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在秦歸鶴的帶領下,一行數十人進了魔道宮的正殿。
這大殿由萬年血木製成,凝血如玉,散發寒冷逼人的氣息。大殿極為寬闊,如同廣場,玉磚可鑑人影,九十九根粗壯的圓木長柱將穹頂撐起,唯有一把血骨寶座屹立於大殿正中央,懸浮於空。
一進入這大殿,洛漸清便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空氣中瀰漫著都是鮮血的味道,這味道實在太過濃厚,黏稠得讓人無法呼吸。他卻不知道,這大殿裡早已上千年沒有沾染過人類的鮮血,然而那一千多年前死去的人的血液卻一直殘留至今,彷彿在昭顯自己的憤怒與怨恨之情。
眾人進了大殿後,並未見到魔尊。
斷魂宗的鬼毅長老不滿問道:「秦歸鶴,魔尊還未出現,你該如何交代?」
一身白衣的秦歸鶴揮舞著大刀,冷笑道:「老子給你個屁交代。」
「你!」
兩方一時在這大殿內僵滯住了,足足等了半個時辰,也沒見到魔尊的影子。秦歸鶴還算是比較悠閒自在,但是鬼毅長老所代表的斷魂宗、白家、雲家等人卻十分不耐煩起來。
雙方又等了半個時辰,整整一個時辰過去,別說見到魔尊,連魔尊的影子都看不見。
鬼毅咬牙道:「秦歸鶴,你們魔道宮莫非又是在耍我們?」
秦歸鶴卻不以為意:「耍你又如何,你這無恥老賊,等你離開魔道宮,信不信老子把你砍成一百八十塊,全部喂狗!」
鬼毅眼中閃過一道精光,他右手中忽然顯出耀眼的綠色鬼氣,然後咆哮著衝向了秦歸鶴。這種類似於偷襲的行為讓秦歸鶴一時也沒反應過來,趕緊提起大刀擋了這一道攻擊,卻也被擊飛了十幾米,撞在一根圓柱上,口吐鮮血。
鬼毅:「魔尊果然出事了!」
秦歸鶴一聽這話,臉上露出憤怒神色,罵道:「把你的嘴給老子放乾淨,我們宮主是你可以隨意猜測胡言的嗎!」
下一刻,兩人纏鬥在一起。
秦歸鶴數百年前就是大乘後期的修為,而這鬼毅不過才晉階大乘後期一百年。當初在那兩族大戰的戰場上,秦歸鶴身為魔道宮護法,擔任一支人修軍隊的將軍,斬殺妖族百萬,而鬼毅不過是他手底下的一個副將罷了。
這場纏鬥,秦歸鶴很快就佔據上風。
鬼毅是正道這邊修為最高的修士,他與秦歸鶴的纏鬥無人可以阻止,但是洛漸清卻聽到玉清子尊者不滿地大聲說道:「斷魂宗當真是有手段啊,本尊這次見識了。從此以後,斷魂宗人不可踏入我太華山一步!」
一聽這話,斷魂宗的人立刻問道:「玉清子,你憑什麼禁止我斷魂宗去太華山?」
玉清子冷笑道:「就憑本尊樂意!」
「你!」
雖說玉清子的修為還不到大乘期,可是斷魂宗的人卻不敢和她嗆聲,只得小聲嘀咕道:「說的好像你們太華山有多厲害似的,誰想和你們往來?不就有個玄靈子嗎。要不是沒有個幸運三百年就化神的玄靈子,你們太華山早就不是正道之首了……」
玉清子尊者嗤笑道:「背後嚼舌頭的小人。」
「你!」
這一邊,正道人士也似乎快要打起來了,而秦歸鶴和鬼毅的比鬥也要分出一個勝負。不過這裡畢竟是魔道宮,如果真讓鬼毅在這裡死了,秦歸鶴怎麼也說不過去,怎麼著人家明面上也是來拜壽的。
於是一戰結束,秦歸鶴將大刀橫在鬼毅老頭的脖子前,冷冷道:「今日饒你一條狗命,再敢在魔道宮放肆,你爺爺就把你剁成碎片,去餵豬!」話音落下,秦歸鶴便收回了大刀。
誰料就在秦歸鶴收刀的一剎那,鬼毅翻手從納戒中取出了一顆幽綠色的寶珠。
玉清子驚道:「鬼王珠!」
這句話一落地,所有正道人士都驚駭地甩出自己的法寶,一邊往遠處逃,一邊護著自家小輩。
鬼王珠,乃是千年鬼王凝結出來的魂魄寶珠。鬼王形成的條件極為苛刻,首先,生前必然得有極大的冤屈,其次,死時還得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除此以外,還必須得在一個時辰內從無神鬼魂恢復到有記憶,得為自己尋仇,然而必然不可以尋仇成功。
綜合以上三種條件,九九八十一天後,冤魂便可成為鬼王。
千年鬼王如果被消滅後,就會形成鬼王珠。一旦引爆,可以擊殺渡劫中期修士,甚至令境界不穩固的大乘初期修士受重傷!
