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京提學道已經連續兩科進士考中都掛零了,這讓生為本地提學道的何有道,頗為面上無光。
關鍵是即為學政,政績考評自然都與當地學風,以及每科取士的人數掛鉤。
何有道日思夜想都想離開建京,哪怕是回京後分派到地方上,隨便哪個地方,也比在這冷颼颼的陪都強。
這個冷颼颼,可不光是指此地寒冷,也指在建京當官的是坐冷板凳。這是朝中公認的,被分派到陪都來當官的,不是來養老,就是來坐冷板凳的。
不提這些,這邊何有道聽了屬下的話,心裡很是妥帖。
他看過那個衛傅的文章,哪怕挑剔如他,也挑不出什麽毛病。可以這麽說,讓他回去重考一次生員,文章也不一定有人家寫得好。
也許今年建京提學道真能送出去一個了不得的人物?若對方在會試殿試中拿個頭甲前三名,他這一次就能跟上峰提一提回京的事了。
只是衛傅這個名兒怎麽有點耳熟?
何有道想了又想,還是沒想起來自己認識一個叫衛傅的人。
又覺得自己實在想得有些多,對方如今不過是個秀才,他倒替人把進士都給想了。
另一邊,黑山村,王家在擺流水席。
這一次王家出了兩個秀才,連縣衙都派人過來了,這對本村人來說也是破天荒的頭一回。
不光王家這擺了酒席,由於王家的院子裡擺不下,福兒和衛傅的新屋前院也擺了酒席。
算是跟暖屋酒一起擺。
村裡來吃酒的人,不管窮與富,都是要帶上禮。
大多都是菜地裡拔的一籃子菜,或是拎一條肉,拎一隻雞,關系近點的用紅紙包點銀子,少有人會來白吃白喝。
可這一切熱鬧都與福兒無關,因為她還在坐月子。
倒是有不少來吃席的人過來探望她,多數是村裡和親戚家的婦人,聽說新任秀才娘子生了孩子,如今在坐月子,自然要過來看看,順便再奉承兩句。
新上任的秀才娘子福兒窘窘的,新上任的秀才公也窘窘的。
倒是衛琦這個秀才公弟弟的身價頓漲,許多人知道他是秀才公的弟弟,家裡又新蓋了這麽大一棟房子,關鍵是還沒說親,人長得也不賴。
所以與其說是來探望福兒,不如說是帶著自家閨女來給當嫂子的相面。
這些女孩多數很勤快,嘴也很甜,把大郎誇得要不是親生的,福兒還以為是文曲星下凡。
福兒被動看了村裡許多人家的女孩,明明她也就才十九,頗有一種長嫂如母的感覺。
因此衛琦被迫得知張家的阿桃人不錯,長得嬌俏,李家的阿花比你小一歲,很可人呢。弄得他再也不往福兒屋裡來了,衛傅啼笑皆非。
“誰讓他總端著碗來衝我顯擺的?明知道我不能吃。”福兒頗為怨憤道。
她由於坐月子,太甜的太鹹的太酸的太涼的都不能吃,本就嘴裡能淡出鳥,還有個人來衝自己顯擺,她自然要對付他。
衛傅安慰她:“那我悄悄給你弄點平口的菜來吃?”
“那你悄悄的,別讓我娘給看到了。”又拉著他的袖子,撒嬌道,“我還想吃冰糖肘子,我坐在屋裡都聞到味兒了。”
她娘新會了一個菜式,這次逢著擺酒,可沒少拿出來顯擺。
衛傅露出為難的神色,“娘說這種菜不能給你吃,你還要喂大郎奶。”
“意思就是你隻管你兒子吃,就不管我吃了唄。”她斜眼瞅他。
“我也沒這個意思,這不是娘說的,”衛傅經不起纏磨,道,“一塊?”
“兩塊。”
“我去弄兩塊來,娘肯定知道是要給你吃的。”
“那一大塊兒。”
這跟兩塊有什麽區別?
衛傅哭笑不得,只能去了。
等他走了,福兒捏了捏懷裡小肉球的鼻子。
“要不是為了給你吃奶,娘至於這麽慘?”
不多時,衛傅端著個碗回來,發現大郎正在哭。
當爹的狐疑地看著當娘的:“你是不是又偷捏他了?”
“沒有啊,這是我親兒子,我怎麽可能偷捏他。”說著,把大郎往懷裡掩了掩,“他肯定是餓了。”
“那你喂他吃點。”
“我自己都還沒吃,你讓我喂他吃。”福兒有些哀怨道。
“那我喂你吃,你喂他吃?”當爹的折中想了個法子。
過了一會兒,趙秀芬進來,見小兩口神色慌張,臉還有點紅。她狐疑地瞧了瞧兩人,又看到放在一旁的碗,當即什麽都明白了。
“衛傅你這孩子怎麽又偷偷給她夾帶東西吃?”
“娘……”
時間進入八月,建京越發熱鬧起來。
據大哥王興齊說,如今城裡的客棧已經人滿為患,城郊附近的寺廟也都被借住的考生住滿了。這一次衛傅也不用提前進城住客棧了,等到了當日,提早讓人駕車送進城便罷。
是的,衛傅要參加今年的鄉試。
這一決定在王家人引來詫異,可王家人畢竟是農戶人家,什麽也不懂,唯一懂的王多壽除了佩服姐夫,也不知該說什麽。
在他心裡,已經把姐夫想象成身負血海深仇,仇家勢大,不得不忍辱偷生的絕世才子,如今正要通過科舉,一路考回去。因為才學過人,得到皇上的賞識,不光受到皇上的重用,還要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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