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間,漫山遍野響起了驚叫。簪星痛苦地捂住頭,有那麽一刻,一股深重的暴戾感從心口處傳來,那顆還算乖巧的梟元珠像是有某種操縱人心的能力,蠱惑著她將在場的人全部殺光。
再這樣下去不行,紫螺不知動了什麽手腳,梟元珠不受控制,她會真的把這裡的人殺光的。簪星握緊雙手,握住無憂棍猛地衝出小院。
然而甫一出小院,立刻撞上一道強勁劍氣,有人一劍攔住了她的去路。
“竟然是你!”來人冷冷道。
簪星抬眼,容霜姑姑站在她眼前,目光冷若冰霜。
“掌門!”身後的湘靈派弟子趕緊道:“這魔頭殺了赤華門的同修們,此刻還想逃走!”
剛趕來的赤華門掌門靈心道人聞言,面色一變,立刻掠進堂廳,待再出來時,已然眼睛發紅,二話不說,提著手中的降魔杵就朝簪星撲來。
而那攻擊卻被人擋住了。
“少陽,你這是什麽意思!”靈心道人氣得不輕:“我赤華門的弟子在你們山上被魔煞滅口,這魔煞是你門中弟子,難道你們太焱派與魔族同流合汙,要與整個修仙界做對嗎?”
“死老頭,你少來胡說八道!”聞訊趕來的田芳芳不等少陽真人回話,立刻道:“事情還沒弄清楚,你憑什麽斷定我師妹是魔煞?”
“是與不是還用問?”容霜冷笑道:“你看清楚了,她額上的魔王印可有半分作假。”
田芳芳目光一凝,這才看清楚簪星的前額。他語塞:“那那也不能說明什麽!”語氣卻沒什麽底氣。
“楊簪星,”門冬不可置信地盯著她:“真是你殺了紫螺師姐嗎?”他與紫螺常去李丹書殿中幫忙,與紫螺感情甚好,一時間無法接受。
“不是,”簪星竭力壓製自己體內混亂的元力,勉力回道:“我從藏書閣出來,遇到紫螺師姐,師姐讓我同她一起給赤華門的同修送東西,我便去了,待我到達此地,赤華門的弟子已經全部遇難。我發現師姐言語間破綻,知曉她魔族身份,與她交手這才.這魔王印我不知道為什麽會在我身上,我若真是魔族,真要害死師姐,怎麽可能用如此拙劣的辦法,等著你們發現,將我逮著個正著?”
“這麽說也有幾分道理。”吟風宗的掌門富榮華沉吟一下,吩咐身邊小輩:“去,瞧瞧那個叫紫螺的弟子究竟是不是魔族。”
簪星喘了口氣,一到外面來,梟元珠中那股嗜血的殺意似乎散了許多,仿佛只要不被那些屍血刺激,便會稍稍安穩一些。然而體內湧動的元力卻不曾消失,仿佛在她的身體裡,有兩股“氣”正在瘋狂的鬥爭,而她這個“容器”,既要承受交纏的痛苦,也要負擔隨時崩裂的風險。
太焱派的同門們都望向她,目光或畏懼或擔憂,簪星暗暗咬牙,今日若不能說個清楚,想要全身而退,恐怕很難。
那吟風宗的弟子很快出來,朝眾人道:“瞧過了,叫紫螺的弟子體內一絲魔氣也無,並非魔族。”
簪星一怔:“怎麽可能?”
那樣與平日判若兩人的紫螺,魔氣森森的紫螺,與素日裡溫和言笑的紫螺分明是兩個人。若她不是魔族,為何要如此處心積慮地陷害自己,難道紫螺一開始就是藏在太焱派的內奸嗎?
她心念閃動間,有人的靈器已經猝不及防從身後刺來,靈心道人眸色深深,語氣間是刻骨的寒意:“魔族都該死!”
簪星體內尚有元力紊亂,躲避不及,然而斜刺裡突然出現一道人影,在她身後將那降魔杵擋住了。
沉重的黑色長劍如堅硬盾甲,護在簪星身前。孟盈裙角飛舞,望向靈心道人的目光沒有半分畏懼。
“師姐.”簪星喃喃。
“孟盈,你給我滾開!”
“靈心掌門,”孟盈的聲音平靜:“楊簪星是我太焱派的人,就算要清理門戶,也由不得別宗的人動手。”
“一個乳臭未乾的女娃娃,還沒當上掌門呢,就跟我擺架子?”靈心道人冷笑一聲:“太焱派的小輩如此沒規矩,今日老夫就替少陽好好管教你!”說罷,靈心道人猛地灌注元力,朝孟盈重重拍去。
“孟師姐!”簪星忍不住叫道。
孟盈縱然是天焱派小輩中的天才,可靈心道人比孟盈長了幾百歲,元力自然深厚,真要打起來,孟盈哪裡是他的對手。簪星氣急:“難道赤華門都是這麽以大欺小之徒嗎?”