秦歸鶴萬萬沒想到,不過是口舌之間的爭論罷了,這鬼毅竟然會用上珍貴的鬼王珠!
他驚駭地提刀便擋,只聽鬼毅怒道:「二百年前本尊竟然被分配到你這下賤魔修的軍中,在你手下受盡屈辱!秦歸鶴,你給本尊納命來!」
一聽這話,洛漸清便恍然明白,這斷魂宗的二長老原本就是為了魔道宮左護法秦歸鶴而來!聯合正道尋找魔尊是假,報當年屈居尊下的仇才是真。
洛漸清無法明白鬼毅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心思,兩族大戰的時候,魔修也是正道的盟友,他被分配到秦歸鶴手底下是很正常的事情。然而,人心叵測,秦歸鶴運轉起全身靈力抵擋,同時飛速後退。
但是,鬼王珠卻仍舊是爆開了。
幽幽鬼火瞬間點亮整個大殿,如同一輪綠色的圓日,噴薄出可怖的能量。
就在此時,卻見一道血色身影從大殿正門處緩緩而來。此人走得看似很慢,但是卻只是眨眼間就到了那顆鬼王珠的跟前。他抬起一隻如玉的手,將爆炸開來的綠色鬼王珠攥進手心。
轟!
鬼王珠在他的掌心裡爆炸,卻彷彿被什麼囚禁住了,根本沒有爆開。
鮮紅的血順著那人的手往下流淌,滴滴嗒嗒地滴在大殿的玉磚上。洛漸清看著這一幕驚呆了,他望著來人削瘦的背影,竟然覺得有一絲熟悉,還沒反應過來,卻見秦歸鶴忽然單膝跪地,道:「宮主!屬下辦事不力,請宮主懲罰!」
洛漸清心頭微顫,腦中忽然想起了一個名字——
魔千秋!
僅僅用一隻手就將可擊殺渡劫期大能的鬼王珠捏爆,甚至只是受了一點皮外傷!這等可怕的實力,天底下唯有自家師父和魔尊可以做到。
玉清子尊者也鬆了口氣,道:「幸好魔尊到了,否則以我的修為,還護不住你們。」頓了頓,玉清子蹙了眉頭:「不過魔尊的實力似乎有所長進,玄靈子師弟若在此地,倒是可以直接將這鬼王珠銷毀,不受一點傷,但是魔尊卻也不該只有皮外傷。」
背對著一眾正道人修,魔千秋垂眸望著跪在地上的秦歸鶴,淡淡道:「滾去受罰。」
秦歸鶴倏地鬆了口氣,趕緊離開。
接著,魔千秋便抬眸,看向了一臉驚恐的鬼毅。他看了許久,問道:「你的手呢?」
鬼毅嘴唇翕動,還未開口,便慘嚎一聲。他的左手被齊腕割去,只剩下平整光滑的斷口!
見狀,洛漸清微微一怔,心底有點發寒,但還是下意識地呢喃道:「我怎麼記得……好像是右手?」
再下一刻,鬼毅又痛嚎一聲,整個人癱軟在地上。只聽魔千秋冷聲道:「剛才錯了,是右手,再來一次。」
洛漸清:「……」
僅僅是一個背影,便給許許多多從未見過魔尊的正道小輩留下了極大的震撼。洛漸清和衛瓊音站在玉清子尊者身旁,警惕提防;佛子不斷撥弄著自己的佛珠,默唸佛經;白極早已取出了自己的長槍,渾身散發出絲絲戾氣。
然而,這戾氣卻遠不及魔尊身上的滔天血氣。
魔尊緩緩轉身,時間便好像放慢到千年長度,當那雙冰冷的血眸凝視在他們所有人身上時,洛漸清只感覺渾身的血液好像瞬間凝固,一旁向來冷靜的衛瓊音更是膽顫地往後倒跌半步。
一個眼神,便讓眾人齊驚!
