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為她和姑奶這層關系,連帶她都得在這家裡小心做人,丈夫管她特別嚴,不然今天也不至於牛大花被訓成那樣,牛蓉兒都不敢出來說話。
可偏偏牛蓉兒就吃王興齊這一套,要知道當初想嫁給王興齊的姑娘那麽多,就因為她沾了層親戚關系搶了先。
男人平時話不多,但板著臉訓人的時候,特別男人。
牛蓉兒被一訓就軟了,細聲細氣道:“齊哥,你放心,我肯定不惹小姑。”
隔壁屋裡,也在進行類似的對話。
不過孫荷兒素來比牛蓉兒老實,也比她會做人,所以兩口子只是隨意說了幾句。王興學讓孫荷兒盯著些大嫂,別讓大嫂嘴巴不住門,把家裡的事往外說,給福兒兩口子找麻煩。
福兒跟衛傅回了屋。
兩人上了炕睡下。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所以當初我就說咱們要自己起房子,搬出去住。就算我爺我爹我娘我哥哥弟弟都對我好,但我爺有我奶,我哥他們還有嫂子,遠香近臭,住幾天行,住久了就會生事。”
兩人躺在那兒,燈已經熄了。
福兒絮絮叨叨說著自己家,又從小家扯到當初皇后娘娘管著的后宮,其實道理都有一樣,人多了,心思就各異。
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利益,因為家小家貧,利益衝突不過是三瓜倆棗,即使鬧到最大,頂多是打一場。
可宮裡的利益太大,若是再牽扯上前朝,那利益就更大了,才會有你算計我,我算計你,拉幫結派,黨同伐異。
自打被圈禁以來,尤其是流放這一路,到來到王家。
日子雖然不長,但給衛傅的感悟特別深,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似乎從這一刻起他才開始認識這個世界。
而以前他所看到的聽到的一切,都是虛的,是有人故意做出的花團錦簇,他的腳從沒有踩實,他被人捧上了天,這一刻才回到實地上。
“你竟然還會因小以明大,借家可喻邦,也算是難得。”
福兒聽出他聲音裡的輕笑,轉過臉來道:“你別跟我拽文,雖然我不知道你說的這句話出自哪本書,但我爺從小就跟我說了,咱不懂的,咱就多看,不懂裝懂,傻聰明,不懂裝懂還喜歡瞎嚷嚷,那是蠢。不懂就閉上嘴多看看,看多了,自然就懂了。”
衛傅格外感歎:“你說得有道理。”
兩人幾乎臉挨著臉,被窩裡也熱,下面燒著炕,被窩裡還有個火爐子。
以前福兒自己睡,腳總是不熱,現在倒省事了。她把腳往他腿窩裡鑽,鑽到一個舒服的姿勢,終於不動了。
躺了會兒,她已是睡意朦朧。
“我都一直忘了問你,你跟我回家來後,有沒有覺得委屈啊?”
畢竟以前是太子,現在沒有錦衣玉食,只能穿著土布的大棉襖大棉褲,還要幫著殺豬。
可話問完,她就沒撐住睡著了。
衛傅接著外面的雪光,看看她睡態嬌憨的臉蛋,又摸了摸她微微凸起的小腹,小聲說了一句。
“沒有。”
他覺得挺好,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這麽清楚地認識自己。
是褪去了太子的光環,去認識那個隻叫衛傅的人。
鄉下人睡得早,早上起得也早。
不起也不行,外面天才剛亮,頂著大紅雞冠子的公雞已經跳到院牆上,用雞鳴聲喚醒沉睡了的人們。
昨兒殺了年豬,沒顧上起油鍋,今天就是起炸鍋了。
於是福兒又跟著吃歡了,趙秀芬在那兒炸,她跟在旁邊吃。現炸現吃,吃得小嘴油油的,她還讓娘把豬肉切條醃了拌上粉子,炸了給她吃。
出鍋時撒上些細鹽,和她不知從哪兒弄來的佐料,香得那叫一個,毛丫和毛蛋都圍著她轉,一口一個小姑姑。
小孩有好吃的就勤快,衛琦就躺在炕上,看著福兒捧著一碗好像是炸肉的東西,用炸肉條指揮著那兩個小崽子跑進跑出忙活。
這個掃掃地,那個搬個凳子,用這麽小的小崽子,她就不虧心?
衛琦打從知道當初他以為是個小太監,實則是個小宮女后,他就意識到這小宮女是個狡猾的。
尤其事後他還被母妃訓了,說那小太監讓你打三皇子你就打?得罪人的事讓你乾,你傻不傻?她怎麽沒讓太子上去打呢?
現在母妃丟下他走了,這小宮女成了他嫂子,還是他的救命恩人。
“你別望,你要趕緊好,你一天不好,這些好吃的你都沒份。”
衛琦偏過頭,不去看她。
他現在除了能動動頭和手,其他地方都動不了。
“你要是實在饞,一會兒我給你把粥裡放點肉煮了。真可憐,瞧孩子饞的。”福兒對衛傅道。
衛傅看了她一眼,又瞄了瞄炕上的老五。
“她其實也是為了你好,你現在確實不能吃這些。”
說話的同時,福兒往他嘴裡塞了根肉條,衛傅秉持著食不言寢不語的自覺,當即顧不上衛琦了。
福兒感覺吃飽了,把碗塞給衛傅,上灶房去了。
鄉下的土灶一般都是呈三角狀,一主一副兩個灶眼,中間夾著一個小灶眼。這個灶眼平時用來燒熱水,可以保證一直有熱水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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