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初, 天氣越來越冷, 金都城的天始終是黑壓壓一片。
恭王被召回金都城的消息傳了開來, 都暗自猜測皇上到底把恭王召回金都來是為了什麼,很快, 謎底就開了。
方睿在早朝之上, 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直接恢復了恭王的親王身份, 又把皇城的御林軍交由他所管理, 儼然全全信任他。
八年前恭王賑災被陷害,削去王位, 貶為庶民,流放塞外的時候,一群大臣在大元殿外跪了整整兩天, 都希望先皇能收回成命。
滿朝文武都知道恭王是決然不是會做出貪污受賄這等污穢事情的人,只是當初在大元殿跪了兩天的那些大臣,可如今這些大臣要麼不是已經辭官,要麼就是不在朝中為官了, 而王氏和賀氏的勢力也在朝中日益擴大,所以方睿的這個決定,既有贊成的,也有反對的。
方睿手段做得更高, 反對是吧,那可以,和當事人說吧, 若是當事人都說沒有能力勝任,那就算了,所以直接把恭王傳到了大殿之中。
自己的皇叔,他還是有幾分瞭解的。
看著恭王,眼中帶著幾分笑。
「皇叔,他們說你在塞外過了八年,對於朝中的事務也已經生疏,不能勝任,皇叔你說說看你對朝中的事務可會生疏?」
恭王在這之前還是庶民的身份,依然是一身灰色長袍,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即使是八年的塞外生活,也絲毫沒有影響到他那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且從他的外貌也很難猜得到他的年紀,看上去頂多就只是比方睿年長幾歲而已。
「陛下,畢竟臣離開金都多年,大臣們認為臣對朝中事務已經不瞭解了,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恭王淡淡一曬,看向賀妃生父,賀知章。
「本王離京之時,似乎賀大人還不是現在的中書令,那麼賀大人,你本王離京的時候你還瞭解本王,你又是從何瞭解本王以往對朝中的事情瞭解多少,又從何得知本王已對朝中事務掌握不了?」
賀妃所做之事,太后封鎖了消息,就是賀家的人也不知道,當日沒有大鬧,也是因為太后承諾說,賀家還可以再送一個女兒進宮,她會暗中扶持,讓賀家的女兒成為皇后,賀妃之事也就這麼過去了,賀知章不知道此事,但因自己的兒子在窯子裡面鬧了事情,方才也只是附議著其他大臣的話,只是沒有想到會被恭王直接點名。
他兒子的事情還沒有判下來,若是惹陛下心中不快,得不償失。
「恭王殿下所言甚是,臣妄下定言了。」默默的後退了一步。
恭王點了點頭,目光看向王中元,雖然自家大哥的兒子也參與其中,但王中元眼中沒有半點的動搖。
「恭王殿下多年沒有插手過政事,突然接手御林軍,只怕恭王殿下難免會生疏,御林軍事關皇宮的安危,不能太過草率。」
恭王臉上的表情並未因為王中元的話而有一絲的變化,依然是那個給人如沐春風一樣的君子——方子君。
但是……方睿看得最清楚,剛剛他皇叔第一個就拿賀知章來開刀,就並非什麼好的,從小他皇叔就教他,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一張臉,一張臉就如同是一張面具,面具戴上去,別人就看不穿你,看不穿你,就自然看不到你的破綻。
而他皇叔的面具則是戴得最出神入化的,很少有人看見過如謫仙一樣的恭王,二十年前穿著戰胄騎著馬背之上,一把銀色的□□所向披靡,只要一談起大啟的恭王,讓如今臣服在大啟的北冀人都聞之色變。
「王大人,不過是御林軍罷了,千軍萬馬,本王也統率過。」恭王笑意微深。
王中元微微一怔忪,似乎也想起了恭王並非看起來這般的儒雅,站在大殿之中的恭王,雖看上去是個低調之人,可卻讓別人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那種站在岸上笑看風雲的氣度。