洛漸清從未見過這樣的強者。
他的師父向來對他很溫和,對待旁人雖說冷淡,卻也不會刻意釋放威壓。而在太華山中,昊星子尊者、廣陵子尊者他們雖說也是大乘後期,但卻十分和善,從不向弟子們顯露出強者的氣勢。
到這個時候,洛漸清才赫然明白,為什麼自家師父會將魔尊當作一個可敬的對手。
論實力,魔尊遠不及師父,但是,師父手上卻沒有百萬人的鮮血!
魔尊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魔頭,當他出現時,會令天地生怒,令鬼魂哭泣。
魔千秋的目光平靜地掃過眾人,並未在任何人身上停留一瞬,看完後,他的身影驟然消失,再出現時,已然是坐在那高高在上的寶座上。
一張邪異美豔的臉龐上只有無盡的冷漠,黑髮濯然,血衣鮮豔,這魔尊美得雌雄莫辨,但卻無人敢將他認錯。看到他時,洛漸清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墨秋,然而再仔細一看,墨秋長得雖然好看,卻比這魔尊少了一份凌厲可怖的氣勢,兩人莫名地有些相像,但細看時卻又完全不一樣。
然而無論如何,兩人都長得極其好看,若是讓解子濯來看一眼魔尊,恐怕又會說出當初冒犯墨秋的話。
想到這,洛漸清也不再緊張,昂首看向寶座上的血衣魔尊。
魔尊的目光從未在他身上停留一刻,只是問道:「聽聞,爾等欲給本尊拜壽?」
失去雙手的鬼毅早已被斷魂宗的人拉下去治療,眾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上前。當初那白家長老和鬼毅硬是搶了玉清子尊者的領隊位置,可到此時,他卻一直看向玉清子尊者,不敢多言。
玉清子冷哼一聲,上前一步:「是,給你拜壽!」
說話間,全然沒有一絲刻意的討好,只因她是太華山青嵐峰峰主!
魔尊見到玉清子尊者的這般態度,卻也不惱,反而笑了:「太華山的?」
玉清子抬眸:「青嵐峰的。」
魔尊又問:「玉霄峰沒來人?百年未見玄靈子那個四百歲都沒有的小毛孩,他是不是修為倒退了?」
魔尊這話說得刁鑽,修真之人向來按修為排輩,比如洛漸清的年齡比左雲墨等人小許多,卻仍舊是大師兄。可魔尊現在只說玄靈子的年齡,卻不說他的修為,明顯是想壓人一等。
這次不等玉清子尊者開口,一旁的洛漸清坦然上前,不畏威壓,厲聲道:「在下太華山洛漸清,玉霄峰弟子。家師一切安康,多謝魔尊前輩關心!」
這一次,魔尊的視線才落在了洛漸清身上。一雙血紅色的桃花眼緊緊地定在青衣修士身上,認真凝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飛快地閃過,魔尊瞬間又冷了臉色,淡然道:「本尊說話,有你這小輩插嘴的餘地嗎!」
話音落下,魔尊便拂袖,打算讓洛漸清後退。
誰料洛漸清卻抬首道:「晚輩是玉霄峰後人,玄靈子尊者的弟子!魔尊既然要叫我師父一聲前輩,那晚輩便也可以替師父插嘴一句!家師身體安康,無需魔尊多憂!」
這話說完,玉清子尊者臉上露出滿意與喜悅,但是卻身了手臂擋在洛漸清的身前。他們太華山向來不需要向魔道宮低頭,更別說這魔尊想要壓住玄靈子師弟,不過漸清說得雖好,可是魔尊卻不是一個好脾氣的講理之人。
誰料,魔尊聽完洛漸清這「大不敬」的話語中,一張豔麗的臉龐上神色多變,雙目緊鎖在洛漸清的身上。後者自然不懼,淡然迎視,兩人就這樣對看多時,倒是魔尊居然眼露惱意,咬牙道:「洛漸清,本尊不和你這小輩計較,退下!」
洛漸清並未退下,仍舊站在玉清子尊者身旁,眾人剛為他捏了把冷汗,卻見魔尊竟然好像裝作沒看見這件事似的,繼續接下來的事情。
