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門大比結束後,左雲墨和一些長老負責接待留下來的各門派、世家的賓客,而洛漸清和墨秋則來到了凌雲殿。原本墨秋並不想進來,但是洛漸清卻對他小聲道:「既然連我師父都察覺不出來,那你便放心好了,掌門師伯大概只是想問你一些事情。」
百般不情願下,墨秋這才進了凌雲殿。
凌雲殿中,昊星子尊者先是好好讚揚了洛漸清一番,並且送給他許多法寶,甚至還有一艘地階飛行寶船。這手筆之大,足以見得昊星子尊者是多麼高興,但是到最後,他卻問道:「漸清,有一事我倒是不明白,你為何要挑戰那閻肅?」
能擊敗閻肅自然是好事,直接揚名立萬,但是不挑戰閻肅也絕對不會有人說什麼。
聞言,洛漸清拱手行禮,恭敬道:「掌門師伯,此事涉及我與師父的一項約定。」
這話一落地,昊星子尊者頓時好奇地「哦」了一聲,一旁的墨秋也驚訝地看向洛漸清。然而令他遺憾的是,昊星子沒有過問,洛漸清便也沒說,沒人知道那個所謂的約定到底是什麼。
接下來,昊星子尊者終於把視線放到了墨秋身上。剎那間,屬於大乘期尊者的威壓直直地逼迫下來,如同萬斤大山,壓在墨秋的身上。墨秋猝不及防地悶哼一聲,身子也往下一沉,雙腳陷入地板半寸。
見狀,洛漸清驚駭道:「師伯,您這是……!」
昊星子尊者忽然收回威壓,哈哈一笑:「果真是萬年難得一遇的靈神之體。這位墨小友,你的精神力之強大在我平生所見中,也可以排得上名號了。傳聞中,有一種特殊體質名為靈神之體,這一類人天生靈魂強大,遠超同境界人,靈識也相當敏銳。今日你能第一個察覺到那閻肅的魔氣,想來也是這個緣故。」
洛漸清倏地愣住,轉頭看向墨秋。
墨秋是魔修的事情只有他、墨秋和青君三人知道,除此以外,連玄靈子都沒察覺。之前洛漸清只以為魔修對魔氣十分敏銳,才會發生這種事,但看昊星子尊者的態度,似乎並沒有這種說法,難道……墨秋真是靈神之體?
只見俊雅漂亮的紅衣修士淡定地說道:「原來如此。」
洛漸清:「……」
居然如此冷靜?
昊星子尊者也沒想到墨秋居然會是這樣平靜的態度,一沒有激動地詢問他什麼是靈神之體,二沒有表現出任何的興奮喜悅。不過昊星子轉念一想,這墨秋出生於墨家在寒冰荒原的那一脈,歷經艱辛,大概心性十分成熟內斂。
沒想太多,昊星子在心中暗自可惜了一下這墨秋是墨家的人,只要墨家不松口,他就不好將人收入太華山。就憑先前墨秋在比鬥台上有那等表現,實在驚豔世人,哪怕他此刻不是元嬰後期的修為,墨家也不可能放人。
於是昊星子尊者直接賜予了墨秋兩件地階法寶,算是感謝他此次救了洛漸清,並且結下一個善緣。
洛漸清和墨秋一起出了凌雲殿,還沒走兩步,便有四五個錦袍修士圍了過來。其中為首的白髮老者用犀利的目光看著墨秋,打量了許久,終於開口:「老夫乃墨家七祖,按輩分來說,是你的曾曾曾舅爺爺。」
這下子,墨秋被絆住了手腳。
墨家人以往並未將墨秋放在眼中,墨秋遲遲沒有回墨家,他們也毫不在意。但是現在不同了,一個渡劫期、三個合體期的修士將墨秋困住,看得洛漸清無奈低笑,和墨秋打了招呼後,就獨自一人回了玉霄峰。
走的時候,還能聽到墨秋惱怒的喊聲:「洛漸清!你還是不是朋友!」
對此,洛漸清的反應是:加快速度,趕緊離開。
青山掩映中,一道流光飛速劃過連綿不絕的山峰,疾速來到了太華山最中央的玉霄峰。清俊秀雅的青衣修士輕輕揮手,那足以擊殺大乘期修士的封山大陣便打開了一條縫隙,讓他抬步跨入。