“對付魔族,不必講什麽手段。”一個冷漠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魔族如此囂張,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一道秋色的劍影從身後刺來,還未靠近,簪星就感到從背後傳來洶湧的元力,她正與前面的人交手,不曾想容霜會從身後偷襲,此時此刻已經躲避不及。
“砰”的一聲,飛霜劍的劍影卻被人挑開了。黑色的長刀從中間橫插過來,粗暴的將劍影斬為兩截,向來寡言的少年擋在簪星背後,神情是不加掩飾的鄙夷,他道:“湘靈派好歹也是大宗門,怎麽連掌門人都喜歡偷襲這種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無恥!”
“牧師兄”簪星眼眶一熱。
她未曾想到都這個時候了,牧層霄和孟盈居然還會擋在自己身前。
“師父,”門冬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抓住月光道人的袖子:“他們這樣對楊簪星,難道我們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嗎?掌門師祖為何不出手?這裡可是太焱派!”
“門冬,你也看到了看到她額上的魔王印了,”月光道人神情複雜,“若她真是魔族,掌門也救不了她。何況赤華門的弟子都死在此地,瓜田李下,除非楊簪星證明自己並非魔族,否則如何給其余宗門弟子一個交代。可是.”月光道人的聲音冷下去:“楊簪星不肯承認赤華門弟子是她所害,你可見她否認她自己並非魔族?”
門冬的聲音戛然而止。
是啊,從頭到尾,楊簪星都沒有否認過自己是魔族。
“可”
“若她是魔族,那她處心積慮來到太焱派的目的,就很可疑了。”月光道人垂眸:“如今太焱派日漸式微,就算掌門有心想保簪星,恐怕也保不住。魔族來勢洶洶,若太焱派此刻與修仙界為敵”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門冬咬了咬唇:“難道真要這麽看著他們打死楊簪星嗎?”
田芳芳一斧頭揮走朝簪星撲去的弟子,衝到簪星身邊。他尚且毫無局勢緊張的擔憂,甚至有心情對簪星露出個笑:“師妹別怕,有師兄保護你!”
“師兄,”簪星咬了咬牙:“你最好離我遠點。”
如今看修仙界這架勢,是不可能放過她了。原先她還覺得,魔族的身份雖然會致人偏見,可也不至於到水火不容的地步,畢竟她什麽都沒做。可如今才知道,自己終究是想得太簡單了,修仙界比她想象中的還要仇視魔族,哪怕這魔族與人為善,助人為樂,可只要是魔族,一旦出現在修士面前,等待他的就只有一個死字。
“大小姐!”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簪星抬眼一看,紅酥抱著彌彌跌跌撞撞地跑過來,邊跑邊憤怒地哭喊道:“胡說!你們胡說,我們大小姐怎麽可能是魔族!我自小照顧她,她要是魔族,早把你們吃光了,你們休想誣賴我大小姐!”
“紅酥.”簪星心中一緊。
孟盈牧層霄他們如何幫自己,就算靈心道人他們不滿,可到底是太焱派的弟子,少陽真人再怎麽也能保證他們的性命。可紅酥不同,紅酥是自己從嶽城帶上山的丫鬟,無依無靠,在旁人眼中,又是和自己最親近的人。若是自己死了,紅酥怎麽辦?他們會不會嚴刑拷打她,或者乾脆將她趕出宗門,紅酥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要真是被扔下山,該如何活下去?
“大小姐,”紅酥想要衝到簪星身側,可被一旁弟子阻攔,無法近前,隻得強忍著驚惶,張牙舞爪地恐慌身側人:“你們要是動了大小姐一根汗毛,我一定跟你們拚命!”
她一個小姑娘,這點恐嚇根本算不得什麽。倒是彌彌感覺到氣氛的不同,從她身上跳下來,呲牙衝周圍人尖叫了幾聲。
一片吵嚷中,吟風宗的掌門富榮華看向少陽真人:“少陽,你門中弟子出了這等事,你難道不打算給我們一個交代嗎?”
“不錯。”容霜姑姑冷漠開口:“看來太焱派的弟子很喜歡與魔族為伍,一個個的,都爭著替那魔女送命,我是不是該說,有什麽樣的師父,就有什麽樣的徒弟.”
“今日我非殺了那混帳不可!少陽,”靈心道人的語氣陰測測的:“看在你我多年的交情上,我到現在還沒對你動手,但你若要包庇魔族,與整個修仙界為伍,那今日你門中弟子,一個都出不了太焱派的大門!”
語氣毫不掩飾威脅之意。
要為了一個楊簪星奉上所有太焱派弟子的性命嗎?
弟子們殷殷望著少陽真人,等待著掌門發話。
良久,少陽真人垂下眼睛,終於說話了。
他道:“祭萬殺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