四大宗門和八大世家的長老依次給魔尊送上賀禮,最後是太華山的。
玉清子思索一番,將一隻納戒交到洛漸清手上,洛漸清會意,手捧納戒,一步步地走上玉階。洛漸清道:「太華山祝魔尊兩千七百歲大壽,特送上壽禮。」
說完,洛漸清便將納戒放在了一旁的玉盤中,還未離開,卻聽一道冰冷的聲音在自己的腦海裡響起:「太華山的洛漸清,你這般無禮,真不怕本尊殺了你?」
聽到「太華山的洛漸清」這個稱呼時,洛漸清微微愣住,覺得有些耳熟。他淡然地傳音過去:「魔尊前輩為何會為難一個小輩,想來前輩與晚輩的師父是老友,必然不會為難晚輩。」
魔尊冷笑:「本尊一向想殺了你師父。」
洛漸清淡定地傳音:「那便請前輩隨意去,家師在太華山等著。」
「你!」
傳音只是在一個眨眼的功夫便結束,洛漸清轉身便走,誰料又聽到一道傳音:「你今日惹怒本尊,不怕本尊殺你,那如果本尊告訴你,本尊……要殺了那墨秋洩憤呢?」
腳步陡然滯住,洛漸清倏地轉身,目光冰冷:「墨秋是你徒弟!」
魔尊卻是笑了:「那又如何,本尊手上也不差這一條命。」
洛漸清沉默地望著魔尊許久,最終傳音道:「你若殺我生死好友,我必殺你生生世世!」
話音落下,洛漸清抬步便走,回到了玉清子的身旁。他表面看上去並無任何特殊反應,但是袖下的雙手卻早已捏緊。魔修向來冷血無情,隨性恣意,魔尊的話……不一定是在騙自己。若是真因為今日自己的行為,害得墨秋……
洛漸清雙眼一紅,咬牙切齒。
果然,魔尊不過是實力高強才敢這般威脅自己,實力才是立身之根本!
魔尊並未察覺到洛漸清的心思,送完壽禮後,玉清子便主動詢問起血靈果的事情來。魔尊淡定地表示,那是他殺了九個魔修搶到的血靈果,沒什麼意義,只是為了修煉罷了。
聽到魔尊殺了九個魔修的事情,玉清子雖覺得十分不恥,但也沒法指責。魔修殺魔修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情,反正魔尊手頭殺了多少人天下修士皆知,若他無法突破,早晚會輪迴上三百多萬世的畜生道,也會有自己的報應。
於是,這一次「名不副實」的拜壽就這般結束了,眾人正欲打道回府,玉清子卻冷聲道:「我太華山首徒還需要與那欲都城主進行生死決鬥,魔尊,你可願做一個見證?」
聞言,魔尊微怔,目光往洛漸清身上瞄了一眼,問道:「又發生什麼事了?」
玉清子覺得「又」這個字有點奇怪,卻沒多想,將在欲都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當魔尊聽到他們居然去過欲都後,眼中閃過一抹亮光,漫不經心地往洛漸清身上瞄了一眼。但是等聽到欲都城主的齷齪心思後,他卻慢慢沉了臉色。
魔尊大袖一揮,只聽轟然一聲巨響,那肥胖的城主賀肖便滾進了大殿。
原本魔尊想直接讓賀肖斃命,美名其曰「給太華山一個面子」,然而洛漸清卻往前攔了一步,拱手行禮,道:「魔尊前輩,晚輩願意與這賀肖一戰!」
魔尊眉頭微蹙,半晌後,卻也點頭同意。
賀肖沒想到魔尊居然會要了自己的命,他本來心驚膽顫,嚇得連尿都快出來了,但聽到洛漸清的請命,卻是心中一喜,激動得無法自已。這美人長得這麼好看,怎麼如此愚蠢,接下來的比鬥他可以慢慢玩了,不知道能摸上多久,又摸到哪些地方……
一場生死決鬥倏地開始。
賀肖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這位道友修為低,你先攻擊吧。」
洛漸清聞言卻笑了,他抬手從眉間劍紋中取出一把鋒銳寶劍,霜浮現世,時間微滯。洛漸清抬眸打量了這好色胖豬一眼,問道:「當真?」
賀肖頷首:「當真。」
