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這朵花消失了。消失得乾乾淨淨,沒有半點殘痕。
“是因為梟元珠的原因?”簪星怔怔地想。她因為梟元珠得到了一切,使得《九霄之巔》出現了這麽多不該發生的劇情,最後被鬼厭生奪走至寶,險些喪命。如今她金丹化流、元力全失,因梟元珠也失去一切。
對於“天道”來說,她這個“意外”被抹去了,從此以後,她不受劇情製約,真真正正地成為了楊簪星,能夠在這個光怪陸離的大陸盡情馳騁。
“不過這又有什麽用呢。”簪星歎了口氣。她現在什麽都做不了,拖著個病怏怏的身子,還有一隻病貓,別說如從前一般禦劍修行滿世界馳騁撒歡了,現在連走一步都累。
彌彌甩了甩尾巴,撓了撓她的手背。
簪星低頭看了它一眼,忽而又無奈地笑了:“算了,都已經這樣了,也只能從頭再來一遍。首先,”她看了看頭頂:“我們得先從這個鬼地方出去。”
這地方也不知道是哪裡,冷得出奇,雖然有花狐裘禦寒,不至於被凍死,可坐得久了,還是能感覺到絲絲縷縷的寒氣從四面圍攏過來。人人都說無底深淵,這地方往上看,才是看不到頂,四面都是晶瑩的冰窟,冰窟與冰窟之間,有一些凸起的冰石。她如今在這冰淵的底部,四面沒有出路,想要出去,大概只能往上爬了。
簪星望著頭頂,冰雪像是往上生長,一直沒有盡頭,或許爬到猴年馬月都爬不出去。
她深深吸了口氣,拄著無憂棍站起身來,拍拍衣裳上的雪粒,摸了摸懷中彌彌的頭,感歎了一聲:“我突然間很後悔,當初選靈獸的時候,沒有選一個會飛的。”
彌彌不滿地叫了兩聲。
簪星笑了笑,拍了拍它的腦袋:“走吧。”
黑暗的大殿裡,金袍少年在高座上坐著,雙眼微闔,似在假寐。他身側站著一個十六七歲的粉衣少女,模樣清麗秀美,正小心翼翼地跪坐在地上斟茶。
黑衣魔煞走進來,在這人面前站定,似乎有些忌憚般不敢近前,恭聲開口:“魔尊,姑逢山上眾人正四處搜尋楊簪星的下落。”
少年懶洋洋地“嗯”了一聲。
“如今梟元至寶在手,魔尊何不就此殺上修仙界?將他們一網打盡?”
少年慢慢睜開雙眼。
他長了一雙金色的眸子,形狀卻很漂亮,看人的時候,似乎總藏了點天真的稚態。他笑著掃了一眼面前的黑衣魔煞,黑衣魔煞忍不住心中一寒。
這少年修為深厚,就連天魔血脈的楊簪星在他手中也不過一招就命喪黃泉,更何況此人手段殘酷,心性無常,也不知哪一句就惹得他不高興
“說得有理。”少年笑眯眯地答道:“我也是這般想的。”
魔煞心下一松,正要開口,突然覺得自己胸口一涼,他低下頭,就見自己胸口處正有一個碗口大的血洞,他張了張嘴,隻來得及望向高座上的少年,就“噗通”一聲倒了下去。
鬼厭生仍舊笑嘻嘻地盯著他,道:“你說得這麽好,就先賞你一條命好了。”
周圍幾個黑衣魔煞萬萬沒料到這少年竟會在這時候動殺手,其中一個與那死去的魔煞大概交好,怔忪一瞬立刻拔出靈器對準高座上的少年,怒道:“魔尊!流風為您如此賣命,不過一句話不對,你竟然下此殺手!”