洛漸清一腳踏上玉霄峰的土地,穿行在茂密青翠的竹林間。一開始他還是慢慢地走著,但是越走到後面,他的速度便越快,到最後已經按捺不住地往前飛去。
然而當他來到竹林盡頭,看到那一道白色身影時,洛漸清還是倏地僵住。
燦爛金黃的日光下,竹葉唦唦作響,清風隨意而來。那人穿著一件白色長袍,安靜淡然地站在竹屋前,負手身後,抬眸望天。繁複淺淡的金色花紋在那袖袍和衣角處輕輕勾勒,微弱的風拂過那人的臉龐,黑色長發便稍稍蕩起,劃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任憑洛漸清怎樣去想,都沒想過,當他回來時,會看到自己的師父。
他本以為那個人會仍舊將自己關在那間竹屋裡,不知道哪一年才會出來。甚至可能得等他努力修煉到化神期,這人才會被自己逼出來,無法逃避那些沉重的禮法規矩。
然而現在,這個人居然出來了。
洛漸清此刻心中一片茫然,正站在竹林邊緣處發愣,接著便感覺一股強大的吸力拉住了自己。眨眼間,他便被那股力量帶著向前,來到了玄靈子的面前。
隔著一扇門,洛漸清能夠說出很多話,可是看到這個人時,他竟然覺得有些害怕。
這幾十年的師徒關係讓洛漸清不由地心生畏懼,他手指一顫,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卻見玄靈子突然拉住了他的手!洛漸清一下子僵住。
玄靈子說道:「真的沒受傷?」
洛漸清微愣,下意識道:「只是一點小傷,早就無事。」
洛漸清沒有說謊,一開始與那白七比鬥,他完全是吊打,毫髮無損。後來與雲榮比鬥時,他受了一點皮外傷,胸口心臟處被刺入了半寸。最為嚴重的傷勢大概就是和閻肅比鬥時的傷了,不過倒也不完全是閻肅傷了他,還有他第一次使用「蓮開一劍」,被那強大的劍招給反震了一些傷。
有玉清子尊者在,這種傷基本已經好了大半,只需要修養幾天,就完全可以恢復如初。
然而,玄靈子卻蹙起眉頭,雙指併攏,抵在了洛漸清的掌心。下一刻,洛漸清便覺得身體一涼,一股奇妙的力量從他掌心的少府穴中刺入,沿著身體經脈緩緩流遍全身。
這力量控制得極為精準,只讓洛漸清覺得神清氣爽,卻又沒傷害他分毫。等這力量走遍洛漸清全身經脈後,又倏地從少府穴處收回。
玄靈子依舊如同往日一般神色淡漠,但是如果仔細觀察的話,便會發現他之前一直緊鎖的眉頭終於緩緩鬆開。他說:「奪舍一事,無論成功與否,對靈魂都會有損害。尤其是魔修的奪舍,只要奪舍成功,原主必然魂飛魄散,是陰毒至極的法子。」
這下子洛漸清才明白,玄靈子到底在說什麼。他轉念一想,便知道這個人之所以出來,恐怕也是得知自己差點被人奪舍的事情,心中覺得著急了。
想到這,洛漸清心中微微發軟,原本壓在心頭的微弱畏懼也瞬間消散。
探測完徒兒的身體後,玄靈子自然要收回手,誰料洛漸清卻一把反抓住他的。玄靈子倏地怔住,他詫異地看向自家徒兒,只見在這碧翠的竹林映襯下,青年俊俏美好的臉龐上全是笑意,一雙晶亮的眸子更是笑了彎起,直直地望著他。
洛漸清故意拉長了聲音,說道:「師父,你答應了我,一旦我真的將那些前來挑釁的人全部打敗後,你要教導徒兒一件徒兒冥思苦想許久,也遲遲無解的事情。」
玄靈子眸色一凜,冷冷道:「為師何時答應你了?」
洛漸清聲音比他更冷:「但你並未否認!」
玄靈子:「……」