洛漸清輕聲一笑,一張俊美清雅的臉龐頓時多了幾分豔色,讓那賀肖看得痴了,重重地吞了口口水。兩人相距不過十米遠,賀肖淡定地看著洛漸清掐弄手訣,看他眉間青光大作,看那寶劍化為一朵青蓮向自己襲來。
此時,賀肖心裡還想著:美人的劍怎麼也和美人一樣,軟綿綿的跟朵花似的。
然而,當這奪命青蓮逼近一丈時,賀肖卻渾身僵直,多年的生死廝殺讓他察覺到了一絲生命危機!他立即調動起身體裡的靈力,哪裡還管什麼壓制修為的要求,提起自己的大刀就準備迎擊上去。
就在此時,只聽魔尊輕聲說了一句:「你的修為超過半步出竅了,給本尊降!」
剎那間,賀肖身體裡磅礴的靈力被一股可怕的威壓遏制住,他驚悚地看著那朵青蓮鑽透自己的身體,從胸口進去,從心後出來。由始至終,青蓮依舊清冷絕世,霜浮劍回到洛漸清手中,一人一劍都美得兩相宜。
賀肖陡然雙膝跪地,口中吐出鮮血。
洛漸清見狀,也懶得理會這無恥之徒。他剛才直接用上了「蓮開一劍」,再配上《九奪天錄》中的奪因果,毀壞了賀肖的心口經脈。奪因果的力量實在詭譎,那些曾經被賀肖凌辱過的男修殘魂將會一直蠶食他破損的經脈,雖然死不了,但也令他永遠成為一個廢人。
洛漸清拱手道:「弟子不辱使命。」
玉清子尊者笑著頷首,還未開口,卻見一道血光從賀肖的眉間穿透。
洛漸清驚訝地轉首看去,只聽魔尊森冷的聲音響起:「本尊要你何用,你這條狗命便給太華山的人賠罪去吧。」
洛漸清:「……」
本來洛漸清還準備把這賀肖帶回欲都,讓他一個廢人也「享受享受」當初那些被人凌辱強奸的男修們的滋味……算了,不提也罷,這魔尊還真是不會折磨人。
如今,拜壽結束了,血靈果問清楚了,生死決鬥也解決了。
一時間,所有人便打算在魔道宮再休息一晚,第二日離去。
當夜,洛漸清回到自己的廂房,並未如他向玉清子所說的那樣,安心修煉。他翻手從納戒中取出一塊碧綠玉牌,將靈力滲透進去,不消多時,一抹血色身影便出現在他的廂房裡。
洛漸清沒想到魔尊來得竟然會這麼快,他上前拱手行禮道:「魔尊前輩。」
魔尊垂眸望他,洛漸清此刻正低著頭,並未察覺到魔尊眼中的調侃和笑意,等他再抬頭時,魔尊早已恢復冷漠無情的模樣,問道:「玄靈子要你找本尊,到底有何事?」
洛漸清一手按在自己的小腹,看得魔尊眉頭一蹙,然而下一刻,一顆血色果實卻忽然從他的小腹間浮現出來。血靈果離體時,洛漸清感覺到了彷彿靈魂撕扯的疼痛,他額上冒出大滴汗水,臉色也漸漸慘白,但是卻一咬牙,將整顆血靈果都取了出來。
取出來時,洛漸清嘴角滲血,總算明白為什麼自家師父要讓他到了魔道宮再把東西交給魔尊了。此刻的他虛弱不已,需要一個強者為自己療傷,而且血靈果的力量也在空氣中不斷逸散,沒人可以阻擋靈力的流失。
見狀,魔尊睜大雙眼,下意識地忘記了自己的身份,直接拉住了洛漸清,急問:「你幹什麼,洛漸清!」
洛漸清神色蒼白,將血靈果雙手奉上,道:「物歸原主。」
魔尊啞口無言。
不過多時,魔尊便收回了血靈果,他一隻手按在洛漸清的背後,為他開始療傷。一刻鐘時間後,洛漸清的傷勢全部恢復,但是魔尊卻遲遲沒有離去,他凝眉問道:「你可知道一旦失去這顆血靈果,你以後會修煉減慢嗎?」
洛漸清微微頷首:「晚輩知道。」
「那你為何要將它還回來?本尊既然沒去殺你,自然也沒想過再拿回它。」
洛漸清抬眸看著眼前的魔尊,認真道:「前輩,晚輩已經從師父那裡聽說,您應當是想要衝擊化神期。這種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晚輩並未在大殿上拆穿您的話。正道人修雖然一直與魔修勢不兩立,但是如若您能突破,那對人族來說是一件大事。晚輩想要突破化神期,就算再天賦異稟,無論如何都得等上一兩百年,而且您身為魔修,實力遠超同境界人。若您突破,人族從此以後將會獲得真正的和平。」
