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幾次赴考,衛傅都沒有特意去看過榜。
這一次大抵太過重要,也是福兒慫恿的,打算一家人都陪著衛傅去看榜。
等到了地方,一行人傻眼了,現場何止是裡三層外三層都是人,而是被密密麻麻的人給擠滿了。
剛到貢院大街,還沒進去呢,裡面已被擠得針插不入。
他們還帶著大郎,哪能往人群裡擠?
最後福兒決定他們找個地方喝茶,讓衛琦擠進去幫他哥看榜。
衛琦垮著臉不願意,合則他就是個奴才,什麽都讓他乾?
福兒祭出一錠銀子,還說他若是去,這銀子就拿去給他買煙花鞭炮放著玩。
衛琦攢了許久的銀子,在建京舍不得花,最終來京城都砸到了煙花爆竹上頭。就這他還沒玩過癮,讓福兒給他買,福兒不乾。
此時福兒祭出這個殺手鐧,由不得他不去啊。
福兒打算找個茶樓。可惜附近的茶樓都被人坐滿了,老爺子說隨便找個茶攤喝點茶就行了,反正就要個坐的地方。
只能如此。
可福兒卻小聲跟衛傅道:“你說你要是再中個頭名,一會兒來報喜的人,跑到個小茶攤上報喜,那好丟堂堂會元的顏面。”
衛傅無奈地搖了搖頭,道:“每次朝廷開科取士,天下人才盡皆聚於京師,其中文采出眾者數不勝數,我可不敢自命不凡。”
“讓我說,若沒人從中做鬼,你肯定能中。現在該想的是,中了後,你打算幹什麽?”
打算幹什麽?
這個衛傅卻從未想過,只是他腦中有一副畫面,皇宮之內,金殿傳臚,他昂然立於金殿之上……
猶記得幼年,他尚天真稚嫩之時,有一次與母后說,若我不是太子,定是六元及第、聞名天下的狀元郎,因為太傅誇他有狀元之才。
母后斥他瞎胡說,他不是太子,誰是太子?
那時他和母后還沒有隔閡,母后斥他時,眼裡帶著笑,一副與有榮焉之態。
那副畫面他至今記憶猶新。
所以當福兒說老爺子說他可以考科舉時,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去試了。
開始心中茫然,可隨著拿了一個又一個頭名後,他心中的目標慢慢明確,確實是試探,也是所想所願。
他總是忍不住想,當有一日,皇宮之內,金殿傳臚,他昂然立於金殿之上。
那一幕,母后一定看得見。
由於他們所坐的茶攤離貢院有些距離,對那裡發生了什麽事並不知。
但當看到擁擠的人群都一窩蜂地往前卷時,都知道應該是放榜了。
空氣中充斥著躁動,這種躁動持續了很久很久。
終於隨著有人往人群外擠時,人群漸漸出現了松動。有人往裡擠,有人往外擠,擠著擠著還有吵起來打起來的,老爺子看到這一幕不禁搖頭。
有人在高呼誰誰誰中了,有人擠出人群後便失魂落魄、痛哭流涕。遠處,隱隱有敲鑼打鼓之聲,及嘈雜的鞭炮聲,這定是有人中了報喜人前去報喜了。
“衛琦怎麽還沒回來?”福兒不免有些焦躁道。
“人那麽多,擠都擠不進去,”說著,老爺子不禁抱怨起來,“也不知有什麽好擠的,皇榜就在那兒,又不會跑,中了就是中了,沒中就是沒中,也不會因為你提前擠進去就能改變結果。”
衛傅笑道:“爺真是好定力!”
老爺子哂然一笑,道:“老頭子不是好定力,老頭子是知道與己無關,自然能安坐。不像你們這些年輕後生,知道事關己身,自然沉穩不了。”
說話間,福兒眼尖地瞧見遠處衛琦擠出人群正往這裡走。
這小子狼狽得狠,鞋都被擠掉了一隻,估計也沒找到,正一瘸一拐地往這裡走來。
“怎麽鞋都擠掉了?”
衛琦沒好氣地翻了她一眼:“那麽多人,你不知道我都快被人擠成烙餅了,換你去也得被擠掉鞋。”
“好好好,我等會兒給你補雙新鞋。看到了沒?你哥中了沒?”
衛琦沒說話。
福兒瞧著他的神情,這是沒中?
衛琦難得露出一副忐忑之態,看向衛傅:“那啥,我把皇榜來回看了好幾遍,都沒找到你的名字,我的鞋就是那會兒被擠掉的,”他又對福兒絮絮叨叨說,“你說給我買鞋,等會兒記得買,不然我連回去都沒法回去,襪子也髒了……”
他一邊絮叨,一邊瞅福兒和衛傅臉色,漸漸地也絮叨不下去了。
其實他哪是想買鞋,不過是想打個岔。
福兒笑了一下,道:“沒中就沒中,走吧,我們回去。這一次沒中,下次再來。”
“下次要等三年後了。”衛琦訥訥道。
“你不會說話別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見兩人又吵起來了,衛傅不禁道:“好了好了,我沒事,走吧。”
福兒猶豫道:“要不再進去看一次,指不定人太多,他看漏了呢?”
其實福兒也不願相信衛傅沒中,在她的想法裡,他肯定會中的。
“我去看看,肯定是看漏了,要麽就是有人搞鬼。”
她二話不說,把大郎往他爹懷裡一放,人就去了。
衛傅在後面叫都沒叫住。
“讓她去,她不去看看,不會死心的。”老爺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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