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種情況,陳曦能有什麽辦法?當然是完全沒辦法了。
畢竟當前的情況,並不是並州鄉間的那些百姓不想去工作,而是因為距離實在是太遠,沒有辦法去能提供工作的地方進行工作。
陳曦的集村並寨,很大程度的聚攏了百姓,加強了管理,但是漢末的人口密集度注定了鄉村城鎮之間距離遙遠的有些離譜。
再加上陳曦當初建設新村寨的時候,為了農業考慮,實際上也特意拉開了村寨和縣城的距離,以便於解決以後鄉村人口增多,或者軍卒回歸,帶土地入村的時候不好分配等等問題。
導致偏遠地區的村寨,雖說有足夠規模的土地開拓,但是距離縣城郡府的距離實在是太遠。
尤其是並州這種邊界線實際上是拿腳畫出來的地方,一縣之地經常會有上萬平方公裡,而實際上這年頭一個縣大多數時候不到三萬人,上萬平方公裡下來,也就意味著人口密度低得離譜。
以至於對於並州延邊地區的百姓而言,在農閑時期想要打個短工去賺點錢,就不得不跑上數百裡。
這又不是後世交通發達的時代,實際上哪怕是後世,數百裡的距離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都挺遠的。
再加上中原地區一直存在的社會風俗導致的不願意背井離鄉,無法確定遠方工作的收入,當前生活已經遠好於曾經等等,導致大多數的鄉村百姓,很少主動前往有工作崗位的城鎮去打工。
這麽一來導致的結果就是農村明明有很多的人力資源,卻依舊無法發揮出應有的價值。
哪怕這些人力資源有主動想要獲取更美好生活的**,但現實的距離阻隔讓他們很少付出實踐——現在的生活已經很好了,你爹我年輕的時候,高嶺土裡面都帶渣滓呢。
這也是陳曦計劃將小加工廠滲透到村寨的基礎,因為從生產力和人力成本攤薄的角度講,這是一個雙贏的局面。
直接讓鄉村百姓去城裡面打工,要考慮的事情遠比將加工廠滲透到村寨附近多,至少後者只需要考慮執行層面和官僚層面,就涉及的人員和執行難度而言都遠小於前者,所以陳曦選擇屈服於現實。
“你弟弟的這個社會調查做的不錯啊,看起來再這麽努力兩年,去當個郡丞,打磨一下,就可以拿來打雜了。”陳曦一邊看著諸葛誕做的京畿地區社會調研報告,一邊對諸葛亮開口道。
別看說是打雜,可在陳曦這群人乾活的進行打雜需要的水平可不低,真要說的話,陳曦手下的書佐、主簿袁胤實際上都不算是打雜的,按照水平而言這貨都沒資格在這裡打雜。
要不是袁家和漢室都需要一個用來避免思維和局勢誤判的人員,誰會要一個雜魚在這裡打雜。
想想看以前在這裡打雜的都是些什麽人,前有諸葛亮、法正,中有陸遜、盧毓,後有荀惲、荀緝,哪個沒有精神天賦?袁胤這種端茶倒水的家夥根本不配來這裡打雜好吧。
“還好吧,一開始做出來的東西很粗糙,之後我幫著梳理了一下。”諸葛亮神色平淡的開口說道。
話說的很輕松,可實際上這裡面的描述和用詞,諸葛亮應該沒少給諸葛誕進行指點,否則就諸葛誕的水平也不至於能將這東西拿到京兆尹王異那邊作為參考,更不可能拿到政務廳讓陳曦翻看。
不過就算如此,諸葛誕的真實水平,也足夠插隊去當一個六百石的郡丞,然後積累政務的實踐經驗,打磨個一兩年,升任正職,真要說的話,這等程度的能力也算不錯。
雖說遠遠比不上諸葛亮的這個怪物,也比不上諸葛瑾那樣的人才,但放在芸芸眾生之中,也確實是足以名垂青史了。
“京畿地區和其他地區有相當大的差距,這邊的交通更為便利,而且強行經歷了兩次大規模工程建設,本地百姓本身就有出工賺錢的意識。”諸葛亮收拾了一下面前的東西,面無表情的給陳曦解釋道。
陳曦點了點頭,這點是事實,雍涼地區的百姓,在經歷了李郭動亂時期,由鍾繇大規模組織的水力建設,以及陳曦主政時期修建長安城和兩大宮殿群,從強製到逐漸接受已經形成了出力賺錢的認知。
