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
什麽樣的客人?
會不會與吳寶璋有關?
她有些坐不住了,囑咐施香:“你去看看!”
“二小姐還是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吧!我剛從廚房過來,那水晶糕做得可好了,晶瑩剔透,像玉似的,一定很好吃……”施香左顧右盼的,就是不動。
周少瑾氣結,卻沒辦法和她計較――她也隻奉了姐姐之命行事。周少瑾隻好解釋:“我隻是想知道外祖母在幹什麽?大舅母見我不礙事了,外祖母說不定也會來看我。”
施香想想,覺得周少瑾說得有道理,遣了人去打聽。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小丫鬟過來回話:“是順天府尹吳大人的夫人來拜會老太太。”
周少瑾雀躍,對施香道:“給我換件衣服,我去給外祖母請安,也免得她老人家擔心。”
她跟著周少瑾稱呼程家的人。
施香攔著她:“時候不早了,老太太那裡又有貴客,我看不如等大小姐回來,您和大小姐一起過去,老太太見了肯定高興。”一面說,一面使了眼色讓小丫鬟去報樊劉氏。
樊劉氏匆匆趕了過來,和施香一唱一合,話說了一籮筐,鐵了心不讓周少瑾出門。
周少瑾無奈地歎了口氣。
不是她鎮不住這些丫鬟婆子,而是她想起記憶中樊劉氏一路護送自己去京城投奔姐姐,結果她們因大雪滯留在了通州,盤纏不夠,樊劉氏把樊家的一對祖傳金鐲子當了,她才得以活著見到姐姐時,她心間一軟,堅持的話再也說不出口,隻好重新卸妝,回床上躺下。
樊劉氏等人舒了口氣,生怕她再生出什麽念頭,一直陪著她到周初瑾回來。
周少瑾見了姐姐,心裡十分歡喜,片刻也不想分離,周初瑾更衣的時候就坐在一旁和她說話。
周初瑾有些不習慣,笑道:“你今天是怎麽了?平日裡見著我就嘰嘰喳喳地像個麻雀似的說著自己的事,怎麽現在隻問我的事?是不是這幾天在家裡太悶了?”又道,“等你吃完了周娘子的藥,我就陪你去後花園裡劃船,好不好?”
姐姐是個持重的性子,很少陪著周少瑾嬉鬧。周少瑾聽了很高興,可高興歸高興,卻沒什麽興致,像是經歷得多了,這些已不足以讓她心生向往了般。但她還是笑容滿面的應著“好”,提出和周初瑾一起去給關老太太請安:“我已經好了,還是去給外祖母打個招呼得好。”
周初瑾猶豫了片刻,有些小心地問她:“夢裡的事,你還記得嗎?”
看樣子姐姐對對她的“夢”還是耿耿於懷啊!
周少瑾暗暗歎氣,笑道:“有些記得,有些不記得了……”
對面的周初瑾臉色微變。
周少瑾忙道:“不過好像霧裡看花似的,總不大清楚。”
周初瑾這才神色一舒,笑道:“不記得就別記了,反正也不是什麽好事。”
周少瑾連連點頭。
周初瑾讓施香陪著她去換衣服,自己則向樊劉氏問起走後的情景。知道周少瑾不再嚷著什麽“會被程家牽連”之類的話,她不由地雙手合十,朝著西邊連作了幾個揖:“這我就放心了!可見這些日子沒有白費功夫。”
樊劉氏等幾個也都頗有感觸地抹著眼角。
周初瑾和周少瑾去了關老太太那邊。
關老太太的客人早已經走了,看見她們兩姐妹,拉著了周初瑾的手問周少瑾:“看樣子病已經好了!”
“讓您掛念了。”周初瑾沒等周少瑾答話就搶著道,“她就是頑皮。這次受了教訓,以後肯定會安生了!”
周少瑾從假山上摔下來不過是手臂和小腿青了兩塊,並無大礙,要緊的是她的那些胡言亂語。周初瑾隻好當著外人的面說她摔傷了胳膊還不好生在家裡呆著,非要看什麽錦鯉,在湖邊吹了風,受了風寒。
關老太太呵呵地笑。
周少瑾心裡不是人上滋味。
姐姐得有多擔心她,才會這樣不放心啊!
關老太太留了她們姐妹用晚膳。沔大太太過來服侍。飯後她們去了東邊的宴息室喝茶。
沔大太太和關老太太說起給二房老祖宗拜壽的事來。周少瑾一直找不到插嘴的機會。好不容易話題轉到了要宴請的客人身上,周少瑾忐忑半晌,這才做出副極感興趣的樣兒問道:“聽說新上任的父母官也要來給老祖宗拜壽?”