不讓王中元有話可說,方睿當即拍板決定:「此事朕已定,莫要再進言。」
王中元也只得退回行列之中,暗道不好,這半年下來,王家與賀家在朝中的政權慢慢的被收攏到了方睿的手中,再這麼下去,可就沒有王家的出頭之日,他日若是太后保不住王家了,方睿第一個就會拿王家出手,如此,他要好好的找個機會與太后商量,這之後的事情該如何處理。
早朝散了之後,王中元匆匆趕到安懿宮,卻不想嫁入賀家的小妹也在,在安懿宮中向太后哭訴。
「太后,你一定要救救妹妹的兒子,那可是你親外甥呀。」
「二哥,你也勸勸太后,讓他在陛下面前為陣兒求求情。」
太后頭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閉嘴,自家的兒子都管教不好,才會犯下今日的罪行,能怪得了誰?!」
賀夫人聞言,捏著手帕抹著眼角的眼淚。
「太后,陣兒他知錯了,賀家五代單傳,他可不能出什麼事呀。」
「太后,大哥他也讓臣代他向太后求情。」
太后無力的擺了擺手,無奈道:「五妹你先回去把,哀家會求情的。」
賀夫人得了保證才離開了安懿宮。
遣退了其他人,太后問:「二哥你突然來安懿宮,不僅僅是因為祿兒的事情吧?」
王中元點了點頭,把朝中的事情說了出來:「陛下方才在早朝之上恢復了恭王的親王身份,還讓恭王掌管御林軍。」
太后聞言,皺起了眉,思索半響。
「從現在起,他做的什麼決定,你不反對也不支持,他現在已經完全提防哀家還有王家和賀家,如此下去,朝中的勢力定然會被慢慢的瓦解,與其完全被壓制住,不如來個龍爭虎鬥。」
王中元微微一驚:「太后的意思是?」
看了眼供著香的小祠,收回了目光,淡淡道:「三月春,是個好季節。」
王中元也不多言,拱手道:「臣知道怎麼做了."
…………
王家和賀家的嫡長子同時鬧出了這麼大的事端,太后也定然要出面,即便只是做做樣子也要先安撫好王家和賀家,況且那也是自己的親外甥。
「母后是讓朕對那兩個小子從輕發落?」太后來找自己向王家和賀家那兩個二世祖求情,方睿沒有絲毫的意外。
「陣兒和祿兒怎麼說也是陛下你的表弟,是哀家的親外甥。」
方睿面無表情,看了太后半響,問:「那朕想問母后,在母后眼中,是親外甥重要,還是親生的孩子重要?」
太后表情沒有半分的變化:「皇上說的是什麼話,手心手背也都是肉。」
方睿笑了笑,笑意卻未達眼底:「若是母后想要朕放他們一馬,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朕倒是要提一個條件。」
太后皺眉,從求情的時候她已經有了他不會答應的準備,只是沒想到他卻是一副有商量的語氣。
「什麼條件?」
斂去了笑意,嚴肅道:「朕要迎娶沈玉,立她為後。」
太后驀地睜大瞳孔:「不可能!」
不在意的露出勾起唇角,手放在了桌面之上,與太后直視,不疾不徐道:「一個後位和兩條人命,母后覺得王家河賀家會怎麼選擇?還是說母后讓朕把你的那兩個親外甥送上斷頭台?」
太后看著方睿,良久不語。
「此事,哀家要見過沈玉再做決定。」
最終的結果會怎麼樣,方睿不在意,只是若有太后這邊的贊同,便能事半功倍,朝中也無人敢攔。
宮中傳來太后懿旨,說要召見她的時候,沈玉只覺得隱隱不安。
「玉兒,太后為什麼突然要召見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沈母一副憂心忡忡,外面的流言她也聽了,正是因為聽了,她才更加的擔心,卻又不敢問自己的女兒到底外面的事情是真的還是假的。
「娘,不會有什麼事情的,你莫要擔心,或許只是問女兒這些年假扮成男子的經歷而已。」其實她心裡也沒有底,也不知道太后召見她所謂何事。
為示尊重,沈玉還是換上了女裝,從太保府出來,幾乎所有的人都移不開眼睛。
這並非沈玉第一次穿女裝,只是上一回簡簡單單的,這一回做過精緻的裝扮,都驚為天人,一身衣裙,淡淡的妝容,如同天仙。
直到安懿宮,沈玉都沒有碰到方睿,在安懿宮外暗暗的吸了一口氣,才邁進去,如同是要進龍潭虎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