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文謖同樣寫的是昨天的事,不過他寫的完全和虎頭不一樣,這小子將事件寫完後就提問題,為什麼會有人想出這樣的騙術且敢於實行?
他查過大齊律法,良民騙勳貴最嚴重可判一千里流刑,一旦被查出光罰銀就能讓對方傾家蕩產。
他們為什麼願意冒這麼大的風險去行騙?
他們是否知道行騙失敗的後果?
良民尚且如此,更別說奴才了,那可是生殺大權都在當主子的手裡啊,這得多大的膽子才敢來騙主子。
同樣重要的是這麼簡單的騙術竟然還有人上當。
當然,董茂沒上全當,那也是因為季管事居心不良想以此算計榮軒。
但這依然不能否認董茂曾經被騙過。
齊文謖不覺得是董茂太蠢,因為據大家投票表決認定他的智商雖弱,卻在平均值以上。
所以齊文謖的最後一問是,能不能有辦法有效的杜絕這樣的騙局再發生。
文章寫得還可以,范子衿惱的是這小子的後半部分有一半是在提問,而且是只問不答,他這是以為在課堂上呢?有先生給他解答,所以可勁兒的提問題?
齊文謖是個比虎頭和小獅子安靜許多的小孩,范子衿還真沒想到他有這麼多的問題。
范子衿丟下齊文謖的文稿拿過小獅子的,見寫的依然是昨天的事,他不由扶額,但還是認真看下去了。
范子衿微微挑眉,感興趣起來。
小獅子一直記得一句話,土地是農民的命根子,而且母親曾經非常擔心土地兼併,皇伯伯也一直致力於抑制土地兼併,而董茂大規模購買田地的行為其實也是一種土地兼併行為。
他認為應該杜絕土地交易,不然就提高土地交易的門檻,這樣不僅可以有效的抑制土地兼併,還能讓衙門監控到土地交易情況,有效減少此類事情的發生。
范子衿還真沒想到小獅子這麼細心,卻還能真想出辦法來,雖然這辦法太過粗糙,問題也太多,但總比虎頭和齊文謖強吧?
因為有了對比,范子衿雖然對小獅子的文章依然不太滿意,但卻沒有生氣。
范子衿放下小獅子的文稿,滿懷期待的拿起兒子的文章,打開一看,臉上的笑容微裂。
這四個小子是不是說定全衝著昨兒那件事去了?
小安寫的也是昨天那件事。
如果說虎頭從那件事上想到的是教育問題,文謖看到的是犯罪問題,小獅子看到的事土地問題,那小安看到的就是這件事最原始的起因。
父親說這事最根本的原因是有人要設計害榮伯伯,這才引出了這許多事情。
權謀上有伏線千里之說,誰也不知道之前的騙局是不是為了昨日的行動埋線。
如果昨天不是父親恰巧帶他們出城碰見此事,如果不是他們好奇的跑去圍觀,哪怕是虎頭和小獅子沒那麼高的武力值正好可以攔住雙方,只要雙方死一個人事情就鬧大了。
到時候榮伯伯必被牽涉其中。
只是為了將榮伯伯從左相的位置上拉下來就不惜以別人的性命做局,那這世上要為了權勢之爭無辜喪去多少生命?
小安就算心智畢竟成熟,想到此處也不由不寒而慄,
所以他提議修改律法,縮小貴族,官員等上階層犯法與平民的距離。
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只存在於戲文中,因為皇子犯法根本不可能與庶民同罪,就是進士與庶民犯法定罪都不一樣。
民告官還要先打三十大板呢,由此可見有多不一樣了。
所以小安認為上層人之所以如此肆無忌憚的以民為棋子互相攻訐就是因為他們擁有的這種特權。
他知道,這種特權一直都存在,想要一下子消除是不可能的,但他們卻可以慢慢的縮減這種距離。
比如,降低平民犯法的刑罰強度,加大對勳貴犯法的懲處力度,縮小兩者的距離,後代再慢慢的朝這個方向努力,總有一天能把雙方的犯罪成本拉平,到時候就算他們是上層人也不敢隨意以平民為棋子了。
如果是穆揚靈看到這篇文章,那她就會驚喜的看著小安,因為這根本就是律法上的人人平等,如果律法上實現了人人平等,那和現世還有什麼區別呢?
但看這篇文章的是范子衿。
他覺得今天的心臟承受度已經達到了最大限度,原來膽子最大的不是虎頭,也不是小獅子,更不是身為皇子的文謖,而是他兒子!
讓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先不說別人同不同意,他和皇帝就不可能同意!
要是皇子犯法都與庶民同罪了,那他累死累活的建功立業,封妻蔭子幹什麼?
大家擠破了腦袋要當官是為哪樣?
是,大家是要治國濟民,但那是大理想,這小理想不就是光宗耀祖,封妻蔭子,擁有特權嗎?
范子衿覺得他兒子以前挺現實的呀,怎麼比虎頭還敢想啊?
范子衿無心處理公務了,直接把兒子的文稿扣在書案上,急得在屋裡走來走去。
他很想現在衝回去,與大多數的父親對兒子那樣大吼,讓他把這些不該有的心思都給收起來,然後老老實實地給他讀書考試做官。
然而這只能存在於想像中,他的兒子他瞭解,那小子平時看著圓滑,但性子強得很,要真叫他認準了這件事,只怕他八匹馬都拉不回去。
范子衿苦惱的撓頭,他覺得這件事不能單純的否定,不然那小子叛逆心一起,硬是要推行此事呢?
到時候整個范家都不夠他敗的。
最要緊的是,虎頭和小獅子那倆傻小子都聽他的,這兩個可沒什麼深思熟慮,到時候一嚷出來,得,百姓們可能彈冠相慶了,但只那些舉人進士,文官武將,各類勳貴就能滅了他們,滅了大齊。
小安這是相當於把平民百姓之外的特權階級全得罪了呀。
范子衿苦惱半天,最後還是帶著文稿去找齊浩然商量辦法去了。
四個孩子都是他和范子衿教的,他得負責!
正要去找范子衿商量事情的戶部尚書看到他急匆匆的往外走,剛要張嘴叫住人,人就一溜煙的走了。
得,昨天是曠班一整天,今天是早退,簡直是豈有此理,別以為他是皇親國戚他就不敢把他怎麼樣。
戶部尚書打算一會兒就進宮給皇上上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