沔大太太隻生了兩個兒子。長子程誥,和周初瑾同年,次子程詣,比周少瑾大兩歲。周氏姊妹乖巧懂事,她倒從沒有把兩姊妹看外,雖不如自己親生,卻也處處關心,事事過問,用心照顧。對周少瑾在長輩說話的時候突然插嘴,她雖覺得不妥,卻也沒有因此小題大做地訓斥周少瑾,而是很寬和地地笑道:“是啊!今天吳夫人還來拜會你外祖母了呢!說是老祖宗壽宴的時候,不僅吳大人會來,她也會帶了兒女過來給老祖宗拜壽。聽那口氣,是要和我們家做通家之好呢!”最後一句話,是和關老太太說的。
關老太太笑著頷首,趁機教導周初瑾:“滅門的府尹,破家的縣令。你涇大舅舅他們雖然高居廟堂,但畢竟隔得遠,不像吳大人似的就在眼前,得罪不得。吳太太既然有意和我們家走動,我們也不能怠慢了人家,可也不能卑躬屈膝,沒敢風骨。你以後是要嫁到廖家做宗婦的,這些道理你要細細地琢磨,品出自己的味道來,才能在廖家站得住腳。”
周初瑾紅著臉應了聲“是”。
關老太太怕周初瑾嫁得太早,受不了那生育之苦,把周初瑾留到十六歲才開始和廖家正式過禮,誰知道日子都訂下來了,廖家老太太卻病逝了,周初瑾的婚事隻好拖到孝期過後了。
周鎮有些著急,關老太太卻覺得這樣也好,瞅著機會就告訴周初瑾些為人處事的道理。
周少瑾看了抿著嘴笑。
如果那些記憶都是真的,姐姐嫁過去雖然不是一番風順,但總體還是很幸福的,特別是姐夫廖紹棠,愛屋及烏,連她都跟著沾了不少光。
想到這些,周少瑾的心情都跟著輕松了不少。她笑著繼續問道:“大舅母,我聽人說那吳太太姓‘關’,是外祖母的娘家人――那可巧了,荊州離這裡好幾千裡地呢!真遇著真不簡單。”
關老太太是荊州府人士,父親是程家二房老祖宗的同年,因隻得了關老太太這一個女兒,自己又百病纏身,沉苛難返,不知道什麽時候就丟了性命,怕女兒沒有個依靠,見程家母慈子孝,兄友弟恭,是積善之家,金陵又是繁阜之地,這才把女兒嫁了過來。關老太太自從嫁過來之後,就再也沒有回過荊州。
她笑道:“哪裡是我的娘家人,根本不同宗祠,不過是一個姓罷了!”
周少瑾見兩位長輩都和顏悅色,膽子越發大了,道:“聽說吳家大小姐不過隻比我大一歲,眉間卻長了顆朱砂痣,漂亮得像觀世音座前的玉女似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連個都知道?”關老太太好奇地道,“是誰告訴你的?”
周初瑾心裡一緊。
姑娘家最忌口是生非,這個少瑾,又出了紕漏,讓人防不勝防。早知如此,就不應該帶了她過來的。
她正要幫周少瑾說話,周少瑾卻已笑道:“我天天躺上床上沒事做,看見誰來就纏著她說話。這個問一點,那個問一點,到底是誰說的,我一時也記不起來了。”說完,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關老太太見她笑得一派天真爛漫,夏花般燦爛好看,不由的笑容更深了。
“這樣多好!”她歎道,“小姑娘家,年紀輕輕的就應該歡天喜地才是。整天怯生生的,好像被人欺負了似的,讓人看著就心裡添堵……”
沔大太太聽著急急地咳了幾聲。
到底不是親生的,這話說得有點重。
關老太太回過神來,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那吳大小姐我沒見過,你要是感興趣,等她過來拜壽的時候,你們坐一桌好了。”
周少瑾神色微動。
她一直以為外祖母和舅母更看重姐姐是因為姐姐才是她們的親孫女,才是和她們有血緣至親……原來自己也有責任。
周初瑾見妹妹有些呆呆的,急得不行,唯恐她再出什麽狀況,陪著關老太太說了幾句話,就拉著周少瑾告辭了。
路上,她勸周少瑾:“外祖母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她老人家也是為了你好。你平時脾氣也太好了些。這世上很多事都猶如飲水,冷暖自知,你不說,別人怎麽知道?你這性子,也的確要改一改了。”
周少瑾五味雜陳,晚上要和周初瑾一起睡。
周初瑾也有些日子沒和妹妹一起睡了,也有想和妹妹說說悄悄話,欣然答應了。
姊妹倆並肩躺在一起,說著小時候的事,漸漸進入了夢鄉。
半夜,周少瑾突然醒過來,手一橫,身邊卻沒有人。
她驚了一身冷汗。見旁邊耳房有燈光,就趿著鞋走了過去。
周初瑾跪在莊良玉的畫像前,正喃喃和繼母說著話:“……母親,我好害怕……你可要保佑少瑾……平平安安的……我願意折壽十年……”
周少瑾的眼淚“嘩”地一下流了出來。
她輕手輕腳地折了回去,把被子拉過頭頂,閉上了眼睛。
很快,枕頭就濕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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