“那又如何?”鬼厭生不甚在意道:“這裡我說了算。”
“兄弟們!”那魔煞似是忍無可忍:“他根本就是個瘋子!這些日子死了多少自己人在他手上。殺了他!否則我們遲早和流風是一樣的下場!”說罷,同其余魔煞殺氣騰騰地朝鬼厭生衝來。
鬼厭生看也不看他一眼,隻輕輕揮了揮袖,他袖中飛出一柄白色的油紙傘,“刷啦——”一聲,濺出的血花落在紙傘上,順著雪白的傘面一一滴落。
不過一瞬間,地上便多了幾具斷肢殘骸。
那少年歎息了一聲,修羅傘又回到他手中,他慢條斯理地將紙傘收好,才搖頭道:“魔族的人,真是不堪一擊。”想了想,又有些好奇地自語:“梟元珠如此厲害,不過用了一日修為便大為增長,為何在楊簪星的手中卻如同廢物,莫非純正的天魔血脈也不過如此?”他想了一會兒,沒想出結果,又很遺憾地開口:“可惜楊簪星已經死了,我也不能去問一個死人。”
他的目光掠過殿中的一地血色,饒有興致地欣賞了半晌,似乎覺得有些乏味,懶道:“沒勁。”遂站起身來。
站在一旁跪地斟茶的少女早已被眼前一幕嚇得失了顏色,面色僵硬地跪坐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鬼厭生掃了她一眼:“容椿,把這裡收拾一下。”
“是。”叫容椿的少女顫聲答道。
“我要閉關一段日子,沒有重要的事,就不要打擾我修煉了。”
他離開了大殿。
容椿抖著手將桌上的茶具收拾乾淨,走到了那些殘屍身邊,閉了閉眼,終是心一橫,快速收拾了起來。
冰面似乎越來越滑了。
簪星懷裡揣著彌彌,艱難地順著冰窟凸起的石頭往上爬。
這冰窟爬起來,比眼睛瞧見的要累多了。最下面的冰面要比上頭的好走些,越往上爬,冰面越滑。
簪星簡直懷疑這是不是故意的,或許從前此地也有人為了逃出去爬上冰面,不過因為冰面太滑摔下去,多摔幾次,想來也沒那個力氣再繼續了。
不過簪星還能勉強繼續往上走。一來是因為無憂棍能做根拐杖,撐著點身體,二來是柳雲心送她的那雙鞋,實在是很適合在冰面上行走。柳雲心繡活本就出色,總愛在鞋底做些花花草草的紋樣,這樣踩在雪地裡的時候,就能留下花紋的樣子,頗有意趣。而簪星生辰日那天,柳雲心送的鞋子簪星也沒注意看底下是什麽圖案,想來應當很繁複,因為就連這樣的冰面踩上去,還能勉強行走。
四面開有會發光的小花,這些小花只有兩片花瓣,一開一合如會活動的小燈,光芒是青色的。而在簪星往上爬的途中,發現這些冰雪洞窟裡,似乎鑄造著一些雕像。這些雕像被封在冰裡,隱隱約約能看見人的囫圇模樣。簪星心中掠過一個猜想,這些或許並非雕像,而是活生生的人。
不過這樣一來,這冰淵裡至少有成千上萬個雪窟,如果每一個雪窟裡都封著一具屍體,想象一下,幾千幾萬具屍體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她一個人攀爬,未免太過驚悚。
“應當就是雕像。”簪星對自己道:“一定就是雕像。”
冰窟的壁面上,似乎雕刻了很多字,這些字有的已經很模糊了,有的還很新,簪星湊近一點去看,似乎是一些人的名字。這些名字她一個也不認識,她想:不會是死在這裡的人的名字吧?想到這裡,心中不覺一寒,往上爬的腳步更快了。
越往上爬,四周越是寒冷,花狐裘的暖意似乎也被這寒氣漸漸湮沒,皮毛裡開始有些冷意滲進來。簪星望了望頭頂,爬了這麽久,上面還是一眼望不到頭,遙遠得令人心生絕望。
可是這裡也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她停了下來,從乾坤袋裡摸出一把元力丹和彌彌分著吃了,歇了片刻,又繼續往上爬去。
一日、兩日、三日.也不知爬了多久,簪星的五個手指頭都已經凍得僵硬,指甲已經全部裂開。她的鞋被融化的冰水弄得潮濕,而披在身上的花狐裘吸收了寒氣,變得冰冷如石頭,又沉重又僵硬.當她感覺自己的手已經快要握不緊無憂棍,正在考慮要不要拿出田芳芳送的天火籃來取取暖的時候,突然間,聽到頭頂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聲音很輕微,又有些沉悶,簪星費力地抬起頭,那一望無際的頭頂似乎終於有了變化。眼前,一大塊冰鑄成的圓台擋在了她的眼前。
聲音就是從圓台之上發出來的。
圓台之上是什麽?
她陡然激動了起來,或許這就是能出去的關鍵。簪星低頭看了一眼彌彌,因為實在太冷,彌彌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它先前為了保護自己又強行吞吃了萬殺陣的神火,本就虛弱之極,如果再不出去,繼續冷下去,或許它會一直這麽沉睡下去,再也無法醒來。
這地方會慢慢殺死他們,實在不能久留。
簪星咬了咬牙,搓了搓手,終是沒舍得用天火籃,繼續握緊無憂棍往上攀爬。
當她再一次踩著一塊凸出的冰石,爬過一處冰窟時,忽然間,空曠的冰淵中,又響起方才那窸窸窣窣的響聲,這響聲比方才要清晰了許多,似乎是鐵鏈晃蕩發出的響動。
“真稀奇,這裡居然還有一個活人。”
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了過來,在這無邊的冰淵中蕩起層層漣漪,她問:“小丫頭,你是何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