四十多年來,玄靈子受到的所有衝撞都沒這兩年來的多。以往,他家徒兒是乖巧又聽話,刻苦修煉,從不用他擔心。但是最近這些年卻……耳尖微微泛紅,玄靈子用力甩袖,轉過身去,將洛漸清的手甩開。
洛漸清先是一愣,接著走到玄靈子的對面,再抬眸看他。
玄靈子驚訝地睜大雙眼,又轉過身去,洛漸清再走。一個轉身,一個走過去,就這樣足足重複了五個來回,玄靈子惱羞成怒地一甩袖袍,將洛漸清擊飛三米遠,道:「你何時變得如此……如此厚顏無恥!」
洛漸清腳尖點地,又來到了玄靈子的身旁。他不回答玄靈子的話,只是眸中帶笑地看著對方,直看得玄靈子一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也漸漸撐不住了,再次轉過身去。
這一次,在玄靈子轉身的同時,洛漸清忽然開口:「無音,你說過,要我給你一點時間。」
玄靈子藏在大袖下的手指倏地捏緊,沒有回答。
洛漸清也不在意,他垂下頭,勾起唇角,低聲道:「今日我碰上了一位非常擅長幻術的修士,他將我引到了一處幻境。在那幻境裡,你說我丟了玉霄峰的臉面,你說你不要再認我這個徒弟,你說你想要殺了我,然後……你的劍刺入了我的胸口。」
洛漸清只顧低頭說著,卻沒發現,每當他說出每一個字,玄靈子的額上都落下豆大的汗滴。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袖袍下的手掌被自己掐出一道道的血痕,快速的恢復、又不斷地掐破。
磅礴洶湧的靈力在玄靈子的身體裡不斷沖蕩著,他的眼睛漸漸泛紅。
洛漸清又道:「那時候,我鬆開了我的劍,我想,既然是你想要我死,那我就算是死,又有何妨。我活在這世上,無父無母,只剩下你了。若你也不要我,那我……活著又有何意義?」
「漸清……」粗礪沙啞的聲音輕輕響起,彷彿在砂紙上磨過一般。
洛漸清未曾在意,繼續說道:「我這一生,最為羨慕魔修的日子。他們活得那般瀟灑恣意,隨心所欲,就算是濫殺無辜的魔修,至少也從來不需要像我一樣,永生永世地被冠上這個正道弟子的名字,連對自己喜歡的人,都不能說出一個字的愛慕。無音,我曾經想過叛出師門……」
玄靈子雙眸一縮,眼睛已經快要被那血紅的顏色侵染:「漸清!」
洛漸清笑道:「但我捨不得,不叛出師門,至少……我還是你的徒弟。別人說起我時,或許會把我的名字和你說在一起,這樣,豈不是更為親密……」
突如其來的擁抱讓洛漸清猛然怔住。
炙熱滾燙的擁抱來得太快,讓洛漸清毫無防備,片刻後,他才慢慢抬手擁住了這個人。一開始只是輕輕地抱著,到後來卻漸漸用力,最終他使出渾身力量的抱著這個人,而玄靈子也同樣如此。
玄靈子的眼睛中已經全是血紅的顏色,他的嘴邊漸漸有鮮血滲出。那瘋狂的心魔一點點蠶食著他的靈力,他好像是瘋了一樣地抱著自己的徒弟,用一種想要將對方揉進自己身體裡的力氣。
玄靈子啞著嗓子,一遍又一遍地喊著:「漸清……漸清……」
洛漸清唇角一翹,心中豁然開朗,他眸子一轉,道:「我在。」
唇邊的血液中漸漸帶了一點金光,但是玄靈子仍舊緊緊擁著洛漸清,不讓他察覺。這樣緊密到沒有縫隙的擁抱持續了許久,只聽玄靈子聲音嘶啞地說道:「漸清,我有話……對你說。」
洛漸清輕佻一眉,低笑道:「師父,我也有話對你說。」
聽著洛漸清低悅的聲音,玄靈子閉上雙眼,調整呼吸,那漫天血紅的景象終於從他的眼前消散。隨著這恐怖回憶的離去,充斥在玄靈子雙眼中的血色也慢慢淡去。
玄靈子低聲道:「你先說。」
洛漸清嗅著那淡淡的蓮香,輕笑著:「你先說。」
