現在別那麼做!你把恩納他們殺了又怎麼樣,那些女孩子不是也或多或少的見過我們三個嗎?到時她們向警方一說,我們還不是逃不掉?」
「那就把除了那兩個少女之外的女孩子,全部殺了!」男哲想也不想的道。
「胡說八道!」名浩心中還是有些憐香惜玉的,雖然他販賣處女,但不代表他願意看到這些少女被殺掉:「我們不是畜生,三十八個女孩子,你下得了手?」
「可是不殺掉她們,我們怎麼脫身?」男哲堅持的道。
「好了,不要吵了!」崔成閑阻止了他們兩個,「不用想殺人滅口的事情了,你們也不想一想,恩納他們六人就這麼死了,那麼是誰殺掉他們的呢?警方和黑幫的人不是傻子,一定知道還有同黨!這個事件你覺得織田家族和淺井家族會善罷甘休嗎?不將所有的歹徒殺掉,他們能心甘嗎?」
兩個手下一陣沉默。
「走吧,先去跟恩納他們說一下這件事情。」崔成閑示意兩個手下把門關了,然後道:「說起來他們真是可憐,在美國成了喪家之犬,沒想到才來日本幾天,就又落得『日本全國之敵』的下場!」
「呵呵……」
名浩和男哲皮笑肉不笑了一下,心中卻沒有半點笑意。
「好了,你們也別灰心喪氣,實在不行,我們先逃到北海道,然後再出賣恩納這些人,趁著雙方激戰談判的時候,我們就可以跑回韓國,這樣至少可以保得性命。」崔成閑看著他們有些沮喪,就這樣安慰著他們。
「這樣可行嗎?」名浩和男哲果然精神一振。
「當然可以,你們難道沒發現嗎?他們把綁架作案的人基本上鎖定在白種人和黑種人的外國人身上,我們這個相貌不容易引起注意的。」
「哈哈,大哥你果然厲害!」
「噓,現在先穩住,看看日本人是不是有進一步增加搜索規模和力度再說。恩納他們也不是吃素的,我們先別想著逃跑離開,但也要做好和他們翻臉的準備,槍不能離身,提高警覺。」
「是!」
地下室裡,恩納、威斯特、卡倫、扎克米、魯本、修斯六個人坐在一起,臉色沉重的討論著。
全日本都行動起來的事實,已經讓他們接受了三個日本人的話,那就是他們昨天綁架的兩個少女,她們家族的地位就相當於洛克菲勒家族和摩根家族在美國的地位,絕對的操控者。
「老大,這都是從昨天到現在的第幾批了?」透過隱蔽的攝影鏡頭,看著遠去的黑幫分子,威斯特心中生出抑制不住的暴戾:「再這麼下去,別說是將她們送走,就是我們想要離開這裡,都絲毫沒有辦法啊!」
恩納看著威斯特眼中的不滿,心中一凜,心知他已經對自己捅了馬蜂窩而不滿,在如此危險緊急的關頭,可不能離心啊!
想了想,恩納嘆氣道:「他娘的,誰知道事情會麻煩到這種程度?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們該思考一下,怎麼才能順利的脫身吧?你們也別多想,別忘了,我們都是丹佛騎士團的,都是拴在同一根線上的螞蚱,我們的命運早已連在一起。」
前面一半是轉移注意力,另外一半的話語,恩納則是在提醒大家,不要想著一個人脫身,到了外面,別人不會把他們區別對待的,秋後算賬是百分之百的事。
威斯特當然早就想明白了這一點,否則此時他就不是抱怨,而是直接將恩納一槍爆頭,送去領賞了。
恩納的話語,讓其他幾個腦袋沒有那麼靈活的手下,心中的那點小心思立刻消散不見,愁眉苦臉之餘,只能把求助的眼神轉向了兩個首領。
「我覺得我們是不是可以……」恩納壓低了聲音,「嫁禍給那三個日本人。」
「啊?」
「不要驚訝,連我們這些動手的人都撐不住了,他們幾個沒有參與昨天綁架的人,難道就沒有逃脫的心思?」恩納冷冷的道:「我甚至懷疑,他們已經有將我們出賣,自己去領取賞金的念頭了!」
「那怎麼辦?」威斯特眼中殺氣一閃。
「我的意思是,再看看,如果日本人真的非抓住我們不可的話,那就考慮把他們當作替罪羔羊……要是能矇混過關,就不用做得這麼絕,畢竟我們在日本還不算熟悉,如果沒有他們幫忙,恐怕也很難再在這裡立足。」恩納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我也不是無情的人啊,不到萬不得已,不是為了我們幾個兄弟的性命安危,我是不會走那一步的!」
「老大英明!」
威斯特幾人也覺得這樣做最好,且有了恩納的打算,他們心中也安定了一些,不至於想著等三人下來,就直接開槍射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