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蔚然做月子期間,竟陵王和林昭然成親了。聽說宴請了不少賓客, 比謝洲的婚禮要隆重熱鬧得多。是的, 謝洲也成親了,而且婚期還在林昭然與竟陵王之前。
這些消息都是容韻共用給她的, 宮大人倒是每天都要回景礫院看她和兒子, 順便吃吃飯什麼的, 但他才不會和她八卦這些消息呢。
林蔚然聽了, 表情真是一言難盡。這是沒搶到手就是一塊寶, 一搶到手就是一根草嗎?
看來林昭然這一次是決定要走與之前完全不同的一條路了。
只能說, 劇情到此,已經完全崩壞。
林蔚然不知是該慶倖還是擔憂。慶倖則是慶倖於劇情偏離主線,她的努力不會白費:擔心則是擔憂於未知。但轉而一想, 她走的這條路不就是未知的嗎?那她還有什麼可擔憂的呢。
容韻很喜歡宮小鞅, 不時地過來看他, 有時候她三嬸也會過來。
在坐月子不能見外客的期間, 她們的到來林蔚然是非常歡迎的,因為她們總會給她帶來一些外面的消息。
宮大人也不是故意不說外面的消息的, 但男人總歸沒那麼細心,而且男人女人關注的點也不一樣。總之, 在這方面, 宮大人沒有容韻和宮三嬸來得可愛貼心。
容韻的肚子已經微微顯懷了, 臉上時常掛著一抹滿足的笑意。
「大嫂, 咱們百花山下那片秧地育出的秧苗可好了。」
百花山下那兩百畝水田, 前些日子收割了, 平均畝產達到了六百斤。這是一個很恐怖的資料了,這是歷史上從來都沒有過的。
因為那一片也是有大戶人家的莊子在的,兩百畝地的人家,收穫個六七萬斤糧食已經很不錯了。不過等曬乾後,他們還得淘汰掉一部分秕谷子,總之產量不如他們多矣。
聽文皓說,收割那幾天,他們那片稻田田頭田尾都站滿了人,那沉甸甸的稻穗可將周圍的老百姓們羡慕壞了。
皇上也來看了,宮令箴隨駕,還有導禾官署的官員們都來了。
那一片金黃的稻田,承載著讓天下老百姓們吃飽肚子的希望。
等全部收割完,脫完粒,一上稱一稱,他們兩百畝地,一共收穫了十二萬七千六百斤稻子,竟然達到了平均畝產六百斤的高產。
導禾官署的沈導禾丞將這一結果大聲公佈後,惹來了在場老百姓們的高聲歡呼,甚至有老人潸然淚下,坐在田頭就哭了起來。
林蔚然曾說,這裡面她容韻有很大的功勞。
容韻是真沒想到,她跟著大嫂折騰這些,能折騰出這麼大一份成果。
她就像平時給花兒們調配藥水溶液一樣,做的都是很平常的事。只不過後來她能用到的調配的材料多了一些而已。
由此,已經確定了新式耕種方法能讓水稻增產。所以皇上決定將新式的水稻種植方式在京城周邊的水田推廣。
他們國公府百花山下的那兩百畝地連帶山上的溫泉地都被視為福地。於是皇上大手一揮,這一次,百花山下的地,除了那兩百畝之外,還有附近的一些,都被徵用來育秧了。
願意嘗試新式耕種方式的農戶可先到導禾官署處做登記,並交納一定的押金,這些押金在他們插完秧之後會如數返還。
登記了之後,每戶必須出一個壯勞力每日前往百花山幫忙育秧,其餘人就可以在家整理農田了。
這是預防他們不會育秧,糟蹋種子:再者這也是一種現場教學,手把手將育秧的技術教給農人。
林蔚然做月子,當初育秧時,容韻全程參與,所以這回是由她帶著人做挑選稻穀,浸泡消毒,以及催芽等等工作。只有遇到不決的事才會來請教林蔚然。
這一切過程,導禾官署全程記錄,準備形成文字向全國推廣。
至於種子,他們國公府新收成的那一批就很不錯,幾乎是粒粒飽滿。連一些老農看了,都豎起大拇指稱讚的好種子。
所以這一批稻穀,林蔚然連見都沒見著,就被官家給徵收了。當然不是白白徵收的,國公府名下的地也是要交稅的,這一批稻穀就折合成相應的田稅了。
快一個月了,在容韻指導下育出來的秧苗已經快能分插到水田裡了。
還有他們國公府周邊的幾個莊子,套種了黃豆的田地都明顯地增產了,每一片地不僅能多出多種一種藥材的經濟價值,產量還比單種要好。
導禾官署那邊得知了之後,上報皇上,又親自前去查看記錄了。