兩人皆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齊齊開口——
「我心悅你!」
「我想上您!」
玄靈子:「……」
感受著這個人僵硬的身體,洛漸清不由哈哈笑起來。他鬱結在心頭這麼多年的憤懣之氣在這時候終於煙消雲散,他鬆開了這個懷抱,抬首看向自己的師父。
此刻,玄靈子已經恢復正常,除了稍顯蒼白的臉色外,沒有其他異樣。
洛漸清笑彎了眸子,認真道:「剛才我說的話,師父,您同意嗎?」
沉默了許久後,玄靈子問道:「何為……『上』?」
洛漸清睜大雙眼,啞口無言。
微風吹過竹林,發出稀稀疏疏的聲音。兩人便這樣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對方,洛漸清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試探性地問道:「師父,你真的不知道什麼是……『上』嗎?」
玄靈子眉頭微蹙,俊美淡漠的臉龐上並無表情服氣,語氣淡淡地問道:「是一種招式嗎?」
洛漸清頓時失笑。他不死心地又問了一遍,玄靈子依舊冷著一張臉,輕輕搖首。
被逼到絕境了,洛漸清終於大聲問道:「難道你真的不知道何為雙修嗎?!」
下一刻,卻見玄靈子抬起右手,雙指併攏,動作緩慢地抵在了洛漸清眉間的四瓣青蓮上。這動作令洛漸清倏地怔住,不明所以地看著玄靈子,只見那雙細長的鳳目微微垂下,俯視著他,聲音清冷地說道:「是這樣吧。」
洛漸清困惑地蹙眉,正欲再問,誰料就在下一秒——
轟!
一股極致舒爽的快感飛快席捲了洛漸清的大腦!那快感如同浪潮,洶湧而來,撞擊著洛漸清渾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膚。那是一種直接碾壓過一切觸感、凌駕於所有撫摸的快感,酥酥麻麻的感覺衝擊著洛漸清引以為豪的理智,爽得他渾身發軟,爽得他雙目失去了焦距,爽得他癱在了玄靈子的懷中,褲間也忽然一濕。
只是一瞬間的感覺,卻好像度過了一萬年。
洛漸清身子無力地躺在玄靈子的懷中,卻沒見到玄靈子也臉色微紅,呼吸有些急促。
那極爽的感覺至今都在洛漸清的身體裡徜徉,他連抬起手指都沒有了,明明只有一剎那,那滋味卻好似毒藥,讓他心甘情願地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哈……哈……」
大口大口地呼吸著,許久後,洛漸清才感覺自己獲得了說話的能力。
他的腿間一片濕潤,皮膚碰在衣料上都能令他發出情難自禁的呻吟,但是他卻努力地抑制住。洛漸清身體顫抖地推開了玄靈子,踉蹌地往旁邊走了兩步,不敢置信地說道:「你怎麼可以……」
話一出口,洛漸清便停住。
他的聲音沙啞曖昧,尾音輕輕顫抖,帶著**過後的慵懶酥麻。
洛漸清立即咳嗽了一聲,並未看到當玄靈子聽到他這聲音時,眸色倏地暗沉下去,耳尖紅了起來。
洛漸清抖著聲音,難以置信地說道:「你怎麼可以……那樣……」
玄靈子的聲音也低沉了幾分:「這便是雙修。那日你問過之後,為師翻閱書籍,才查到了這雙修之法,便是將元神探入對方身體內,用靈力引導……」
「住口!」
聽著對方磁性的聲音,洛漸清只覺得渾身發軟。他不敢相信這個人居然用那樣嚴謹的態度去查詢什麼叫做雙修,甚至不敢相信,那個他從未注意過的雙修之法,竟然能讓他如此失態!