更重要的是在搞這些建設的過程中,各地村寨也自發的組成了較為明確的隊伍,中原百姓天生的組織力,在這一過程之中發揮了主導效果,迅速以地方村寨成型一個個團隊。
這樣的隊伍保證了村寨青壯的集體行動,更有利於獲取到工作,甚至形成了清晰的雇傭關系。
簡單來說,這種團隊保證了這些人能按時拿到薪酬,而且還有一定的地方政治背景,保證出事的時候也能合理的獲得薪資。
比方說當年袁術修路的時候遇到過被自家手下坑過的事情,那次袁術手下的小頭目,巧立名目,開設了兩個公司,一個公司招人,一個公司乾活,然後乾活的不給錢,讓乾活的人找派遣他們來乾活的招人公司,說是他們將錢給了勞務派遣的公司,由之前那個公司承擔。
本來這不是什麽大問題,陳曦為了統算簡單,避免流程上被人克扣,也會讓登記管理的人員來管發錢,這屬於常規流程。
可袁術手下那批人優秀的地方就在於,勞務派遣的那個在將人派遣了之後,收完錢就破產了,等年底乾活的百姓去要錢的時候,對面那個公司的大頭目還在監獄之中,乾活的百姓都懵了。
問要錢呢?當然是沒有,問乾活的公司,公司確實是將錢打給了勞務派遣公司,但是勞務派遣公司經營不善破產了,大頭目也被抓了,錢也在這一過程之中蒸發了。
想找個要錢的對象都找不到,總不能這一年白幹了吧。
可問題在於,這活確實算是白幹了,沒什麽好說的,因為找不到能要錢的人,乾活的公司還很人道主義的表示,我要不給你們發點遣散費,讓你們能回家過年什麽的……
這下連找乾活公司的茬都沒得找了,畢竟人家確實是轉錢了,還人道主義關懷了,總不能全讓人家負責吧,人家乾活的公司也損失了啊,總之那一次,那一千多打工人損失慘重。
官府甚至都找不到依據該如何去處理這件事,就算是想拿勞務派遣的那個公司去清帳,把對方賣了,也不夠給幾個人發工資,這就非常尷尬了,要不是那群人裡面有汝南的鄉黨,攔了袁術的車架,求袁術救他們一命,這破事根本沒得處理。
袁術這個人屬於拿自己當狗,所以也不拿其他人當人,聽到這事,袁術直接殺過去,先宰了勞務派遣那個公司的大頭目,然後將劍架在乾活的那個公司的大頭目脖子上,問到底是啥情況。
後面不用說了,袁術做主將該吊死的全吊死了,雖說按照法律來講這群被吊死的家夥裡面肯定有幾個罪不至死的,但是袁術直接公開罪行,以及操作流程,然後公開將之吊死。
錢也迅速補發給那些乾活的百姓了,後面就是滿寵來收拾爛攤子了,也算是極少數袁術搞了大事,滿寵沒將袁術拿下了事,那次滿寵說是要罰袁術的錢,畢竟動用了私刑,而且還死了人,哪怕有罪,也得罰錢,但那次陳曦記得很清楚,錢其實沒到帳。
滿寵是講法律的,但滿寵對於那種明顯影響極壞的事件,是傾向於人治的,因為法制的處理在某些時候並不能達到懲前毖後的效果,這個時候就需要人治加大力度,讓其他人明白,什麽事情不能做。
就像那次的事情,在滿寵看來就屬於不能做的事情,就算袁術沒吊死那群人,滿寵也會下手吊死,什麽東西不能碰,什麽東西能碰,心理好歹有個點數吧。
非逼得老百姓家破人亡,和你拚命不成?社會的動亂是怎麽產生的,不就是這麽一些看似影響不大,實際上波及范圍極廣的事情搞出來的嗎?
你們今天這麽卡掉了上千人的收入,白嫖了他們的勞動,回頭一傳播,其他心思不正的人,一看你們沒事,肯定也有樣學樣,明年可能有上萬人被這麽拖沒了,等後年可能就幾十萬人了。
黃巾主力才多少,幾十萬青壯被你這麽拖一遍,脾氣上來了一挑動,直接反了,陳曦都得吐口血,到了那個時候拿啥挽救?
哪怕事情沒有那麽嚴重,光是打擊了勞動力的積極性,拖慢發展都足夠將沒事搞事的這群人吊死了。
所以這個案子當時鬧得非常大,線也被滿寵直接畫死了——我是真的不介意將你們這群敢在這方面搞事的人吊死,哪怕目前法律條文上沒有添加這一條,但我明確的給你們指出,你們敢這樣乾,我就直接選擇人治,人吊死之後,錢大不了由國家墊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