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然回來一天的功夫, 村裡就得知了這麼一個消息, 原來林青海家那小閨女林昭然不是林家親生的。親生小閨女原來一直在別人家養著, 前兩天讓他家老二林則然去接了回來。
這消息最初是林家二伯娘傳出去的。
這裡面一聽就有事啊, 現在又剛過了秋收, 大家都清閒了些,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在林家二伯娘的解說下, 村裡的人總算弄明白了怎麼回事。
林父當年年輕時在外謀生, 然後結交了一個兄弟。當年因為某些事情, 林母大著肚子出去尋他, 尋到人的時候不小心動了胎氣就要生了。當時林父借宿在兄弟家中, 無法, 只好將就著生了。
不巧的是,就在林母生產的時候,林父兄弟家的妻子也要生了。
結果嗎, 就是兩家婦人幾乎是同時生產, 各自產下一枚閨女。
閨女生下來不久,就有和尚化緣到了林父的兄弟家,得了一頓飽飯之後, 開口了,說他們兩家的閨女因出生時辰太過接近,擾亂了對方的命司, 須得相互換養方能平安。
誰家的女兒誰家心疼, 林父和那兄弟都不大願意, 縱然對方是兄弟, 也不能放心將孩子交給對方養啊。幸虧那老和尚說了,只需要相互養到十五便沒有妨礙了。
當時雙方對老和尚的話半信半疑的,下不了那個決心。可那一段時間,兩個小閨女時不時地生病,甚至有一次差點就沒命了。無奈之下,兩家只能將閨女換著養。
一眨眼十五年過去了,也到了約定換回來的日子。
一個多月前林昭然突然不告而別,就是她親生父親來接的她,當時走得匆忙,竟來不及親自上門說一聲,後來托人送了信來告知。
而這兩日林家讓林二哥親自去了外地將親閨女給接回來了。
這說法是林則然想出來的,是一種經過了藝術加工美化的說法。
一來維護了林昭然的名聲,她那一天不告而別,林家找了她一天一夜,縱然後來有了那封書信,也多少有些不利的影響。林則然的這一說法能將這些不利影響消除掉,儘管林昭然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回村裡,村裡的流言也影響不到她。二來為林蔚然的歸來給臺階做鋪墊,以便她能更好地融入這裡。
這些話是借了林蔚然的二伯娘的嘴巴說出去的。
這都是十五年前的老黃曆了,正巧當時林蔚然是生在外面,林則然才敢這樣穿插,增加這一說法的真實性。
村民們回想了當時的情形,確實能對得上。
她二哥也是用心良苦了,林蔚然心想。
這說法於林昭然而言也是一種保護,即使有一天棗林村的人無意中碰到林昭然,亦不會認為此林昭然便是彼林昭然,他們只會覺得兩人長得像而已,因為他們認識的那個林昭然跟著親生父母去了外地了嘛。真可謂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
對比之下,侯府對外的說法就顯得很粗糙了,基本上是直述真相。不過此番遭遇更讓人對林昭然心生憐惜就是。
洗漱完畢,林蔚然在後院的柴禾堆裡找到了正在劈柴的林大哥。
林二哥昨天傍晚就回書院裡去了,為了她的事,前前後後耽擱了不少時間,可不得趕著回去補上嗎?