洛漸清一時無臉接受,趁著玄靈子還沒發現他身下的異常,他甩袖離去,飛速地回了自己的竹屋,將大門關上。
這一次,竟然是洛漸清倉皇而逃,留了玄靈子一人在屋外怔住。
不過洛漸清卻不知道,這難道真是正宗的雙修之法?玄靈子的元神並未探入他的身體裡,只是憑藉著化神期修士的強大靈力強硬地逼了進去,與他的元神融合。若是真的雙修之法,玄靈子也不該是如今這番勉強能夠掩藏住心緒的模樣,應當和洛漸清一樣失態。
這可正所謂實力至上,任憑洛漸清怎樣想也想不到,他就是輸在了修為上。
一個晚上,洛漸清都沒有出來,玄靈子也回到了自己的竹屋,閉目打坐,將身體裡翻湧上來的熱度壓下。
等到半夜,墨秋終於從那群老傢伙的手中逃了出來。他剛想上玉霄峰,便想起玉霄峰上的禁制,於是在峰底大喊著洛漸清的名字,喊了足足半個時辰,都沒人理他。
不過片刻,墨家的長老們又追了過來:「墨秋!我們不逼你娶嫡系女子了,你回來!」
墨秋嘴角一抽,再次飛奔離去。
等到第二日的傍晚,墨秋才好不容易地又回到了玉霄峰,這次洛漸清來到峰底帶他上去。一路上,墨秋沒好氣地抱怨道:「我昨天晚上喊你你怎麼不回我,我差點被那群老傢伙抓過去逼婚!」
聽到「昨天晚上」四個字,洛漸清臉上一紅,語氣卻十分正經:「我正在修煉。」
墨秋蹙了眉頭:「我都傳音給你了。」
洛漸清:「……我修煉得十分專注。」
墨秋:「……」
一整個晚上,任憑洛漸清怎樣打坐調息,都忘不了那一瞬間巔峰般的快感。他不知道玄靈子是什麼感覺,他只覺得自己完全無法抵達那樣的感覺,簡直快要溺死在其中。
第一次就直接被融合了元神,這樣的刺激洛漸清當然承受不住。而在他隔壁的竹屋裡,玄靈子也始終靜不下心,眼前不斷閃過自家徒兒沉溺墮落的模樣,那雙濕潤的眸子令他的道心漸漸不穩。
墨秋回到玉霄峰後,不過一日,便告辭離去。
洛漸清本來還想挽留他,卻見墨秋臉色一黑:「我可不想被綁回那個莫名其妙的墨家,要跟一個不認識的人成親。太華山我是待不了了,洛漸清,我此次會去雲州處理一些事情,你要是有事可以去雲州找我。」
洛漸清點頭:「好,你路上小心。」
洛漸清送墨秋下了玉霄峰,墨秋剛走出一步,便停住了步伐。洛漸清詫異地看他,還未開口,只聽墨秋低著聲音,問道:「你便是……真的那麼喜歡你的師父?」
詫異之餘,洛漸清笑道:「是,我與他已經通了心意。」
墨秋沉默了片刻,又說:「能讓傳聞中的玄靈子尊者都放下世俗禮法,他應當是真心喜歡你的。洛漸清,但你也著實吃虧了,那玄靈子今年都修煉三百餘年,比你大了足足三百多歲。」
洛漸清笑道:「那又如何?我等修仙之人,三百年時光不過是彈指一瞬間。化神期修士有五千載的壽命,大乘期修士也有三千載的壽命。我如今才不過元嬰,只有八百載壽命,相對而言,其實我才算是壽命無多,需要潛心修煉。」
