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認,此時嚴渡與嚴復心中都是一暖,對齊修遠和齊浩然充滿了好感。
雖然因為父親的逝世,官員和百姓對嚴家的攻擊減少了許多,但也漠視了他們。
以前交好的朋友,親戚大多斷交,就連父親的祭奠都沒參加,要說不寒心是不可能的。
如今一向少來少往的齊家來祭奠,自然就顯得珍貴許多。
嚴家人真誠的向穆揚靈微微彎腰表示感謝,嚴復道:「齊恭人,替嚴某人和齊將軍齊參將道聲謝。」
穆揚靈微微點頭,走出嚴家,她回頭看向全府裹素的嚴府,想到,失去了這樣一位頂樑柱,大周還能支持多久?
勢如破竹的西夏會答應議和嗎?
從嚴家出來的穆揚靈並不能在外面久呆,幾乎是才出門就被隨行的宮女請上馬車回宮了。
而范子衿卻已經得了消息,他沉默片刻,就道:「叫人去送葬的路上設路祭,掛上范家的標籤。」
研墨已呆,道:「老爺知道了只怕要生氣的。」
范子衿嗤笑一聲,「那就改成我的名字,去吧,速度快一點,務必在出殯之前弄好。」
研墨應下。
街上有些安靜,一整條大街下去竟然只有六家設了路祭,包括遠遠立著的秦相家的白幡祭棚,研墨歎息一聲,選了一個位置吩咐人將棚子架起來,擺好祭品。
嚴太傅一生都堪稱傳奇,嚴家是詩書傳禮之家,所以他讀書早,也很有天賦,年僅二十一就高中進士,入朝為官,只用了十五年就位居二品,升職的速度在袁將軍和齊修遠出來之前可謂是最高的。
何況,他是文官,文官是出了名的升職慢。
他在正二品的尚書位置上呆了八年,之後因對金戰事極力主戰而被罷免,後又被啟用,說服先帝對金態度強硬起來,協助李正曄擊破金國的大舉進攻。
先帝時,金國的三次大舉進攻都被嚴太傅和李正曄擋下,這樣的豐功偉績,讓他在五十歲之前就被拜為宰相,之後急流勇退在國子監任教。
直到金國再次進犯,而諸位皇子奪位混戰加上前線節節敗退而讓先帝病重而逝,他才重新出來掌權。
彼時大周混亂,隨軍出戰的皇子亡的亡,逃的逃,長安城中剩餘的幾位皇子也是內亂不已,嚴太傅就另闢蹊徑將度宗之孫秦王扶上了皇位,就是如今的景炎帝。
景炎帝一上位就不顧嚴太傅的勸說,執意將都城遷到臨安城,更是因此放棄北方半壁江山,這也是百姓和一些官員對嚴太傅貶斥的原因所在,很多人都在想,如果當時嚴太傅選的是先帝的兒子,大周會不會更好,至少不會出現只擁半壁江山的尷尬,讓那麼多的百姓淪為二等人,被胡人欺壓。
但嚴太傅一直主戰,又庇護了袁將軍等主戰的將領,更是反對奢靡貪污,所以在民間和清流間的名聲很不錯,加之他到臨安城後一直是他掌權,之後更是多次擔任春闈主考官,幾乎是這近二十年來進士及第的官員的老師。
而在來臨安城之前,嚴太傅就已經算得上是桃李滿天下了,比如當今,秦相,范思文,都曾聽過他的課,秦相,范思文和齊豐等人更是在他任主考官時考中的。
這樣一位學生無數,受人尊敬的長者逝世,葬禮卻冷冷清清,連路祭都只有單數的幾家,不可謂不悲涼。
也正因為人少,范子衿的路祭一設,大家就都看過來,除了秦相外,來設路祭的都是內心還尊重嚴太傅這位老師的學生,看到一個與嚴太傅沒什麼關係的進士也來路祭,心中就又氣又難受,連一黃毛小兒都知道尊重太傅,那些被太傅親自教導過的人卻都誤會他。
可以說會來路祭的,大多屬於嚴太傅的腦殘粉了,等范子衿處理掉手上的事務急匆匆趕來的時候就收到了一些友好的點頭示意。
范子衿有些摸不著頭腦的禮貌回應,見棚子剛搭好,白幡還沒來得及掛上,就忙親自動手把白幡掛上去,留意這邊人對他印象就更好了。
嚴家的喪隊很是低調的從遠處而來,民眾雖氣憤,好在沒人在此刻鬧事,范子衿隨著嚴家的隊伍前往城外的永福寺,嚴家想要把嚴太傅送回祖籍之地安葬,所以棺木只能暫時寄存在永福寺裡。
秦相從永福寺回來就一頭扎進了書房,他無論如何要把議和這個差事搶到手,並一定要促成和談。
他的幕僚對此不解,「大人,就是嚴家都受不住流言蜚語,此時您淌進去太深只怕不太好。」
秦相淡淡的道:「此事本相自有計較,你只管擬定一套和談內容與我就行。」
秦相心中冷哼,嚴家是因為反差太大才遭至如此大的反彈,他卻是從一開始就主和,早就背上了「賣國賊」的罵名,再做一次,也不過是讓人更恨他一分罷了,並不會有太大的反彈。
「大人,議和之事朝中已有定論,只等皇上派人去就行,您如此主動攬過這份差事,不是將罵名都擔過來了嗎?」幕僚還是忍不住開口勸道,畢竟是跟著秦相混的,他好了他們才能好。
秦相不悅的蹙眉,「讓你去就去,哪來如此多的廢話?」
幕僚一噎,只能認命的退下。
秦相看著書桌上的筆筒發呆,若是可以,他才不會主動攬過這份差事,但為了保住性命,保住秦家,他不得不如此施為。
嚴太傅是為了大周才主張議和,他一樣是為了大周,但根本目的卻是要保住秦家。
大周在,秦家才能在,不然,就是落入胡人手中也比落在起義軍手中強。
大周若亡於義軍之手,只怕秦家就是繼皇族之後第二個被清理的家族了,說到底他以前還是太過年輕氣盛,欠妥思慮了,為了前程將名聲折騰殆盡,不然現在也不會顧慮重重。
可誰能想到皇帝會出此昏招,徹底點燃了整個大周的土匪,讓他們由匪變義軍,還結盟起來了。
不然,大周在他的支撐下,再堅持了三四十年是完全沒問題的,到時候秦家也積累夠了資本,大可以辭官衣錦還鄉,朝政混亂之下,再過幾年十幾年誰還能記住沉寂下來的秦家?
可惜,如今一切都毀了,他只能盡力與西夏周旋,希望能讓大周力挽狂瀾,若實在不行,也可助西夏或金國瓜分大周,只要將國內的義軍一網打盡,秦家就還有生存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