林父林母心疼兒子辛苦,卻也不敢狠留他,只能讓他多帶些銀子傍身。
林大哥起得早,已經劈了一堆柴了,他兒子也就是她小侄子韶光在一旁幫忙壘起來,小小的人兒懂事得很,小侄女韶華在一旁玩兒。
見到這一幕,林蔚然又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在農村的那會。農家人即使不下地,屋裡屋外全是活,就沒半刻清閒的時候。
小韶光見了她很乖巧地喊了聲姑姑,林蔚然摸摸他的頭讓他去玩兒,想接過他的活,也好和她大哥套套話。但他搖頭,繼續壘木塊。
林大哥先是笑,眼睛瞄了一眼自家妹妹那雙白嫩的手,一看就不是幹活的,於是說道,「讓他幹吧,都是自小做慣了的,也不累人。」
林蔚然看了一會,發現確實不會太累,便沒再說啥。
「大哥,你有沒有認識的泥瓦匠啊?」
「你問這做什麼?可是房間裡需要砌點啥?」林大哥關心地問。
「我想在西北角我窗戶對出去的地方挖個小水池。」然後再弄些石塊砌好來。
小水池?「你挖那玩意幹啥?」林大哥不是很明白。
林蔚然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些心虛,「我不是帶回來一條錦鯉嗎?需要一個地方安置它。」
今早上她看了,小錦鯉在魚缸裡沒精打採的,見著她也僅是抬抬眼擺擺尾巴,沒有之前兩眼放光躍躍欲試的樣子。
林蔚然心裡很清楚,要想將小錦鯉養好,光養在魚缸裡是不行的。所以就生出了想挖個小池塘的想法。
這屋子前前後後她看了,很大,連帶著屋子足有一畝多近兩畝地呢。院子裡各處角落都栽上了石榴棗樹之類的果樹,後院那一片更是圍了闌珊來種菜種豆子。這年頭農戶講究自給自足,不興買,頂多沒有的話就拿別的東西和鄰居換。
林蔚然踅摸了一圈,在心裡挑好了安置小錦鯉的位置。就在她房間窗戶對出去的的轉角邊,方便她一推開窗就能看到,而且旁邊有一簇竹子,林蔚然逛的時候一眼就相中了那裡。
林大哥看著她欲言又止,很想告訴自家妹紙燉了就不用那麼麻煩了,但他怕他這嬌嬌柔柔的妹子會哭。
「大哥,你幫我找人吧,工錢我來付。」
「說什麼工錢,管兩頓飯得了。」
林蔚然不知道,林則然回縣學之前私底下分別找林父林母和林大哥談過,特別是林大哥,特意多叮囑了幾句。
林蔚然知道後,大呼林二哥好人啊。就衝著林二哥能設身處地為人著想這一點,以及對事情的預見性,即使日後書讀得不好,將來前程也不會太差,當然,前提是別娶到一個拖後腿的妻子。
林大哥就是個行動派,有了林蔚然的事,他柴也不劈了。反正這麼多的柴禾一時半會劈不完,留著空了慢慢劈就是,再說了都劈了一早上了,他兒子都累了煩了,他都心疼壞了。不劈了就正好讓他歇一歇!
林大哥出去沒一會兒就帶回來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那漢子還提了一些工具過來,然後兩人去了她之前指定的西北角,開始忙和開了,量地挖泥.....
晴雪在廚房裡幫忙,她呢,無所事事,只能幫帶帶小侄女,然後不時跑去後院看進度。
「蔚然,快出來,你外祖母和二表嫂來了!」林母推開大門就是一嗓子。
韶華小丫頭認得外祖母幾個字,在林蔚然還沒反應的時候,小丫頭就拖著她的手往門口了。
林蔚然一把將人抱起來,急得她小腦袋直往大門看,一隻手直拍她的肩膀.
一走近,林蔚然的姥姥將手裡的籃子交給一旁的婦人,空出手來就將小丫頭接了過去。
「來來,老姥姥的小韶華哎,可想死你了。」
等她們親熱夠了,她姥姥便將小丫頭交給了林母,然後看向林蔚然。
她姥姥姓楊,今年六十了,是個精瘦的婦人,一雙眼睛還很清亮精明,不見渾濁,臉盆子的骨架依稀可見當年的美貌,此時犀利的目光正對著她。
她做什麼了?林蔚然無辜著一張臉。
「快喊人啊!」她娘抱著孩子催促。
「姥姥好,二表嫂好。」林蔚然便乖乖地喊人。
「娘,這孩子剛回來,有點認生......」
她娘一邊和她姥姥解釋,一邊伸出一隻手在背後猛搖,這是示意她別上去礙眼?