墨秋仍舊沒有轉身,只是語氣古怪地問道:「三百年時光,只是彈指一瞬間?」
洛漸清頷首:「可不就是彈指一瞬間。」
墨秋緩緩轉身,用複雜的目光看著洛漸清,低聲道:「但是對於有些人來說,三百年的光陰,便是他夢寐以求的東西。」
洛漸清不明所以地蹙起眉頭,接著恍然大悟:「你是說快到壽命盡頭的修士?那確實,對他們而言,時間太過寶貴。不過目前放眼整個玄天大陸,能安穩地活到壽終正寢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兩族大戰那般血腥殘酷,能活下來,真好。」
墨秋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道:「不錯,能活著,真好。」
兩人又說了兩句,這次墨秋終於邁步離開,臨走前,他將一道紅光打入洛漸清的懷中,接著飛身離開,留下一句戲謔的話語:「我早就知道,你們正道人士都講究什麼古板的作風。此次你既然有了結成伴侶的大喜,作為少數的知情者和你的好友,我便送你一件禮物。洛漸清,不用謝我!哈哈哈哈!」
話音落下時,墨秋已經飛了數里遠,漸漸看不見影子。
洛漸清莫名其妙地笑著搖頭,接著拿著這道紅光,輕輕解開封印,然後看到了一本十分普通的書籍。
看著上面的字,洛漸清念道:「《春風拂身集》?這是什麼功法,難道是一種……」
聲音戛然而止,洛漸清看著書中**露骨的圖畫,目瞪口呆。僅僅呆了一秒,洛漸清便趕緊闔上這本書,臉上飄起兩朵紅暈。就算往日裡他再怎樣逗弄自家古板的師父,洛漸清的開放也只是相對於玄靈子而言,和墨秋那種魔修比起來實在差遠了。
洛漸清緊緊捏著這本厚書,怒道:「墨!秋!」
洛漸清下意識地便想銷毀這本書,然而他的腦中卻忽然響起了前幾日玄靈子淡然從容的聲音——「何為上?」。
洛漸清唇角一翹,忽然將這書收入自己的納戒裡。
這一次,他飛身上了玉霄峰,沒有再回到自己的竹屋裡,反而來到一旁,輕輕敲響玄靈子的門,小聲道:「師父,徒兒修煉時有一事不解,想來翻閱一下您架子上的書籍。」
屋內傳來玄靈子清冷的聲音:「進來。」
洛漸清進屋後,也不直接將書偷偷塞進去,而是徑直地走到了玄靈子的面前。玄靈子正在閉目打坐,洛漸清便一直看著他,不肯移開視線。這看著看著,玄靈子的耳尖漸漸泛紅,他咳嗽一聲,睜開雙眼,蹙眉道:「你要翻閱什麼書籍?」
洛漸清搖頭:「師父,前幾天你與我說的那句話,我沒有聽清。」
玄靈子微愣,一時沒反應過來。
洛漸清又道:「師父,就是那句,你……怎麼我?」
玄靈子的耳尖轟然全紅,洛漸清倒是沒發現。手指輕輕抖動了兩下,玄靈子將聲音放平,語氣冷靜地說道:「快去翻閱你所要的書籍。」說著,玄靈子又閉上了雙眼,似乎要繼續打坐修煉。