魔尊沉默不言。
許久後,他問道:「人族得到和平,百年前的那份契約也便等於沒了?」
洛漸清聞言微愣,想了想,還是點頭:「是。」
「呵呵,玄靈子打得一手好算盤。」
洛漸清並未聽懂這句話,然而魔尊卻遲遲沒有從他的房中離開。兩人便這般大眼瞪小眼的看著,洛漸清隱約覺得這種情形好像發生過多次,但是怎麼想也想不出來一個所以然來。
等到魔尊真的願意走了,洛漸清送他離去。臨走前,魔尊忽然一把拉住了洛漸清的右手,在他的掌心裡一按,留下了一個印記。
待魔尊離開後,洛漸清莫名其妙地看著手心這個閃爍著紅光的「秋」字,想了許久也沒想出頭緒。
「這魔尊到底是發什麼神經?他把他的名字寫在我手上做什麼?不行,這字放在手心實在不好,在回太華山前肯定要擦去。實在不行,就找玉清子師伯看看,她定然有主意。」
在不遠處偷聽著的魔千秋:「……」
媽的!本尊要殺了你這個蠢貨!!!
第二日,洛漸清與太華山的長老們一同離去。魔尊並未再現身,左護法秦歸鶴也正在受罰,所以來送他們的是右護法秦斯夷。黑衣護法直接將他們送到魔山下,轉身便走,不說一個字的廢話。
見到他這般模樣,這群正道人修雖覺得不滿,但也沒說什麼。畢竟人家的弟弟兼愛人因為斷魂宗的鬼毅正在無辜受罰,人家不甩臉色已經很好了,難道還想說什麼好話?
眾人一起往魔域邊境走去,這次有了經驗,無需人帶路,大家直接順著來時的路走。
不過有件事到十分有趣。按說那鬼毅雖說斷了雙手,但有斷魂宗的靈藥在,早就該生出手了。奇怪的是,他的手怎麼也長不出來,每當靈藥的藥力到了他的雙手斷口處,便會被一股血色魔氣吞噬,消失得一乾二淨。
一路上,只聽見那鬼毅在不斷咒罵魔尊。
當著別人的面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甚至還哭得像孫子似的,但離開了魔道宮,就什麼話都敢罵了。有些話聽得洛漸清蹙起眉頭,對自家師妹說道:「你別聽這種烏煙瘴氣的話。」
衛瓊音頷首,對自家愛護師弟師妹的大師兄也道:「師兄也是。」
就這樣,十幾日後,眾人終於見到了那條隔斷魔域和雲州的大河。玉清子尊者立刻取出飛行寶塔,太華山的長老們一起上去。洛漸清倒成了最後一個,他不斷地轉首看向魔道宮方向,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自己忽視了,但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玉清子站在寶塔下方,淡淡道:「漸清,上來吧。」
洛漸清立即轉身,抬步便上。誰料就在他即將進入的那一刻,一股黑色魔氣洶湧而來,將洛漸清夾走便跑!
玉清子雙眸睜大,趕緊取出拂塵迎擊上去,哪知那滔天魔氣竟然將她擊飛,眨眼間便帶著洛漸清消失天邊。
玉清子雙眼一紅:「漸清!」
還未離去的歸元宗大師也是捏緊佛珠,睜大眼睛:「大乘初期的魔修!」
玉清子尊者憤怒不已,正欲前往魔道宮討要一個說法,歸元宗大師卻道:「不可!眾人皆知,魔道宮只有五位大乘期魔修,而天下還有六位大乘期魔修不受魔道宮管理。依貧僧看,此人絕不是魔道宮魔修,若真是魔道宮的魔修,又何必要等到現在才動手?」
聽著這話,玉清子漸漸冷靜下來,她緊捏著自己的拂塵,愧疚道:「是我無能,護不住我的師侄。請大師幫忙照看一下我太華山的弟子,帶他們去歸元宗暫時落腳。我這就離去,全速趕回太華山,將此事稟報昊星子師兄和……玄靈子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