不過在整個育秧過程中,令容韻訝異的是林小弟林修然。她發現,林修然在配置藥水溶液方面很有天賦,這天賦真的不下於她。
當容韻發現林修然這方面的天賦之後,忍不住將之告訴了她大嫂。
容韻不大理解她大嫂當時的表情,似乎並不意外?只記得她長長地歎了口氣。
林鈕然當然是不意外的,她早就發現了,林小弟林修然是一個很能靜得下來沉得下來的人。他自己似乎有個小世界,遇到感興趣的東西時,常常能沉浸其中,外界難以干擾。
而且如果她之前的夢是關於林修然的未來的話,那麼他是個連錢幣都能做手腳的人,甚至能無師自通以假亂真的人,有做研究的天賦,真的不會讓人覺得意外。
這段時間,林修然都是待在城西明朱巷的林宅。然後不時出入國公府,讓宮大人檢查他的學習進度以及成果。
是的,林修然開始進學了。
讓林修然進京是她的意思,對於他的未來林蔚然自然不會不管。
這時候私學並不盛行,林蔚然是打算將林修然送去官學的。可進官學有門檻,需要學子具備一定的學識。更別說,京城的官學在全國範圍內可以說是頂級的,門檻只會更高。
他現在想進去是不可能的,想都不要想。
只能延請老師,先教導一陣子,夯實基礎之後,再去官學試試。
不過只要林修然夠資格進入,有宮三叔在,進國子監是沒問題的。
延請老師,自然就得宮大人出馬了。
不過宮大人就是厲害,辦事就沒有掉鏈子的時候。宮大人一共替林修然請了三檔老師,循序漸進地教學,越到後面,份量越重。
最開始給林小弟授課的是京城有名的茂才公:等林修然學了一階段之後,再給他將老師換成國子學裡明經出身的學究、講郎:最後一個階段,請的是國子監的進士,但對方只是每三日進行一次教學,能學得進去多少就看林修然自己了,相當於兼職。
再往上其實還有博士、學士,問題這兩個都有一定的官職和品級,更不用說學士最高等級,人家也不會出來教學生。至於有個碩士,通常指那些德高望重、博學多識的人,不授予官職。但這種還是區別於茂才的,碩士就是一些人尊稱的碩老、碩儒(大儒)。這些人一般是有能力科舉但沒有的那種實力的大家,都一般出生於世家的,國公府家一般請不到,也沒那個必要。
茂才公、學究、講郎還有進士,這些宮大人都已經打好招呼了,林修然只需按步就班地學下去就好。
這一日,林蔚然剛喂完宮小鞅,將熟睡的他交給奶娘抱去睡覺,然後發現晴雪的神情有些不對,不由得問道,「晴雪,你這是怎麼了?神情恍惚的?」
晴雪一臉的糾結啊,「是這樣的,大少奶奶,剛才我不是去了一趟外書房請姑爺嗎?我竟然看到謝公子了。」
「謝公子,謝洲?」
「就是他。」
咦,謝洲混到能出入宮大人的外書房了嗎?林蔚然暗忖。
晚上的時候,林蔚然問宮大人,「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大度?」
宮令箴看她,這話從何說起?
看明白了他那一眼的意思,林蔚然忍不住扭了扭腰,還拿食指點了點他胸口,「謝洲曾是你妻子我的未婚夫哦。」
宮令箴一把將她做怪的食指抓住,「你知道了?」
「今天晴雪不是去了一趟外書房嗎?她看到人了。」
宮令箴失笑,「他只是你的前未婚夫,這都是多久之前的老黃曆了。現在你和我,宮小鞅都生了,還去計較這些事翻這些舊賬有什麼意義呢?」
從他將她娶進家門的那一刻,謝洲就已經不再是對手了。應該說,從謝家因為林昭然獲封鄉君的身份而對南陽侯府親事換人一事妥協的那一刻起,謝洲在搶奪林蔚然一事上便不足為慮。
林蔚然一臉的惆悵啊,夫君太理智,對於她的過去一點也不介意不吃醋,怎麼辦?線上等挺急的。
宮令箴不知道自家小妻子又在想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了,轉而告訴她,他這是在部署他離京後的事宜了。
離京?聽到這話,林蔚然回過神,她想了一會才想起來,宮大人曾說過有可能下半年他將外放的事,當時是說有可能但不確定,現在已經確定下來了嗎?