洛漸清眸子一轉,直接坐到了玄靈子身旁,讓後者身體僵住。他湊上前去,低低地笑著,小聲道:「師父,您還沒有說,您……是怎樣我?您好像說,您是心悅於……」
「快去看書!」
玄靈子一道靈力便將洛漸清打到了書架旁,等洛漸清再回頭,白衣尊者早已消失在了竹屋裡,不知躲到哪裡去了。見狀,洛漸清先是無奈地笑了一聲,然後翻手從納戒中取出那本書籍。
看著封面上的《春風拂身集》五個字,洛漸清臉上一紅,趕快把書塞進了書架。
做完這一切後,洛漸清隨便抽了一本書出來,一邊低頭翻看著,一邊等待玄靈子的回來。可惜等到太陽落山,明月初升,玄靈子也遲遲沒有歸來。這下子,洛漸清忽然明白了什麼,他將翻爛了的書放了回去,離開竹屋。
一盞茶後,一道白色的身影從竹林中飛過,徑直地飛入竹屋中。
玄靈子輕輕嘆了一聲氣,冷淡清雅的面龐上浮起一抹無奈的神色。他拂袖點亮一盞月光燈,抬步走向竹榻,然而還未曾走幾步,便聽到身後響起一道輕輕的敲門聲。
玄靈子陡然僵住,轉身看過去,只見大門被那個俊美漂亮的青年輕輕推開。青衣修士站在月光之下,面容清雅精緻,他目光清澈地看著竹屋中的師父,聲音喃喃道:「師父,漸清……想和你一起睡。」
這聲音單純天真,不夾雜任何複雜的情緒。
一切與三十年前毫無差別。
玄靈子拂袖給洛漸清造了一間竹屋,命他從此在這裡修煉。那天晚上,小小的洛漸清膽怯怯地來到了玄靈子的屋子,想要偷偷爬上床,卻被無情的尊者訓斥。
然而,訓斥過後,仍舊是師徒二人相擁而眠。
玄靈子神色複雜地望著眼前的頎長青年,洛漸清便微笑著回望著他,眼神平靜。兩人對視許久,玄靈子忍不住地柔了聲音,嘆息一聲:「你若定是要違背師命,那為師……對你又有什麼辦法呢?」
當夜,數日未眠的兩人和衣躺在床上,相對而眠。
洛漸清早已不是當年的孩童,他再也不能滾入玄靈子的懷抱裡入睡,但是慢慢地,他的手卻攀上了玄靈子的腰身,身子也湊近了幾分。許久後,玄靈子微微皺起眉頭,發出一道無奈的嘆息。
他伸手攬上了徒兒的腰身,兩人距離拉近。
闊別三十一年了,洛漸清再也沒有睡過如此安穩的覺。他彷彿回到了全天下最安全最溫暖的地方,他在那個人的懷裡,沉沉地睡去。鼻間是清淺的蓮香,手指間是那個人的體溫。
到最後,連玄靈子都久別多年的陷入睡夢中。
月光灑在這對師徒身上,一切仿若回到很多年前。
從那以後,洛漸清便荒廢了自己的屋子,整日賴在玄靈子的竹屋裡修煉調息。玄靈子起初還斥責他幾句,到最後望著自家徒兒那張故作失落的臉龐,卻默許了一切。
不過這一次,洛漸清並沒能在太華山待多久。十日後,一個衣衫襤褸的青年狼狽地來到了太華山山門處,守門的兩個弟子正欲呵斥他停步,卻發現這竟然是一個築基期的修士!