林蔚然眼睜睜地看著她娘領著她外祖母進了她的屋子,得,這一看就知道她倆有私房話要說。
她再往旁邊一看,二表嫂也親熱地挽著她大嫂的手進了廚房。好吧,這一對對的,她聞到了八卦的氣息。
「娘,一會你可得柔和一點,別嚇著蔚然了。」
楊氏看到女兒這副不爭氣的模樣就來氣,「行了行了,為娘的知道了,你可真是女兒奴——」以前那位說不得,這會這位也不讓說!
老母親這樣說她,林母也不生氣,而是挨近了她,細細地將林蔚然回家後的表現說了。
聽到後面,楊氏總算點了點頭,「你可算是苦盡甘來了。」聲音不無感慨,她可是知道女兒當初為了那假的操碎了心。
蔚然娘笑得一臉滿足。
廚房裡,林大嫂和二表嫂兩人不出林蔚然所料地在說著八卦,而八卦的物件正是她本人。
林蔚然不知道,她二表嫂和林昭然很不對付,倒是和林大嫂能聊到一塊兒。每次來林家,兩人就經常湊一起,這不,倆人剛見面很快又湊到一塊兒咬耳朵了。
「......她比起林昭然來如何?」二表嫂壓低了聲音問林大嫂。
「才兩天呢,能直出啥來?」
話是這麼說,但林大嫂說話時嘴角一直掛著笑意,不像當年一提起林昭然嘴角就往下撇。
二表嫂一直在留意她的神情,自然沒錯過她這細微的變化,對於答案心裡跟明鏡似的,看來她這表妯娌很滿意這個親的小姑子啊。
「她在折騰啥?」二表嫂問,廚房在南邊的廂房,從廚房的窗戶往外看,能看到林蔚然不時往後院跑。
「讓她大哥找了人,說要挖個小池塘。」
二表嫂嘖嘖有聲,「看來沒少帶錢家來吧」
二表嫂言語中不乏試探。
林大嫂摸了摸穿在裡面的綢質褻衣,再想起屋裡還放著給自家男人做的細棉長衫,她心裡火熱。再一聽她那話就覺得不大中聽了,遂臉上的笑意淡了些。
「這個關錢不錢的什麼事,費點人力而已,又不費什麼錢。反正院子大,她想折騰就折騰吧。」
林大嫂的話讓二表嫂側目,心中微微吃驚,這馬氏怎麼變得如此好說話了?要知道之前她和那林昭然可是鬥得跟那烏雞眼兒似的。
她朝外面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看來原因真可能出在林蔚然身上呢。
楊氏走的時候,林母扯了六七尺細棉布給她帶回。
和林蔚然說,她聳聳肩,表示不介意,東西給她了,她想怎麼處理都行。
楊氏婆媳二人剛出門,就遇到同村匆匆來尋他們的人,「你們快回去吧,老曾上山被木頭砸中右腳腳背,被你家老二背回來了,腳腫得老高,一直哭一直喊疼,裡面的骨頭有沒有事還不知道!」
楊氏一聽,當下急了。
來人嗓門很大,林蔚然在院子裡都聽得一清二楚。
林母是一下子就衝了出去,見果然是自己娘家老爹出事了,忙衝著院子裡喊,「當家的當家的,你陪我娘回去看看我爹!還有老大也去,當家的和秀娘腳程快先趕過去,老大你就負責送你姥姥到家!」
林母三言兩語便安排好了事,她想了想回屋拿了些銀子攆了上去。
下午的時候林母做什麼都心不在焉,不時走出大門張望。
林蔚然很理解她的焦慮,卻也安慰不了什麼,只能幫著幹活的大嫂看好兩個孩子,不讓他們去煩林母。