「已經確定下來了,中秋後就啟程。」
「那今年豈不是要在外面過年?」
宮令箴點頭,這是必然的。現在還沒確定下放到哪裡,但估計不會離京太近。去了地方就別想著回來過年了,不然一來一回花費數月,時間都浪費在路上了。
外放,是他深思熟慮後做下的決定。
近來因新式耕種方式令稻穀增產一事,御史台那邊的張御史突然上奏懇求皇上就此功對他進行加封賞賜,還說可以讓某些屍位素餐的官員讓位。
不過這一提議暫時被壓下了,但宮令箴看得明白,皇帝是有些心動的。
張御史的提議雖被壓下了,但後面卻越來越多附和的奏摺遞到了御前。當然,也有大臣說,這只是一次試驗,還不知道大範圍推廣的結果是什麼,暫時不宜立即進行封賞。
這一招捧殺使得可真好。
如今九卿人人自危,都擔心屁股下的椅子被他盯上,特別是司農卿,更是坐如針氈。
因為他做出來的增產政績正是劍指他屁股下的位子。
張御史的提議就如一滴水,滴落了油鍋裡,朝廷眼見著就要熱鬧起來了。
張御史,是崔丞相一個派系的人。
宮令箴和派系裡的人都商量探討過,他要上位,如火中取栗,代價不小。如果他們將派系的力量用上,他是可以坐穩九卿之位,但要面對敵人的反撲,更別提還有漁翁在一旁虎視眈眈,只怕會得不償失。
他的政績是足夠了的,額外花的代價太大了,這樣做不值得。
但此刻宮令箴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樣,進不得退不得,派系裡又拿不出更好的辦法。
倒不如外放,事緩則圓,這一點是宮令箴自己提出的。
這一提議,如同金蟬脫殼,讓大家眼睛都亮了。
他這樣抽身離去,確實是面對此時困局最好的辦法。但有一點不好,他本身身為天子近臣,如果外放了,很多紅利就沒了。
外放的想法,之前就有,但當時還很模糊,是在什麼時候清晰起來的呢?宮令箴回想,是在新婚期時做了那樣一個惡夢之後吧。
夢中的他並沒有娶林蔚然,儘管那時的他與林蔚然亦是有了露水之緣。
他當時應該是從洛陽府之後又輾轉了兩個地方,最後是直接回京的,並沒有再次回到太原府。
他還沒回到京中,他堂弟就出事了,接著是大伯娘,然後是老太君,最後輪到他因後宅的疏漏中招失了生育能力。
還有他選擇外放地方就是選擇迂回前進,更多的是因為妻兒的原因。
崔丞相這些人絕對想不到他會選擇外放,畢竟沒有一個京官願意下放到地方吃苦的。
政績這玩意,誰都想要,但經略地方,出政績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總而言之在地方想出頭就是比京城難,況且他是天子近臣,留在京中,升遷速度肯定比下放到地方回來升得要快,機會也大。
而且這些日子宮令箴的表現著實搶眼,上頭的位子只要一空,他就能上位。
許多人都想不到他會自願下放地方,畢竟除非他自願,目前是沒人能撬得動他目前天子近臣的位子的。這招捧殺,不過是殺殺他的風頭,遏制一下他上位的勢頭而已。
外放的決定一旦下了,提前佈局是很有必要的。
當今的性格,和先帝很不一樣,心智方面不如先帝是一定的。
不是說泰昌帝耳根子軟,但天子近臣長期的陪伴,對泰昌帝有影響是一定的。
他外放是有一定風險的,天子近臣這個位子,最好還是由他們派系的人來坐比較好。
不過,幸虧他早有準備,早早地就在物色人選了,但看來看去還是覺得謝洲適合做為派系內接替他天子近臣這一位子的人。
這也是謝洲近來不時出入國公府的原因,他將謝洲拉攏進了他們的陣營。
謝洲自然不會缺乏拉攏他的人,他能答應他的拉攏,是因為他答應了會在十年內,讓他們謝家重歸京官行列。
他此時是面對著朝堂很大的壓力的,當然,如果他將外放的消息傳出,那麼這些壓力將會如潮水一般退去。但如果這樣的話,他就沒時間替謝洲鋪墊了。
所以,他此刻頂著壓力幫謝洲謀天子近臣的位子。
他即將外放的消息,目前只有他和皇帝知道。
但有些老狐狸已經從一些蛛絲馬跡察覺到他的動作,卻尚且摸不准他是想幹什麼。否則的話,肯定是立即著手佈局的,安排人對他目前的位子欲取而代之,那謝洲面臨的競爭與排擠也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