這築基期修士一見到太華山的師兄弟,頓時喜出望外地哭喊道:「我回來了,我終於回來了!」
一別數月,連洛漸清都忘了自己當初一腳將不起眼的李修晨給踹下了山。
李修晨好不容易回到太華山,按理說經受了這麼大一番磨難,還一不小心錯過了七年一次的宗門大比,他應當潛心修煉,鞏固修為。可是他才剛回到太華山半個月,就馬不停蹄地辭別了昊明峰的長老,披星戴月地離開。
李修晨一走,解子濯立刻派了弟子來通知洛漸清。解子濯沒想那麼多,只當洛漸清對這個討厭的李修晨有點好奇,才稍微關心一下他的近況。
然而當洛漸清得知李修晨居然休息了沒幾天就焦急離開後,他卻慢慢蹙起眉頭,回到了自己的竹屋裡,開始收拾東西。當天晚上,玄靈子拂袖滅了月光燈,還未躺穩,便看到了一雙澄澈的淺色眸子。
玄靈子心中一怔,只聽洛漸清說道:「我要出去了。」
玄靈子冷聲道:「為何。」
洛漸清說:「有些事情要處理,師父,我必須得出去了,就在明日。」
玄靈子臉上並無表情,只是冷冷道:「你快要突破元嬰中期,理當潛心修煉,一心晉階。此時不該匆匆離開太華山。」
洛漸清皺眉:「但是我要出去。」
玄靈子眸色一凜:「不許。」
洛漸清抿唇:「為何!」
玄靈子道:「北斗遺蹟,你險些喪命;流焰谷一役,你又跌入險境;去那萬獸嶺,你竟然也能碰到九階妖獸。漸清,若你再出門,為師唔……」
滾燙火熱的吻封住了玄靈子接下來的話,讓後者睜大雙眼。這只是一個淺嘗輒止的吻,洛漸清的雙臂緊擁著玄靈子,一個翻身將他壓在身下,垂眸看著竹榻上錯愕不已的尊者。
洛漸清一頭長發傾灑下來,輕輕掃在玄靈子的臉上。月光襯在這張淡雅絕世的臉龐上,即使是玄靈子,都不免看呆了一瞬,再回醒時,已經又被自己的徒兒吻住了嘴唇。
未曾闖入心魔的玄靈子並不是多麼主動,只是安靜地躺在竹榻上,任憑自己的徒兒壓著親吻。但是隨著那親吻的越加深入,玄靈子漸漸眯了眸子,忽然伸手攬住了洛漸清的腰身,將他一把拉到了自己跟前。
「唔……」
猝不及防的接近,讓洛漸清驚詫地張開嘴唇,被對方猛然探入。靈巧的舌溫柔地舔舐著他口中腔壁,吮吸那飽滿的唇瓣,令洛漸清發出難耐的低吟。
旖旎迷人的氣息在竹屋裡漸漸瀰漫,月光照耀玉霄,玉霄坐鎮太華。
整個太華山無人知曉,他們最為崇敬的玄靈子尊者與他們最為敬仰的大師兄,正在做著那師徒亂倫的事情。他們盡情地親吻對方,彷彿要釋放出壓抑了數十年的愛意,等到這個吻結束後,洛漸清坐在玄靈子的腰間,不停地喘氣。
玄靈子神色淡漠地望著他,唯有紅色的耳尖暴露了他的心緒。
洛漸清啞著嗓子笑了一聲,道:「無音,我要離開太華山……」
玄靈子望著他許久,才道:「一定……要離開?」
洛漸清重重地點頭:「是。」
玄靈子沉默半晌,無聲地頷首,算是同意了。
兩人相擁而眠,似乎都陷入了睡眠。但是片刻後,玄靈子倏地舉起手指,就要點上洛漸清的眉間。洛漸清趕緊伸手拉住了他的,小聲怒道:「你這是要幹什麼!」
玄靈子垂眸看他,又問了一遍:「……真的,一定要離開?」
洛漸清啞口無言。
第二日,洛漸清起身便走,走到門口時突然回過身,雙眸一眯,威脅道:「以後不經過我的同意,不允許再把手指放在我的眉間!」
玄靈子錯愕道:「……你在命令為師?」
洛漸清輕哼一聲:「對!」
「不經同意……」玄靈子下意識地說道:「不可與你雙修?」
洛漸清倏地紅了臉頰,轉身便走,留下茫然的玄靈子。
此時,洛漸清已經離開了太華山,趕了三個時辰,終於趕上了不斷飛奔的李修晨。見到這個灰頭土臉的小子,洛漸清總算鬆了口氣,但是慢慢的,他卻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呢喃道:「如果不是為了爭奪機緣,永遠留在玉霄峰……多好。」
半個月後,洛漸清跟在李修晨的身後,來到了距離太華山十萬里之遠的雲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